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帶著方嫻娘登門時,刺史府中門大開,一眾仆從婆子正抬著箱籠忙忙碌碌送到府門外的馬車上,叫方家母女看得很是奇怪,不明白這是在作何。

李倓不在府中,丫頭報到廂房中:“方長史夫人與方娘子到了正堂,說是想來見見娘子。”

蘇雲臉色有些不好看,昨日在方家宴席上不歡而散,今日這對母女來卻又是作何。她想了想,把安哥兒交給小巧:“讓於婆子帶著哥兒先下去,你隨我去正堂見一見方夫人與方娘子。”

正堂裏,方嫻娘左右望了望刺史府中的陳設,偌大一間廳堂,卻是並無什麽擺設,隻有幾張坐席和案幾,實在是簡單至極,叫她很是不屑,方府雖然不算什麽高門大戶,但在並州卻是首屈一指的氣派,擺的用的俱是搜羅來的珍奇古玩,比起來,這刺史府實在是寒酸地緊,她憤憤想著,必然是這位蘇娘子出身平常,又是不善持家,才會讓這刺史府如此不堪。

方夫人卻是想著先前進門時,分明看見府裏下人正在抬著箱籠出去,倒像是要搬去哪一處似得,隻怕還得問一問。

蘇雲帶著小巧到正堂,與方夫人見了禮,微微笑道:“刺史今日不在府中,已經去了公衙。”

方夫人拉著蘇雲的手,又是愧疚又是恭敬:“蘇娘子,今日我帶著嫻娘來,便是特意登門向你陪個不是的。”她望了一眼身後的嫻娘,眼色有幾分淩厲:“還不來與蘇娘子好好陪個不是。”

方嫻娘咬著唇,強壓著心頭的不情願,上前來拜了拜,口中道:“昨日是我酒後失言,得罪了蘇娘子,還請娘子莫要怪我。”說的飛快,卻是看也不看蘇雲一眼。

蘇雲自然看得出方嫻娘的不甘心,卻是笑了笑:“方娘子多禮了,昨日不過是酒後戲言,我並不曾氣惱,無需太過在意。”

方夫人見此,忙笑道:“蘇娘子寬厚,不與她一般見識,她也是年歲小,又是被我和她阿爺寵壞了,昨日我已經好好罰了她,今兒才帶著來與蘇娘子陪個不是,幸得娘子不與她計較。”

蘇雲讓丫頭給方夫人和方嫻娘上了茶湯,微微笑道:“夫人太過多禮了,我初來並州,人生地不熟,隻怕還要夫人多加關照才是。”

方夫人連連點頭:“蘇娘子說哪裏話,但凡有我幫得上忙的,你隻管開口就是,這並州城雖然比不得長安繁華熱鬧,卻也是邊關重鎮,風土人情頗為特別,改日有空,我陪著夫人在這並州城轉一轉,好好看看。”蘇雲笑著道了謝。

方夫人悄悄看著這位蘇娘子,一身家常素麵小襖長裙,素著頭臉,看著十分平常,卻是那份從容自若的氣度卻是叫人不敢小覷,看一幹下人的恭敬,隻怕這蘇娘子頗得刺史的愛重。

她似是不經意地問起:“方才進府時,瞧見府上的婆子正抬了箱籠出去,很是忙碌,不知可是有什麽事?可要再使些人來幫一幫?”

蘇雲吃了口茶湯,平靜地道:“不過是我要搬去城南的宅子裏住,把箱籠行禮送過去,不過是幾箱衣物,多謝夫人美意,不必勞煩了。”

這話一出,下席坐著一直冷冷不開言的方嫻娘卻是吃驚地抬頭望了一眼蘇雲,臉上難掩一絲譏笑和歡喜,看來這位蘇娘子也不能留在刺史府裏了,莫非是刺史不喜她,才會讓她搬出去?越想越覺得是如此,她可不相信蘇雲會自己要求搬出去,放著好好的刺史府不住,要去別處買了宅子。

