從現在起,手中這小小一物,便是他的命根、子。

見李淵意已決。

眾將士及官員均領命而去。

等到宣政殿再次寂靜下來,李淵望著空****的大殿,卻不由得再次犯起了愁。

雖手握祥瑞,可真正要實現全麵種植,恐怕仍需些時日。

但剿滅吐蕃卻刻不容緩。

間隔時間過長,李淵怕遲則生變。

雖然解決饑荒可流傳千古,但相比之下,李淵仍覺得讓大唐流傳千古更為重要。

況且,欽天監查到大旱將至,也不知這紅薯可能扛過去。

這此之前,饑荒,糧草仍是問題。

相比較民生問題,為了能使大唐國運延綿,眼下還有一件不亞於剿滅吐蕃的事情。

想到剛才殿上咄咄逼人的臣子,事事畏畏縮縮,隻考慮家族利益,而無一絲家國大義的臣子,李淵的眼神變逐漸冰冷了下來。

“好一個世家大族,才不到三百年,竟聯合起來連我李家皇位都想窺覬。”

李淵憤怒一拍,竟將紅木桌子拍成兩段。

“滿朝文武還沒一個張悅敢言,朕要你們何用!”

李淵站起身來,一邊踱步,一邊自言自語道。

殿外,耳聽著裏麵一聲巨響,高力士及眾太監,普撲通一聲,全都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宣政殿裏,李淵衣著淩亂,衣襟大開,露著胸前黑乎乎的毛發,眉頭也扭成了一團麻花,似乎已經陷入了瘋狂。

“吐蕃可滅,氏族難磨阿。”

到最後,李淵頹然的坐進了龍椅裏。

想要徹底鏟除根深蒂固的氏族,難於上青天。

要知道,連李淵當初覆滅前隋,其中都少不了這些家族勢力的幫助。

畢竟,他李家就是其中之一。

李淵深知這些世家大族對大唐的影響力。

不止是李淵,曆朝曆代,這些家族皆是如此。

他們有時候比皇權紮根還要深。

雖然這些家族在有皇帝在位時,絕不染指皇位。

但是伸向朝堂的手也好,擁護太子也罷,這些年都愈發猖獗了。

對於這些打不得,滅不得勢力。

隻要他們做的不太過分,每朝皇帝采取的政策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就算沒有這些勢力,也會有頂替者前仆後繼。

“清河二崔、範陽盧氏、趙郡隴西二李、太原王、滎陽鄭……”

龍椅中,李淵不停念叨著這幾個名字。

流傳到大唐,除了本氏一李,其他家族已經到了連皇帝都不能輕視的地步。

別看這些家族平日裏互不往來,可真當向他們動刀時,李淵知道,那絕對不是大唐能承受的。

“朝堂裏早已不知道遍布多少他們眼線。

若朕要向他們發難,別說他們擁護的皇子,恐怕連收了他們好處的太監都要來求情。”

李淵深知,不想天下大亂,這些勢力暫時動不得,也不能動,因為把他們逼急了,真有可能出現拉旗造反的可能。

可若任其這麽發展下去,一方勢力擁護一名皇子,為了皇位大打出手,天下終究還要分崩離析。

生在帝王家,兄弟情便是浮雲。

這又是國運使然。

對於世家大族,很多人隻看到了其露出水麵外的冰山一角。

而且大家都被誤導了。

什麽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高中,草雞變鳳凰。

狗屁,那畢竟是極少數。

放眼大唐,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大都出身氏家族。

出生在世家,從小便接受,灌輸各種思想。

力氣大的學武,就算無一絲天分,最低也能撈個禁軍頭子做做。

要知道,哪怕是皇宮中的禁軍,那也是一層一層選拔出來的。

有點學問的,入仕。

識得幾個算術的,經商。

細數權貴世家,哪有不成器的族人。

總之,就算是個殘廢,那也是世家殘廢,照樣每月領俸祿。

也許有人會好奇,教司坊,朱雀大街上,不是整日遊**著權貴家的紈絝子弟嗎?

對於那些權貴而言,逛青樓,日擲鬥金,反而是一種雅談。

真正紈絝的不過是旁係,或者分支罷了。

而一個窮小子,哪怕再怎麽天賦異稟,又怎麽比得上人家世世代代積累下來的經驗。

這些世家大族早已和朝代融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可以想象,李淵想要動搖這些家族的根基,有多難。

“可悲可歎,想我李淵英明一世,到頭來竟沒有一個可真正分憂的臣子。”

李淵眼睛通紅,實在想不出法子對付這些世家。

回想半生,想要找個人傾訴一下,竟然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即便是最親近了裴寂,那也是裴家子孫。

要裴寂向自家動刀,恐怕就算答應了,也隻是表麵應承。

連自己兒子都是那些人的盟友,這世間李淵還能相信誰。

“現在朕還有幾年好活,那些人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可一旦朕退位,後代那些不肖子孫還不得被這群餓狼分食殆盡。

千古一帝也好,背負千古罵名也罷。

這個隱患必須提前扼殺在搖籃當中。”

“五姓七宗……五姓七宗……”

直到睡著,李淵口中仍念叨著。

宣政殿外,殘陽如血,雖是深秋,天氣卻依然燥熱不堪。

清風拂過屋頂的琉璃瓦,折射出亮晶晶的光芒。

整座皇宮連在一起,便形成了一片紅色波濤。

絕美的夕陽,不知為何,反而卻讓人浮想到猩紅的血海。

不知哪個磚縫中傳來蟈蟈的叫聲,好像也在告訴宮中來來往往的人們,要變天了。

“父親……父親……”

“父親……父親……”

“老爺……嗚嗚嗚……老爺……”

耳邊傳來一陣嗚咽聲,李淵漸漸睜開了眼睛。

頭暈,頭疼欲裂,渾身疲軟。

這是李淵醒來後的第一感覺。

扶著額頭,早有人墊高靠枕,輔助李淵坐了起來。

睜開眼,隻見李建成,李世民等皇子圍在身邊,穆皇後,太醫也站在旁邊。

床頭,一抹黑色飄帶閃過,秦天站在一邊。

難怪那穆皇後不叫朕陛下,而叫老爺。

“咱……咱這是怎麽了?”

喝了口水,嗓子這才正常發出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