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二章 歸來

堅挺了三天,武元慶還是如預料的一般,咽了氣。?

因為離過年也隻剩下四五天的時間,按習俗不可能將棺材停到大年初一,所以,在李承乾派人幫助下,武元慶的棺槨隻在武府停放了三天,就被送到了長安城外的寺廟裏停放,等過完元宵節,再行選址下葬。?

送走武元慶棺槨的那天,武元爽的情況才算是徹底的穩定下來。?

隨著武元慶的死亡,楊凡情況的越來越好,武家和侯家之間的那場不愉快,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在武元慶死亡的第二天,正好是大年二十七,侯讚軍、尉遲寶林和馮鐵匠一行,也於當天下午抵達了長安城。?

風雪中騎馬而來的馮鐵匠,氈帽下的頭發變得花白無比,臉上多了不少的凹深的溝壑,眼睛裏滿是滄桑之色,有些激動的看向房遺愛。?

看著馮鐵匠馬背上有些佝僂的脊背,房遺愛腦海中浮現了當年教自己打鐵習武時,馮鐵匠那筆直的脊背!?

歲月的車輪碾過,總會在人的身上和心上,留下這樣或那樣的痕跡。?

房遺愛嘴角咧起大大的笑容,眼裏滿是重逢喜悅的水霧。?

打馬上前,來到馮鐵匠身前,房遺愛翻身下馬,朝馮鐵匠恭敬的行了禮,身影發顫的叫道,“幹爹。”?

幹字很輕,爹字很重。?

“好,好,好。”馮鐵匠翻身下馬,身手依然矯健。?

長滿繭子的兩隻粗糙大手,使勁的扶著房遺愛的雙肩,認真的打量著房遺愛,眼裏也滿是水霧。?

滿是水霧的四目,隔著飛雪相對,默契而又了解的一笑,眼裏的淚滴,誰都沒有流下來。?

“幹爹依舊寶刀未老啊!”房遺愛抬手錘了錘馮鐵匠的肩頭,笑著說道。?

“皮癢了是吧,敢調戲老爹。”馮鐵匠抬手揉了揉不比自己矮的房遺愛的腦袋,笑著說道。?

對於房遺愛上陣殺敵的事情,馮鐵匠也在房遺愛寄去的書信裏,有所了解,也對自己這個不是親兒勝是親兒的幹兒子很是滿意,隻是便宜了皇帝的女兒。?

兩句話,兩人哈哈一笑。?

兩人感覺,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大安坊的鐵匠鋪裏的平靜生活,多年的未見的些微隔閡,也隨著兩人的笑聲,變得煙消雲散。?

房崎早就奉了房遺愛的命令,先侯家的仆人一步,將楊凡被武元慶武元爽兩兄弟毆打的事情,實事求是的告訴給了侯讚軍,又將武家的大體情況跟侯讚軍簡要的說了一通,希望他不要因為此事而遷怒於李承乾武媚娘兩人。?

尉遲寶林見侯讚軍和房遺愛兩個現在似乎都有事,便跟兩人簡單的打了聲招呼,跟著來接自己的家仆回了尉遲府。?

歉然的送走了尉遲寶林,侯讚軍叫過來接自己的家仆,詢問了兩句,確認了一下房崎的話,知道楊凡現在基本沒有大礙了,這才放下心來,舒了口氣。?

遠遠頷首送走了尉遲寶林,房遺愛扶了馮鐵匠重新上馬,自己再翻身跨上追風,輕夾馬腹,帶馬來到臉色有些變幻的侯讚軍跟前,不等房遺愛張嘴說話,侯讚軍就率先說了出來。?

“明日中午,我在望月樓設宴,謝過房兄這些年對凡兒的看顧,還請房兄賞臉。”?

“應該是我給侯兄接風,也謝謝侯兄這幾年對我幹爹的照顧,侯兄就別跟我搶了。”房遺愛按下侯讚軍的手,說道,然後不待侯讚軍再張口,就直接吩咐房崎道,“房崎,去望月樓定位置,明日中的雅間,快去!”?

房崎應了一聲,打馬走了,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留給侯讚軍。?

“你……”侯讚軍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侯兄是遠道而來,小弟為你接風本就應該,難不成侯兄看不起我?覺得小弟不夠格宴請侯兄?”房遺愛假裝不高興的說道。?

“可是我父親和你?”侯讚軍眼神波動的看著房遺愛,低聲說道。?

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

再有從他母親的回信中,多少也知道他爹侯君集因為他和妹妹侯欒沛的事情,多少有些遷怒怨恨於房遺愛。也從尉遲寶林的家信中得知,他老爹侯君集是如何整蠱房遺愛的。?

所以,對於當初侯君集點房遺愛為先鋒,將首戰令點給房遺愛的小心思,侯讚軍多少也能猜測到。?

所謂子不言父過,孝道自來如此。侯讚軍即便猜測到,心下痛苦,也不能多說什麽。?

礙於侯欒沛和楊凡的事兒,房遺愛確實是盡心,書信往來中,也確實給了自己不少的幫助,所以一想到侯君集,侯讚軍也隻能矛盾的將房遺愛的人情給記在心裏。?

