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鄒霖!蘇雲真的很想掉頭就走,她大老遠來到長安,就是為了離鄒家遠一點,帶著肚子裏的孩子開始全新的生活,不想再跟這個“前夫”有什麽瓜葛,誰想到他竟然也在長安,更是好巧不巧遇見了!

“雲娘,你怎麽也會來了長安?!”鄒霖一臉驚訝,掃視著蘇雲,道。

他正擋在自己跟前,躲是躲不掉了,蘇雲隻得抬頭看著他:“鄒大郎有什麽事麽?”盡量讓自己語氣平和,不表現出厭煩來。

鄒霖卻很是吃了一驚,蘇雲娘越來越不像從前了,看她現在這種平淡從容,不卑不亢地直視自己的模樣,讓他覺得很陌生,又很想知曉她心裏究竟打得什麽主意。隻是為何會在長安見到她?莫非是她知道自己來了長安,才又追了過來,先前的和離不過是欲擒故縱?

他正胡思亂想著,遠遠地聽見嬌嬌的喚聲:“郎君,可買到了私婢了?”是柳玉,這還真是冤家路窄。

柳玉一邊打著團扇,一邊嬌弱地走了過來,長安雖好,可是這五月裏的日頭毒地叫人睜不開眼,要不是新買的宅院了短了人伺候,要買幾個丫頭,她放心不下,怕買進來的是模樣太出挑的,才不得不跟了來這混雜的官市上。

才走到跟前,她一眼看見鄒霖跟前站著的一臉無奈的蘇雲,登時瞪大眼驚叫起來:“蘇雲娘!又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聲音尖銳刺耳,全然沒有先前那嬌弱的模樣,把旁邊買奴婢的人都招了過來,不住打量著這一男二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蘇雲很想知道今天出門是不是該翻翻黃曆,是不是犯了太歲了,怎麽會到官市上買幾個丫頭都會碰見這一對極品,自己都躲到長安了,還能碰見,果然是有緣千裏來相見!

她衝著柳玉咧咧嘴:“那麽我便告辭了,不打攪二位的雅興了。”大不了明天再來買,離這對極品還是越遠越好。

“你給我站住!”柳玉已經氣瘋了,好不容易讓鄒霖把蘇雲娘趕了回去,又到了長安來了,誰知道這個賤人還是不要臉皮地跟來了,還在大庭廣眾之下糾纏不休,她今天若是就這麽輕易放過這個賤人,她就不姓柳!

“你果然是不要臉皮了,居然從洛陽追到長安來了,你是去打聽了郎君到長安來了,才會這麽死纏爛打跟著來了!”柳玉狠狠瞪著蘇雲,“你別忘了,你已經被趕回蘇家了,郎君就是怕你再來糾纏,才給了你和離放妻書的,想不到你居然還不肯罷休,真是夠無恥!”

蘇雲原本抱著躲開他們的打算,想不到這柳玉竟然跳出來一通辱罵,這倒激起她的怒火了,躲開他們隻是不想多生事端,也不帶算跟他們有瓜葛,並不是怕了他們,竟然這樣出口成髒侮辱人,若是再忍讓那就不是她蘇雲了。

蘇雲不走了,她轉回頭冷冷看著柳玉,鼻子裏嗤笑一聲:“我記得鄒府也是個書香門第,在洛陽也是有些名聲的,怎麽這麽不要顏麵了。”她冷笑著,“你不過是鄒府裏的侍妾,出身樂戶賤籍,照著規矩就該安分守己待在府裏,伺候正房侍奉郎君,想不到居然敢拋頭露麵來這裏,還口出狂言,侮辱良家娘子,真是好大的膽子!”

