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走近時,杜荷發現他流淚了。

一時間緊迫感直接拉滿。

不能讓張公瑾死了!

不然他的借錢大計和老二聯盟都有可能胎死腹中。

別看張公瑾在諸公之中不算出眾,其實幫助李世民做過兩次關鍵決斷。

一是玄武門之變。

二是覆滅東突厥。

張公瑾都勸說成功並在其中立下大功。

而自李世民登基以來,這兩件大事可不就是排在最前麵的嗎?

愛屋及烏,因恨而恨。

一旦這樣一位國公死了,肯定會影響李世民對杜荷和老二聯盟的觀感。

還有,杜荷強勢壓製了文臣和儒生,玩得他們沒脾氣。

他們怎麽可能不趁機反撲?

若是他們再次起勢,誤導百姓,讓天下輿論洶洶,他會淪為過街老鼠的……

此事必有幕後之人。

因為對方在如此關鍵的時間節點,巧妙地選擇了一位既身在局中,又孤懸在外,分明很重要卻容易被遺漏的國公。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盡管世人都知道張公瑾得了怪病,命不久矣,但被郎中這麽一整,他們還是會認為杜荷是罪魁禍首。

同時也會對其他國公造成重壓。

這既是怪病,又有怪蟲的,還變成了啞巴,誘因則是國公府被抵押……

那些國公不會多想?

家門不幸,必生禍端啊!

對方不下毒,不用刀,僅是刺激張公瑾的情緒來讓他快點死。

可以說是殺人於無形了。

等等!

這手段好熟悉……

怎麽感覺像是在借鑒他罵死裴寂那一出?

不過,他並非有意。

對方就是要讓張公瑾死,然後一石激起千層浪,隔空搞死他。

幸虧他知道應聲蟲這麽個玩意,又有程咬金在暗戳戳地幫他,否則這個黑鍋他恐怕背定了!

眼見郎中被抓了,張府上下皆視杜荷為仇寇,李世民大怒道:“杜荷,你還敢踏足府內?你就這麽想讓朕之肱骨離朕而去?”

“陛下息怒。”

杜荷往前走了走道:“臣懷疑鄒國公走到油盡燈枯這一步,乃是此郎中蓄意謀害……”

他快速把府外的試探說了一下。

李世民始料未及,看向程咬金:“他僅是揣測,又不是郎中,你也深以為然?”

程咬金堅定道:“陛下不在當場,不然以陛下之慧眼,必能看出他心中有鬼。”

“房公。”

杜荷衝著房玄齡道:“有勞你前往溫言相勸,隻要能讓其情緒平複,他必能重新開口說話。你可以告訴他老二聯盟已解散、抵押國公府已作廢,我這個大逆不道之徒也被下獄。”

房玄齡慌忙看了眼李世民道:“你……你這不是讓本公欺騙張公嗎?”

“朝野皆知你不會撒謊,你說的話,他肯定會信,而且事急從權,人命關天,房公騙還是不騙?”

“……”

雖然在房玄齡眼裏他還是在胡鬧,但有程咬金支持,陛下好像也有死馬當作活馬醫之意,他若不去,張公之死豈不是也有他一份?

他走到榻前,讓其他人都暫且回避,然後輕聲道:“張公,你正值壯年,勿要因那小賊而憤懣至此,眼下他已被打入大牢,老二聯盟也已解散,他所做荒誕之事自然不複存在。”

“當真?”

本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張公瑾突然睜開眼,一把拉住了房玄齡的手。

“果然奏效!”

房玄齡暗自大喜道:“你……你能開口說話了?”

張公瑾像是被打了一針強心劑,慘白的麵容上似是有了點血色:“這這這……本公不再暗啞了?”

“本公去告知陛下!”

房玄齡急匆匆走到院中,適逢李貞英購買雷丸回來。

杜荷都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淡然道:“能說話了?情緒波動太大,又懼怕怪蟲導致的暫時性失語罷了。我會讓貞英將這雷丸粉用溫水衝開,有勞房公將藥端去,告訴他乃是陛下所賜,有龍威在上,必滅怪蟲!”

說完,他忽然想起了什麽,趕緊對李世民道:“陛下,您賜一下,最好再來一句‘大威天龍,世尊地藏,般若諸佛,般若巴嘛空’,定有奇效!”