“他是他,你是你。還是你害怕侯將軍不讓你出來吃我這一頓飯?放心吧,侯將軍沒那麽小氣。”房遺愛不以為意的說道,眼神有意的瞄向了旁邊來接人的侯府大管家。?

“大少爺,前兩天夫人還說,要謝謝房公子盡心醫治姑少爺,隻是老爺忙不開身,所以夫人想讓大少爺回來之後,替她好好的謝謝房公子。”大管家帶著適度的笑容,適時的說道。?

“好,明日望月樓,不醉不歸。”侯讚軍看了眼大管家,笑著多房遺愛說道。?

“那你可得讓人準備好馬車拉你回去,我可不負責送醉鬼。”房遺愛笑著應道。?

“我這幾年的酒量可是練出來了,明天先躺倒的人還不一定是誰那,哈哈哈。”侯讚軍說道。?

“那我拭目以待。”房遺愛劍眉一挑,感興趣的拱手說道。?

“好。”侯讚軍不服輸的應道。?

跟房遺愛和馮鐵匠告辭一聲,侯讚軍跟著家仆回了侯府。?

風雪中,房遺愛和馮鐵匠兩人任馬兒緩步前行。?

看著侯讚軍消失在風雪中的身影,馮鐵匠對房遺愛說道,“侯君集是個有名的睚眥必報,小心眼愛記仇。沒曾想,卻有侯讚軍這麽一個良善的兒子。”?

“是啊,隻希望將來侯君集惹出禍來,不要累了侯讚軍才好。”房遺愛望著侯讚軍離去的方向,感慨的說道。?

“但願吧。”馮鐵匠歎息的說道,望向侯讚軍離去的方向,眼底浮現出一絲的隱憂。?

兩人帶馬繞道永安渠旁邊,看了眼被房遺愛和陸義兩人休整的很好的馮陸兩家的老宅子,讓馮鐵匠進去重遊了一番。?

將陸義媳婦即將生產,陸義沒法放心走開,不能前來接馮鐵匠的事情,給馮鐵匠說了一遍,免得兩人心裏存下疙瘩。?

“說來也是我連累了他們家。”陸家的遭遇,馮鐵匠也早就從房遺愛的書信裏得知了,心下隱隱對陸義存了歉意,也對房遺愛如此攜帶陸義的事情,感到滿意和感激。?

“幹爹又何必自責,真正錯的,也不過是那些有錢有勢,又貪心不足和別有用心的人罷了。”房遺愛見馮鐵匠神情有些默默,張口勸解道。?

馮鐵匠默默的歎息一聲,並未接話。?

知道馮鐵匠的心結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夠解開的,房遺愛也就閉上了嘴巴。?

兩人重新上馬之後,房遺愛將假借馮鐵匠名義,招薛仁貴進京的事情,又詳細的跟馮鐵匠細說了一遍,讓馮鐵匠幫自己兜底,千萬別再薛仁貴麵前穿了幫。?

馮鐵匠雖然奇怪房遺愛為何那麽小就知道遠在千裏之外的一個小小少年,卻也沒有多問,點頭應了下來。?

見馮鐵匠二話不說的應了下拉,房遺愛鬆了口氣,當下將薛仁貴的為人和品行,以及學識武功,跟馮鐵匠詳細的說了一遍。?

見馮鐵匠細細的聽了,房遺愛又說,“今天仁貴在東宮當值,太子有事兒沒準他的假,所以,晚膳的時候幹爹才能見到他。”?

太子有事沒準薛仁貴的假?怕是你小子怕穿幫,讓太子幫你攔著薛仁貴,不讓他提前出宮吧??

這話在馮鐵匠心裏轉了一圈,馮鐵匠了然的看了房遺愛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點頭應下,畢竟,自己帶過幾年的孩子,自己還是了解的,房遺愛沒有壞心。?

凡事兒有當爹的給無怨又無言的兜著,這感覺真好。當然,這隻限於自己幹的不是壞事。?

房遺愛渾身通泰,臉上的開心笑容更是洋溢不斷,帶著馮鐵匠輕快的朝著延壽坊的小院裏趕去。?

房遺愛感覺的出來,馮鐵匠臉上的期盼,還有眼裏的忐忑,就連馬速也是越走越慢。?

“怎麽還沒到?”孫芸娘再次朝門外看了眼,有些緊張有些擔憂的催問著金鈴兒。?

“幹娘,遺愛已經去接了,怎麽著也得先跟尉遲公子和侯公子兩人打完招呼吧,估摸著應該快到了,不用著急。”金鈴兒安撫道。?

“奶奶你等著,我去門口看看,爺爺和幹爹回來,我第一個告訴奶奶。”錦麟奶聲奶氣的說道,說完,也不管外邊下著大雪,一溜煙的朝門口跑去。?

“錦麟!”金鈴兒有些頭疼的看著小兒子的背影。?

“娘,沒事兒,我看著弟弟。”錦麒搖了搖金鈴兒的手,跟著急的孫芸娘和含笑的孫成行了禮,從容不迫的朝門外走去。?

也不外錦麒剛走到門口,跑沒影的錦麟就一路蹦跳的喊著出現在大門口,“幹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