一旁眾人聽說這個破口大罵的女子竟然隻是個妾侍,還是樂戶賤籍出身的,登時看她的眼神便變了,帶著一絲不屑和鄙夷,這麽個賤戶出身的妾還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撒潑,果然是府裏沒了規矩了,連帶看鄒霖的目光都有些不齒,讓鄒霖越發惱怒。

蘇雲不緊不慢,向著鐵青著臉的鄒霖道:“鄒大郎,柳氏畢竟是你的妾,當初我在你府裏的時候,她仗著你的愛重,讓我受的委屈也不必說了,如今我們已經和離,我與你鄒府再無半點瓜葛,她竟然敢這般辱罵誣陷於我,說什麽死纏爛打,說什麽從洛陽跟到長安,這倒好笑了,難不成這長安城是你們鄒家的,我卻是來不得?!便是這官市也是你們的麽,可以放任妾室當街辱罵撒潑?!”她這話一出,旁邊竟然有好事者叫好起來,都是看不上鄒霖縱容侍妾當街撒潑的行徑。

鄒霖此時又氣又怒,他氣的是從前軟弱老實的蘇雲娘,如今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不但主動要求和離,就連悄悄打聽了消息,追到了長安還是不肯承認,要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故作清高,讓他沒了臉。他怒的卻是往常看著聰明的柳玉,怎麽會這般丟臉,竟然不顧身份在此與蘇雲娘吵了起來,她再怎麽也隻是個侍妾,怎麽能辱罵撒潑!他卻忘記了,當初可是他縱容了柳玉對蘇雲娘多加辱罵欺淩,這下子卻是全怪在柳玉頭上了。

蘇雲看著臉色陰沉的鄒霖,朗聲道:“今日的事鄒大郎必然要給我個交代,難道我就這麽被你的侍妾白白折辱了?若是不給個說法,咱們索性去京兆府裏說理去!”她料定了鄒霖不敢去,這事在長安鬧開了,那他這寵妾滅妻的名聲可就坐實了。

鄒霖咬了咬牙,看著毫不怯懦正視自己的蘇雲,隻覺得越發懊惱,咬了咬牙,這事不能再鬧大了,不然傳到曹府去,知道自己帶了侍妾來長安,還縱容侍妾當街撒潑,莫說與曹家的親事,就是之後的前程也盡毀了。

他看著蘇雲,隻覺得氣惱,卻又覺得恨不起來,終於開口道:“雲娘,我這就讓玉娘給你賠罪。”他一把攥住柳玉的手,沉了臉狠狠道:“還不快些給雲娘賠罪!”等蘇雲娘再回到他身邊,必然要好好收拾一番!

柳玉哪裏肯,正要哭鬧一番,卻是被鄒霖那滿是狠厲的眼神給嚇住了,不禁抖了一下,他可從來都不曾這樣對待過自己,終究是不敢違抗,咬著牙強忍著氣,擠出一句話來:“是……是我的不是,對不住……”一旁圍觀的眾人都指指點點,恥笑起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戶侍妾來。

蘇雲看著滿是不甘的柳玉,冷笑一聲上前兩步,走到柳玉身邊低低聲笑道:“當初我便說過,這個男人你拿去就是了,我不會要了,偏偏你還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今日隻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你若是再敢在我麵前放肆,有一次我就狠狠教訓你一次,讓你知道什麽叫厲害!”她說完,理也不理陰沉望著的鄒霖,帶著小巧轉身走了,隻有柳玉氣的漲紅了臉,卻是不敢再說半句,低著頭跟著鄒霖也走了。

圍觀的人慢慢散去,口中還議論著這鄒大郎是何許人,怎麽會這麽壞了規矩帶著侍妾出來。人群中立著一個一身銀白素麵軟緞袍服的年輕男子,看著人都散開去了,嘴角微微扯出一絲笑意,方才那一幕倒是有些意思。

一旁的隨從輕聲問道:“殿下,馬市那邊的胡商說要的一百匹叱撥駿馬已經送來了,要不要去瞧一瞧?”

男子微微點頭,那一絲笑意已經湮滅了,俊顏沉靜如水,冷冷道:“隨我去看看吧。”帶著幾個隨從順著東胡巷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