“為何?”

“有雷丸為引,龍威在上,佛偈在下,驅邪滅怪,不在話下!”

“你這小子!”

李世民指了指他道:“隻要能救張公,朕不與你計較,不然你自己滾去大牢!”

說著,他真的雙手合十,很是虔誠地念了一遍。

要不是提到坐牢,杜荷就想起了長樂公主的至理名言“坐坐坐,坐到死”,並且很想體驗一次,估計會擺出造型,讓李世民模仿,哈哈哈……

房玄齡端著藥碗離開一小會,頗為震驚地走來道:“奇了!奇了!張公喝下那藥後,蟲鳴聲已虛弱近無聲,且不再那麽頻繁。”

對症了!

接下來再喝喝就能根治。

他也曾在書上看人分析,所謂的應聲蟲很有可能是寄生蟲。

那回音也可能是人體因它而發出的腸蠕聲。

而雷丸能夠殺蟲消積,正好對上。

這樁怪事可以翻篇了。

張公瑾那怪病很是棘手啊!

他在來的路上曾詢問過張大素,整個張府,除了鄒國公沒人得過這種怪病。

想來不是什麽傳染病。

這也是他敢讓房玄齡去的原因。

別張公瑾沒救活,又把這個地位更高的給送進去了。

適逢太醫來了。

他們也是重走過場。

應聲蟲之事,他們是不知,可這怪病,他們都不知道奉旨跑多少趟了,根本診不出來。

杜荷問了幾句感覺還不如問自己……

他單手托著下巴,來回踱步,猛然聽到張大象興衝衝地喊他阿耶要吃肉!

看到他都胖成一坨了,想來也是個愛吃肉的。

隻是張大素為啥那麽瘦啊?

“我去,肉肉肉!”

杜荷拍了下自己的額頭,一把拽住張大象道:“張公往日裏是不是無肉不歡,哪怕得了怪病之後也是如此?”

張大象點頭道:“還喜歡喝酒。”

“可吃瓜果時蔬?”

“他不喜那些,就隻吃肉。”

尼瑪!

那不就是缺維C嗎?

鳥的怪病!

純粹是他偏食得來的“壞血病”。

與他那渾身乏力、肌肉疼痛等的病症也能對上。

這種病在海員和軍人之中挺常見的。

古人不知道這些,就以為是不治之症。

杜荷難掩激動道:“那你吃嗎?”

張大象也是個沒心沒肺的貨色,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道:“我啥都吃!”

“包括食糞?”

“你……你又想挨刀?”

“那把陌刀歸我了。”

“憑啥!”

“看你不爽!”

攻守易型後,杜荷當著李世民的麵連踹了他好幾腳,然後向李貞英招了招手。

李貞英沒有猶豫,腳踏清風襲來道:“何事?”

杜荷小聲道:“你回一趟醉夢樓,讓裴掌櫃向商賈打聽打聽誰有枸櫞,買一些來,能治好張公的怪病。”

枸櫞就是檸檬,是當下季節富含維生素C最多的瓜果。

隻是在長安很少見。

他今日在醉夢樓看到有商賈將其拿在手裏把玩。

以裴明禮的人脈,應該能搞到。

搞不到也沒關係,那就狠補蔬菜!

不吃就塞!

塞到他喜歡吃為止!

一個開國名將因缺C而命懸一線……

今後張公瑾別想在他麵前抬頭做人了!

李貞英美眸圓睜道:“他那怪病你也能治?你都沒進去過,怎知如何治?”

“望聞問切嘛,問也行!”

“你好生奇怪,我這就去。”

“你就不問我為何總是讓你去?”

“說!”

“大長腿,跑得快,而且枸櫞又名‘宜母子’,這一趟舍你其誰?”

瞥見杜荷盯著她的腿看,又琢磨了一下“宜母子”的含義,李貞英既沒有臉紅,也沒有生氣,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這是要……秋後算賬?”

杜荷頓時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看來得把房中的木榻給換成鐵床了。

若是再榻了,那就是二進宮了!

二進宮不要緊,就怕蹭都沒得蹭,“宜母子”那麽美好的寓意豈不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