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衣袍不是我鋪子裏做的!”蘇雲仔仔細細看了李倓帶來的那件衣袍,十分肯定地道。

李倓卻是疑惑道:“你如何能夠確定?”

蘇雲吐了一口氣,笑了笑,指著那衣袍上細細密密縫製的銀線:“郡王請看這絲線,雖然當日我鋪子裏為王妃縫製的衣物也是用的銀色絲線,卻並非這個。”

李倓不明所以,細細看了好一會卻也沒看出什麽不對:“這也是銀色絲線,不見有什麽不對的呀?”

蘇雲挑出一根衣袍上的銀線,用指甲尖刮了刮卻是不見半點不對,依舊是十分耀眼,她又從自己袖子上的銀線繡蝴蝶花上挑出一根銀線裏,刮了刮卻是掉下了一層薄薄的銀屑,叫李倓看的目瞪口呆:“為何會這樣?”

蘇雲撚著那衣袍上的銀線,吐出一口氣來:“這怕是片銀線,乃是用薄薄的銀箔細細切成的,十分名貴,而我手上的絲線卻是撚銀線,隻是用稀釋過的銀料染製的,並非真的銀線。”她指了指李倓腰上的銀線蟒紋腰帶,“那片銀線卻是宮中製物,民間不得用的。”

李倓這才明白過來,看著那衣袍上密密麻麻的銀線繡花,心中不禁一冷,道:“若非蘇娘子說,我竟然不知此中還有這許多訣竅。”

蘇雲拍拍手,心中輕鬆許多:“我是做這個營生的,自然會知道一些,隻是不知對郡王是否有幫助。”

李倓臉色有些凝重,開口道:“多謝蘇娘子了,已經幫了不少了。”

他望著蘇雲:“想來晚些過堂,三司使也會問起此事,你隻需照實回答就好,過不了幾日就會讓你出去。”

蘇雲輕輕點頭:“多謝郡王。”此次若不是李倓照顧著,隻怕她進了這大理寺刑獄就已經凶多吉少了。

李倓看著她滿是信任和溫柔的眼,按耐不住地心動,情不自禁地伸手替她撩起一縷散落在臉頰旁邊的碎發夾在耳後,一時間二人竟然都愣住了,卻是都驚慌失措地別開臉去。

許久李倓才輕聲道:“我先走了,你安心呆著,有什麽隻管吩咐何七,他會告訴我的。”蘇雲不敢回頭,微微頷首算是應下了。

尚衣局,李倓將那一套衣袍丟在案幾上,冷冷望著奉禦俞氏:“這衣袍可是你們尚衣局所製?”語氣十分陰冷,臉色也狠厲非常。

俞氏嚇得拿起那件衣袍細細分辨著,卻是搖搖頭:“郡王,尚衣局確不曾做過這衣袍,但凡是尚衣局做的衣袍,都會有宮製的印鑒,這衣袍上的確不曾有呀。”

李倓曾仔細查看過很多遍,這衣袍上的確不曾有尚衣局的印鑒,但是片銀線既然是宮製之物,便不會再有別處,隻有這尚衣局的人能夠經手,即便不是尚衣局過了明路的,也是與尚衣局的人有關。

“尚衣局的繡娘都在這裏了?”李倓看著怯怯立在自己跟前的數十名繡娘,問道。

俞氏問了問一旁的司衣,見她微微搖頭,說了一句話,這才有些猶豫,不敢回答。

李倓冷冷逼視她,扶著腰間的劍,等著她給個回答。

俞氏終於不敢再隱瞞,她已經知道李倓是奉聖諭來查問的,不是能隨意搪塞過去的,隻好低聲道:“還有一名繡娘顧氏,前些時日便不知去向了,已經與宮中禁衛處通過消息,卻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知道去了哪裏。”

李倓追問道:“這顧氏是去了哪一處?不會憑空從宮中不見了!”他環顧四周,望著下麵低著頭的繡娘們:“誰見過顧氏?”

一眾人俱是不敢出聲,低著頭不敢出聲,俞氏卻是用眼風狠狠望著下邊的繡娘們,讓她們不得胡言亂語,否則隻怕連她這個奉禦都會被牽連進去。

隻是事情不會像她想到那麽簡單,有一位年紀尚小的繡娘抬起頭來,怯生生望著李倓,低聲道:“數日前奴婢見過顧茹娘,她被齊媽媽喚去了……去替她做衣裙,之後便再不曾見過。”

齊媽媽!李倓臉色大變,不用這繡娘說,他也知道齊媽媽是誰,這宮中除了東宮太子妃身邊的宮正齊媽媽再不會有別人。自蘇雲說出銀線乃是宮製之物,他便料到出手的會是皇室,隻是不曾想過會是東宮!陷害隸王,太子妃韋氏並無什麽得利之處,難道是……他不相信!

俞氏此時臉色大白,這繡娘一開口她就知道自己必將大禍臨頭,且不說這件事情牽涉到太子和隸王兩位殿下,就是眼前這位,可是太子殿下的兒子,怕是聽了這話要滅口了,這繡娘和自己隻怕都活不下去了!

李倓慢慢望定了那位繡娘:“你親眼看著齊媽媽叫了顧氏過去?之後不曾再見過顧氏?”

那位繡娘瞧著雖是膽小,卻是點點頭低聲道:“是,奴婢看的明白。”

李倓沒有在說話,隻是包起那衣袍慢慢走出尚衣局,俞氏驚得手足無措,連忙跟上去,強笑著:“郡王,這,這可還要再命人去查探顧氏的行蹤?”

“不必了,但凡日後大理寺查探時,你們如實說就是了,讓那個繡娘跟我走。”他回頭指了指那個開口的繡娘。

俞氏戰戰兢兢,這位冷麵郡王究竟是個什麽意思,是要繼續查,還是就此偃旗息鼓?她不敢多問,隻得吩咐了那繡娘跟著李倓走了。

那繡娘低著頭溫順地跟在李倓身後,臉上卻是閃過一抹喜色,飛快掩飾住了,還是一副怯生生地模樣。

李倓帶著她出了尚衣局,轉過長廊時,卻是陰冷地道:“是誰使了你來的?”並不回頭,腳下卻是繼續大步向前走著。

繡娘唬了一跳,猛地抬頭看了一眼李倓,眼神驚慌,很快又低下頭:“奴婢不明白郡王之意。”

李倓冷笑著:“若真如你所說,你親眼看見齊媽媽喚了顧氏過去,之後便再也不曾見過她,你又怎麽可能還安然無恙地活著,且不說齊媽媽會不會讓你活著,就是俞奉禦也不會讓你有開口的機會,不是嗎?”

繡娘不由地哆嗦了一下,驚恐地望著李倓,許久才說出話來:“奴婢是偷偷看見的,並不曾叫齊媽媽好俞奉禦知道。”不想這建寧王這般難誆騙,還要絞盡腦汁想說辭。

“若真是悄悄看見的,那你剛才便不會說了不是嗎?”李倓緩緩回過頭,露出一絲譏諷地笑,“你知道若是我不信你,你便會死無葬身之地,而我信了你,俞奉禦也不會讓你有活著去大理寺的一日!”

繡娘此時再也想不出話來,隻能瞠目結舌望著李倓,終於低下頭,道:“壽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