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上刺史府,王氏可是趾高氣揚,得意洋洋地,她大步進了門,與一旁的僮仆道:“快去報與你家夫人知曉,就說我們在正堂裏等她,有事要與她商量。”小僮仆瞧了她幾眼,應諾退下。

王氏卻是回過身,擠開曹氏,堆滿了笑一把拉住蕙娘:“咱們到堂上坐。”

蕙娘紅了紅臉,低著頭沒有開口,跟著王氏向正堂而去,曹氏在後麵微微冷笑,搖了搖頭,帶著芳娘跟著一起去了。

蘇雲還在聽府裏管事一一報說府中的賬簿和收支,聽婆子稟報說蘇家人來了,頓時微微蹙眉,這才過門第一日,她們便不管不顧地自己來了刺史府,更是連等也不等通傳相請,徑直闖了進來,似乎反客為主,已經把刺史府當做是自己府裏一般。

她向著幾位管事點點頭:“既然如此,你們先下去吧,明日再請你們過來說話。”幾位管事諾諾答應著退了出去,他們不敢對這位新進門的夫人生出半點不敬來,不僅因為刺史對夫人的親密,更因為這位夫人當日在並州被圍之時,力挽狂瀾的雷霆手段讓人既敬且畏。

蘇雲卻是換了衣裳,帶著小巧櫻桃和丫頭婆子去了正堂,她倒想瞧瞧蘇家人還想做些什麽。

“雲娘來了,”王氏笑得歡暢,起身迎住蘇雲,卻是沒有了先前的諂媚奉承,倒似多了幾分譏笑和幸災樂禍一般。

曹氏與蕙娘芳娘二人不像她那樣大咧咧地走上前,都是屈膝拜了拜:“夫人。”

王氏回頭看見蕙娘也向蘇雲見禮,忙不迭扶住道:“蕙娘,你怎麽還能行禮,快坐下才是。”她微微抬頭看向蘇雲,“說不得以後雲娘見了你,還得見禮呢,論起來,你可是她的長輩了。”

蘇雲柳眉微挑,深深望了一眼蕙娘,隻見她已經換下了從前那身未出閣娘子的打扮,將百合髻換做了半翻髻,衣裙也換了敞領大袖裳裙,分明是作婦人打扮了。難道她與壽王……她默默坐下,並沒有言語。

王氏見蘇雲毫不吃驚,更是問也不問,不由地一愣,嘴上卻是道:“這樣的好消息,如何不說與雲娘知曉?”

蕙娘一時羞紅了臉,低下頭去,聲如蚊呐:“這……這如何能開口。”

王氏卻是再也忍不住了,昂起頭笑著道:“昨日壽王接了蕙娘到行營去了,方才才送了回來。”昨日去今日回,也就是已經納了她了。

蘇雲此時卻是大吃一驚,也就是壽王根本就不是正經見過蘇家人,乃是私下接了蕙娘去行營的?蕙娘竟然如此糊塗?她一時不敢置信地等著蘇蕙娘。

王氏卻是以為蘇雲是不相信蕙娘能夠攀上壽王的高枝,心生嫉妒,她隻覺得越發得意暢快,咯咯笑道:“說來還是得了雲娘你的光,若不是你的婚事,蕙娘又怎麽能見到壽王?如今蕙娘也是貴人了,隻等著壽王殿下接了她一道回長安。”

“糊塗!”還不等她話說完,蘇雲陰沉著臉叱道,“怎麽會做出這麽糊塗的事!”她冷冷望著蘇蕙娘。

王氏臉上的笑一時僵住了,好半天才想起來要開口,卻聽蘇雲目光沉沉望向她道:“大嫂莫非以為這是什麽幸事麽,竟然一早還帶著蕙娘來刺史府炫耀,真真是糊塗!”

不等王氏惱怒地駁斥,蘇雲便已經繼續說道:“我隻問那壽王殿下可曾正式見過兩位嫂嫂?”蘇老夫人不在並州,自然就是長嫂如母,王氏與曹氏便算是長輩了。

曹氏此時歎了口氣,道:“不曾見過,昨日我與大嫂留在那邊府裏,不曾跟過來。”

蘇雲重重歎氣道:“聘則為妻奔為妾,壽王乃是皇子,身份貴重,便是王府裏的妾室也都是報與禮部,得了冊封的,此時在並州,自然是沒法子報與禮部,再下聘進王府,這已經是禮數欠缺。若是壽王昨日正式見過二位嫂嫂,能提起蕙娘入王府之事,也還能做個依仗,日後自然有兌現之時,卻是這般私下接了去行營,這分明是……”又是重重一歎,說不下去了。

蕙娘的臉微微發白,隻是低下頭,沒有開口,她不糊塗,自然知道昨日的這事傳出去是要徹底壞了閨譽,敗壞了蘇府的聲譽,但她也是沒有辦法,她費盡心思才讓壽王看到了自己,若是錯過這次機會,隻怕很快就要被送回洛陽,繼續過那等著尋常人家的媒人上門提親的日子,她不能忍受!更何況她相信,壽王既然動了心碰了她,就會接她進王府,那樣一來,這些事都不會再有人提起,她也會是壽王府的貴人了。

王氏此時有些懵了,她一心以為既然壽王接了蕙娘去行營,那麽名分也是遲早的事,想來等到回長安就會去蘇家正是納了蕙娘進王府,卻不曾想過壽王若是不認此事,她這般大張旗鼓地鬧出來,若是被蘇老夫人知道……

她不敢再想,卻是仍不甘心,有些色厲內荏地道:“待回了長安,壽王殿下自然是要報與禮部,豈能就此作罷!”一雙眼死死盯著蘇雲,瞪著她認同。

蘇雲看著蘇蕙娘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樣子,想來她是早已想過,還這般做,那便是利欲熏心太過自信了,相信一夜溫存能夠留住壽王的心,而王氏隻怕就是愚蠢了。

“壽王此來並州,一為解並州之圍,二則是有聖命在身,手握兵權,若是此時鬧出他在並州私納妾室且帶回行營過夜,你覺得朝中會如何看,聖人又會如何看?”蘇雲不帶一絲表情地說著,“且若是壽王真心要納蕙娘為妾室,又何必急於一時,大可以等回了長安再使人去洛陽接了,卻要是這般無媒苟合。”

這話已經不留一絲顏麵,蘇雲並不在意蘇蕙娘的好歹,但是她不能才嫁進刺史府,就讓這樣的醜聞傳出去,讓人覺著是她蘇雲唆使妹妹在婚禮上勾搭壽王,連她的名聲也被作踐了。

她原本以為蕙娘雖然有那心思,但也不過是使上些手段引得壽王注意,萬萬沒想到她會這般輕浮,要知道雖然這是曆史上聞名的開通唐朝,但女子的貞潔卻仍是十分重要的,何況是個未出閣的女娘。

“無媒苟合”四個字一出,蘇蕙娘不由地一抖,她此時心裏有些亂了,蘇雲說的不錯,壽王此次乃是帶兵奉詔前來,並非私下出行,他怎麽會讓這消息傳到朝中,讓人說他違背軍規,私納妾室。那麽也就是……他根本不打算認下此事?

她臉色越發蒼白,難道這一番心思,不過是癡心妄想,還白白搭上了自己的名聲和清白?經過昨夜,雖說沒有多少人知道她被接去行營,但王氏一大早帶著她來刺史府,方才這般一鬧,早已有不少人知曉,這下可是連尋常人家也嫁不了了!

她愣愣呆坐在席上,難道,就這麽完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