方夫人也是一怔,卻是臉色有些凝重,對著蘇雲越發恭敬:“蘇娘子在並州買了宅子?卻不知是在哪一處?我竟然不知道,改日一定要去那邊宅子再拜會娘子才是。”

蘇雲把方家母女的臉色俱是看在眼中,不動聲色道:“就在西南晉安坊裏,夫人若是得閑去那邊小坐,莫嫌簡陋便是。”

方夫人爽快地應下了,又閑話了幾句,這才帶著方嫻娘告辭去了,蘇雲送了她們出門去。

馬車還未來,方嫻娘卻是抬頭望著蘇雲,目光裏帶著幾分挑釁:“待蘇娘子搬去那邊宅院,我與惠娘再登門去拜訪娘子。”

蘇雲笑得坦然:“自然要下了帖子請夫人和娘子過去小坐。”

回方府的馬車上,方夫人一直皺著眉,似乎憂心忡忡地不發一語,倒是方嫻娘一掃來時的不情願,笑著與方夫人道:“阿娘在想什麽,莫非還在擔心這蘇娘子?”

她不屑地嗤笑著:“阿娘未聽她說麽,她已經要搬出刺史府去了,想來也是住不下去了,如此這般還有什麽可擔憂的。”

方夫人搖搖頭,望著方嫻娘:“你以為是刺史不肯留她在府裏?卻也不瞧瞧先前刺史府裏伺候的丫頭婆子對著她何等恭敬,若真是刺史不肯讓她留在府裏,隻怕早已無人理會她了,更不會這般明目張膽地搬了出去。”

“那又是為何?”方嫻娘不明白蘇雲放著刺史府不住,卻為何要搬去別處。

方夫人微微歎口氣:“隻怕是這位蘇娘子自己的主意,她是要嫁進刺史府裏作正房的,自然不能這樣沒名沒分地住在刺史府裏,惹了閑話去。”看來這位蘇娘子是個有心思的,不是個好應付的角色。

方嫻娘卻不是作如此想,她心裏另生出個念頭來,既然蘇雲不留在刺史府,那若是……總有叫她後悔的時候。

方夫人想了一路,打定主意,要捎了信去長安,托人打探一番這位蘇娘子的來曆,還有這門親事是否真的定下了,她始終對這位忽然冒出來的刺史的未婚妻有所懷疑。

新宅子翻修妥當,蘇雲抱著安哥兒,帶著蟲娘,小巧和櫻桃抱著包袱一路進去,隻見高大的院牆,整齊的磚石鋪地,新漆的烏頭門上掛著蘇宅的匾額,穿庭過院,一路堂宇寬靜,花木都是新修剪過,四下懸著氈簾,鋪開串枝花錦紋地衣,茵榻帷幄處處,雖然比不得方府華貴富麗,卻是精致清雅,很合蘇雲的心意。

蘇雲四下看著,滿心歡喜:“這些都是你吩咐人準備的?”

小巧搖頭不迭,也是看得新奇,笑道:“隻怕是刺史吩咐人準備的,這些時日刺史時不時過來這邊宅子看一看,吩咐工匠將這宅子裏好好修整了一番。”

蟲娘跟在後頭咯咯笑道:“他倒是個有心的,連這麽個宅子都不放心,要親自過問,才舍得讓你住過來,隻怕委屈了你。”她跟小巧兩個擠眉弄眼,壞笑著。

蘇雲抱著安哥兒,咬牙瞪著她們兩個道:“再說,就把你們打發回刺史府住著去,省的多嘴多舌,叫人討厭。”

蟲娘拉著小巧快些向裏麵進去,一邊道:“那可不成,我如今是跟著你了,你可不能趕了我回去。”笑聲卻是不曾停。

好容易安置妥當,蘇雲也把丫頭婆子的差事分配好了,小巧與櫻桃便留在她房裏貼身伺候,新買進來的兩個丫頭瑞珠和玉蓮就過去伺候蟲娘,從長安跟過來的於婆子和康婆子,一個管著采買和廚裏,另一個管著雜事和庫房,其餘買進來的婆子也都分派了差事,各司其職,宅子裏也算井井有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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