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節 夜宴天策上將府 四

“今夜,男賓貴客是突利可汗,主客是杜爾,你們來切羊!”

突利可汗與阿史那杜爾推讓幾翻,最後還是由阿史那杜爾來動手。

今天他從坐在這裏開始,就顯得異常的平靜,極為安靜的跪座著,不管是李元興說要責罰淮南公主也罷,有珍貴的寶物也罷,他都是那樣一動不動的坐著。

這就是阿史那杜爾的成長。

他有夢想,他希望可以成為一名偉大的將軍。

阿史那杜爾來到那隻烤羊之前,將自己身上配的障刀抽了出來。

突利小可汗剛才就看到了這把障刀,那刀鞘很普通,隻是硬竹殼包著一層麻布,在手持的部位上有著豬皮所著約三寸長的一段,刀鞘的刀口處與刀鞘尖頭有鐵套。

在最初看到這把刀的時候,突利小可汗的第一個反應是阿史那杜爾在大唐過的並不好。

至少並不富足。

可當阿史那杜爾將刀抽出的時候,突利小可汗的眼神變了。

那刀身上沒有絲毫的反光,卻有一種莫名的寒意,這是一把好刀。正在這時,阿史那杜爾動了,揮刀快速的在那隻烤全羊上斬了幾十刀。

羊頭,從脖子處一刀斬斷。

阿史那杜爾並沒有超一流廚師的手藝,他並不會順著骨縫去斬,他是用手腕的力度再加上刀的鋒利,硬是把羊骨頭斬斷的。

可那動作,卻不是象在斬骨頭,而是在切豆腐。

“卑將!”阿史那杜爾將前腿肉放在托盤之上,手中的刀放在自己麵前的桌上,大步走到正席的位置:“卑將知道尊貴的長孫皇後不喜歡肥膩,前腿肉細嫩,卻無油膩。”

“你錯了,你是大唐的將軍,不用在皇嫂麵前加什麽尊貴的。就簡單一句話,請皇後用羊肉。情份自在人心!”

阿史那杜爾笑了,這種笑容突利小可汗從來沒有見過。

這是一種象孩子一樣的,發自內心的,很單純的笑容。

“末將下次記住!”

長孫皇後回禮以示感謝,又說道:“婚禮之事準備的如何,還需要什麽。”

“崔長史與魏長史對卑將幫助極多,邊關的眾將軍更是不遠萬裏運來許多我突厥族的物品。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必然萬無一失!”阿史那杜爾很是開心的說著。

從年齡上講,此時的他還年輕。

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的他,需要一個親人。

李元興是秦王,也是他的上司,從內心之中他有些怕李元興,但長孫皇後的慈愛,讓他有一種母親的感覺,所以言語之間也親近了許多,心中更是越發的尊重。

另一邊,突利小可汗卻在注視著阿史那杜爾放在桌上的障刀。

突利小可汗是突厥的王子,他從小就在玩刀,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三樣東西,排在第一的是刀,排在第二的是刀,排在第三的是弓。這之後,才是權利,富貴等等!

這把刀,何止是不俗。

絕對是一把非凡的寶刀,可這樣的寶刀為何隻用來作一把障刀,這樣的精鋼,這樣的工藝已經製作一把橫刀,或者是一把彎刀才對。

想到這裏,突利小可汗的視線移動了門廳處的刀架上。

每個人進來的時候,都會把自己的佩刀放在刀架上,障刀屬於禮儀刀是唯一可以不用離身的刀。雖然這樣的刀,也有著不小的殺傷力。

那刀架之上,有著一把比其他刀更長一些的直刀,刀鞘依然很普通,但從上麵的裝飾可以看出,這是一把突厥的直刀。突厥刀在大隋的時候,影響到了大隋的製刀工藝,直刀有一些工藝外形特點,也影響了唐橫刀。

但突厥刀就是突厥刀,那怕是突厥人又反過來受到了大唐刀的影響。

突利小可汗是可以看出兩種刀上細微的區別的。

刀長比標準一寸,鋼製的要求就在高數倍,刀長五寸,這已經是幾乎不可能辦到的。

突利小可汗有一種想去將那把刀抽出來的衝動。

阿史那杜爾已經回來,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突利小可汗開口問道:“為何不配一個好刀鞘?你這一把刀,似乎非常不凡!”

阿史那杜爾大大方方的將刀遞給了突利小可汗後說道:“這是耀州特級鋼,又加了一些材料,我不是刀匠所以也分不清。這一把其實是斷刀,論材質工匠們說與一刀的斷浪不相上下,但我年少氣盛,與一刀比試後才懂得,用刀的人不同,好刀也會蒙塵的。”

突利小可汗仔細看著刀身,刀尖的部位似乎不夠完美。

想一想阿史那杜爾說的話,應該是這裏被斬斷,沒有作修複隻是將斷刃的部分打成了刀尖的樣子。

不過,轉念一想,突利小可汗依然不理解:“你說的那些,與刀鞘無關!”

