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旌旗初下玉關東

段秀實這話一出口,帳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右手邊的一人勃然大怒,叫道:“因你唐國將領胡亂指揮,使得我葛邏祿之兵損失慘重,你竟然還有臉叫我們給你交代!”

“大食人以有備算無備,又人多勢眾,戰事失利豈是指揮之過?大軍共同作戰,自然要由一人掌總指揮,安排部署時也不可能完全一碗水端平,豈能因為遭受了些損失就擅自撤退!”段秀實立刻回應。

右手邊的幾人頓時都憤怒了,站起來大聲連吵再罵,甚至有人抽刀嚇唬他們;段秀實絲毫不怵,也站起來怒罵;劉錡身為副使總不能坐視段秀實一人對戰多人,心一橫也站起來與葛邏祿人對罵。

對罵一陣,葛邏祿人口渴了紛紛喝水,趁著這個間隙段秀實轉頭對頓毘伽說道:“葉護,怛羅斯之戰葛邏祿將士不聽號令擅自撤走,葉護到底做何想?若是認為無錯,那我等立刻離開,返回龜茲鎮向高公稟告;若是認為不應該,就請給個交代!”

聽到這話,葛邏祿大將又要喝罵,但頓毘伽攔住了他們,眯起眼睛對段秀實說道:“此戰我葛邏祿人率先撤退確實不該,但你等使者前來此地途中擅自殺死我葛邏祿子民、搶奪財貨,還侮辱首領,你們又當如何交代?”

“笑話!”段秀實冷笑道:“潔山都督府乃是我大唐之土,你們不經允許擅自竊據,安西大都護府不追究你們已是寬宏大量,還敢要我們交代!”

頓毘伽再次掃視段秀實,又看了一眼劉錡,忽然說道:“此事待我與下屬商議一番,再行答複。”

‘嗯?’劉錡再次疑惑不解:‘頓毘伽怎地服軟了?’在劉錡看來,剛才雙方隻是毫無用處的對罵和互相推卸責任而已,頓毘伽怎麽忽然就退了一步?

段秀實也不知是早有預料還是處變不驚,表情恢複了平靜,說道:“那使者就等待葉護的答複。”說完這話他行了一禮,轉身離開。劉錡趕忙跟上。在離開大帳前,他恍惚聽到:“葉護,你這是……”

回到他們安置的帳篷,周圍看守的葛邏祿人也不知是知道了他們之前殺人劫貨的‘光榮’事跡,還是知道了方才大帳內的爭吵,反正對他們怒目而視,右手緊緊握在刀柄上。段秀實將他們看做空氣,徑直走進去,又索要奢侈的飯食。侍者一臉不忿的將飯食端來粗暴地放在桌子上,轉身離開;帳篷裏隻剩下段秀實與劉錡兩人。

段秀實與劉錡隨意談笑幾句,開始吃飯。劉錡在走出大帳前還想著詢問他,但此時忽然想到一些事情,改了主意放棄詢問,隻是與段秀實一邊談笑一邊吃飯。帳篷內一時隻能聽到他們的說笑聲。

下午葉護頓毘伽沒有召見他們,他們也不著急,繼續頤指氣使的使喚侍者。帳篷內外的葛邏祿人人人皆憤,如果不是上頭的嚴令,估計早就將他們砍的死無全屍了;護衛們也都十分緊張,隻有段秀實仍似一無所覺。

第二日上午葉護召見了他們,並且說道:“怛羅斯之戰我軍擅自撤退,確實不該,願意向大都護府表達歉意。不知高公想要怎樣的交代?”

“高公要求,必須賠償安西大都護府奴隸一萬人,……,以彌補因葛邏祿將士擅自撤退造成的損失。”段秀實道。

頓毘伽似乎覺得這個條件太高,又爭辯幾句,想要讓段秀實降低要求;但段秀實寸步不讓,頓毘伽猶豫了好一會兒,但最終完全答應了段秀實的條件。

他們離開大帳返回帳篷時,劉錡注意到帳篷內外的葛邏祿侍者與護衛都換了人,新來的都麵容嚴肅,而且似乎受到了嚴厲告誡:盡量不與唐人說話,如果被唐人使者叱罵鞭打了也不要憤怒叫嚷,隻是默默服侍、保護便好。不過段秀實除有一次因服侍之人確實做了錯事叱罵外,再沒罵過,鞭打更是一次也無。

他們在葛邏祿人的地方又住了二十多天,葉護頓毘伽偶爾會請他們兩個一起吃飯,宴席上都是賓主盡歡,絲毫看不出之前的激烈吵嚷。待頓毘伽從各個部族將允諾給大唐的奴隸、財貨收集齊全,段秀實親自清點一番確定數額不差後,派兩個唐人護衛去嗢鹿州報信,又對頓毘伽說道:“我等隻有四十二人,恐怕無法押運這一萬名奴隸返回龜茲鎮,還請葉護派人協助押送至潔山都督府與嗢鹿州都督府交界處,我已使人去通知嗢鹿州都督府遣兵接應。”

“好說好說。”頓毘伽滿口答應,指著一名大將道:“博果爾,你協助唐國使者押送這些奴隸。”

“是,葉護。”那人答應一聲。劉錡看了一眼,發現他是頭一次麵見葉護頓毘伽那日和他們兩個對罵的人之一,但此時他臉上毫無不滿或憤恨的神情。

當日下午博果爾押送著一萬奴隸、財貨送他們,同時也是保護他們離開潔山都督府。

嗯,段秀實與劉錡確實需要葛邏祿葉護直屬的部族士兵保護。段秀實在來的路上不知襲擊了多少葛邏祿部族,而且他們是原路返回會再次碰到這些部族。他們當時是有備算無備、人多欺人少,返回時可就沒那麽便宜的事情了,那些部族多半看到大唐的旗幟就會一擁而上將他們亂刀砍死。

劉錡在返回的路上不知道見到多少部族神情激動的圍上來,然後在博果爾和他下屬的勸說下不得不退下。

終於,他們來到兩個都督府的交界處,見到了前來接應的嗢鹿州將士。雙方進行了交接,博果爾帶著人馬返回。在雙馬交錯而過的時候,劉錡注意到他鬆了口氣。

“終於回來了。”段秀實也鬆了口氣,和帶兵的嗢鹿州司馬說了幾句話後又走回劉錡身邊,忽然對他長揖到底。

“段果毅這是作甚?”劉錡忙伸手扶他,又出言問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