“配上好刀鞘,總是有人惦記著。執力思力就惦記過,刀鞘普通一些,與普通的軍士一樣,隻當是上麵發下的標準配刀,自然就不會有人惦記著了。”阿史那杜爾說的時候,卻是很開心。

突利小可汗又問:“難道你的部下,敢對你的財寶有窺視之心!”

“都是同營的兄弟,隻是我身為將軍職司高了些。說到財寶,這樣的刀雖然難得,但並不是買不到,就算是買不到也可以憑軍功換到。隻是眾兄弟們之間,並不象在我們草原上之時,雖然坐在一個帳內,可心卻在千裏之外!”

突利小可汗沒有接話,他感覺到眼前的阿史那杜爾與記憶之中的已經不同了。

這時,阿史那杜爾繼續說道:“其實一把刀而已,更多的是樂子!”

“相比那樣的珍珠呢?”突利小可汗又問了一句。

“我在華州與長安交界那裏,有一個農莊。我隻有十三個奴隸,其餘卻是雇傭的室韋人,還有一些當地人。我有一百頭牛,三萬四千頭豬,五萬隻羊,七十萬隻雞。還有良田三千畝,以及八畝大小的果園一個,估計再有兩三年,果園就能夠結果了。”

突利小可汗心中在計算著這些的價值。

阿史那杜爾這時又說道:“我們雷騎三千人,還共有一座山。這山中有一個非常秘密的工坊,這工坊一年的產出價值至少四萬貫,付給工坊的工匠們工錢,再加上機器的維護,落在雷騎手上的,也有接近二萬貫。這是攻打遼城與建安之戰後,我們雷騎得到的獎勵。”

四萬貫代表著什麽。

用草原上的羊毛來說,需要二千六百萬隻羊身上的羊毛,才可以換到這四萬貫銀錢。

更何況,眼下草原上的羊毛大唐收購的,遠遠沒有這麽大的數量。就以突利小可汗的部落來說,他們的羊毛,加上羊奶,羊皮,羊肉。也才勉強達到八萬貫的收入。

可他的部落,可不止是隻有三千人。

“阿史那將軍,敬你。”秦瓊遠遠的舉起杯子喊了一句。

阿史那杜爾高舉杯子將一大碗酒痛快的喝了下去,然後又舉起一杯:“秦將軍,敬你!”

突利小可汗猛然間感覺到,阿史那杜爾很富,他的富足甚至不用去考慮搶戰利品,隻需要按照大唐秦王的要求去戰鬥,在戰鬥之後他會得到他應有的。

“相必,大唐的軍隊之中,都非常的富有!”突利小可汗笑著說了一句。

“不是這樣,天策四衛當中,我們雷騎最富。因為我們戰功最多。”阿史那杜爾並沒有說完全,他隻是說戰功。說的是遼城之戰,可他的戰功當中還有一條就是洛陽水災的,但這並不是真刀真槍的戰鬥,所以他沒有提及。

在這個時候,阿史那杜爾的心中,隻是認為自己是遵守了命令。

並不知道,自己對抗水災代表著什麽。

因為不是真正的作戰,所以他一直回避著洛陽水災的這個話題。

“最富的是右武衛、左領衛、右威衛。他們的戰功累計高於我們雷騎,但是他們雖然有更多的獎勵,但這三衛的人數遠遠高於我們雷騎,所以分到每個人手中,雷騎不輸他們太多,隻是希望這兩年有什麽仗可以打!”

阿史那杜爾說完,看到衡陽公主向他悄悄的招手。

“兄長一直沒有喝酒,吃肉,怕是隻顧著說話了。兄長先吃喝,我去去就回來!”

突利小可汗有些發呆的點了點頭,他腦海之中已經被阿史那杜爾的那句話裝滿了。

那一句,希望這兩年有什麽仗可以打。

在草原上,什麽時候人會希望打仗。

沒有足夠的過冬糧食了,沒有足夠的酒肉了。南下搶劫,可以得到過冬的補充。

可一但年內水草豐美,羊長的壯實,有著足夠的羊過冬。在這樣的情況下,整個草原都不願意打仗。

普通有族人不願意,因為他們已經可以過冬了。

部落的首領也不願意,因為出兵並不一定肯定可以搶回來,有時候可能會賠上許多肉幹,還有許多族人會死掉。

特別是豐年,有足夠的糧食之時,更是不敢妄動。

因為族人們沒有對戰利品的渴望,沒有戰鬥的欲望,他們隻想著搶東西與保命。

阿史那杜爾如果所說的產業是真的,那麽他已經非常富足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渴望著打仗。

突利小可汗心中隱隱的有一種害怕的感覺。

如果整個唐軍都是這樣,那麽大唐現在周邊的敵人還有誰?

突厥還不算是大唐的朋友,隻是勉強暫時不算敵人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