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單絲碧羅籠裙**在裙擺正中,像是被大力撕扯爛的,連絲線的散落出來,蘇雲捧著裙擺看了許久,這單絲太過細密,要想修補得跟從前一樣怕是不能了,但她有她的法子,不破不立,自然要另外設法。

小巧端著湯羹進來,就見蘇雲坐在榻上,手裏拿著剪子對著那條籠裙比劃著,唬的她小臉煞白,連忙放下碗,上前苦著臉道:“娘子,這籠裙可不比先前的料子,就是剪破了也無妨,那掌櫃娘子說,這可是價值不下千金,若是不小心弄得破了,隻怕是……”隻怕是賣了她們主仆二人也賠不上。

蘇雲卻是頭也不抬,手起刀落,哢嚓嚓將那個**剪開來,更是沿著破口剪下來一大片羅裙,把個小巧嚇得呆住了,快要哭出來了:“這可怎麽好,這更修補不上了!”

蘇雲丟下剪子,沒好氣地道:“就知道泄氣,快去把布頭匣子取過來。”布頭匣子是蘇雲特別準備的,將一些平日用剩下的布頭攢在一處收在匣子裏,但凡有要修補要添花的時候就能用得上。

小巧捧了匣子來,還是不放心地道:“可是這裙子破了那麽大一處,難不成又補上塊絹布?”前一回的料子倒是補上了,隻是這一回的裙子隻怕再怎麽補也不成了。

蘇雲卻是賣著關子,笑著打發她去取了絲線盒子來,倚在榻上慢慢修補著籠裙。

第三日,那兩個丫頭果然一早就尋到了西市,焦急地想要看看裙子修補地如何了,在市坊尋了半天,才在東南角上鐵匠鋪和書肆鋪中尋到了這個不大起眼的鋪麵,掛著雲容成衣鋪。大約就是這一處了,隻是成衣鋪是個什麽她們卻是有些不明白。

小丫頭剛支開鋪門,就看見兩個人立在門前,急切地問道:“那位蘇娘子可在鋪子裏?”

綠柳聽見有人問雲娘,忙迎出來:“東家娘子一會就到,請二位進來稍坐一坐吧。”

兩個丫頭依言進了鋪子來,卻見不大的鋪麵裏收拾地幹幹淨淨,還擺了兩張桌案和坐席,隻是她們哪裏有心思坐著,滿心著急地等著蘇雲來。

蘇雲帶著小巧剛到成衣鋪門前,綠柳快步迎了出來:“娘子來了,外邊日頭大快進去。”自從蘇雲使了銀錢給她請了大夫救下命來,又肯留下她在鋪子裏,她就死心塌地跟著蘇雲,事事都盡心盡力去做。

才一進門,兩個丫頭就眼巴巴上前來:“蘇娘子,未知那條籠裙補得如何了?”若是補得不好,隻怕回頭她們二人就會被打發賣了出去。

蘇雲笑了笑沒有搭腔,卻是讓小巧把懷裏的包袱在桌案上攤開來,抖出那條單絲碧羅籠裙,隻見原本破了的裙擺上,如今已經換了一副模樣,碧綠的單絲羅上卻是繡上了大大小小數朵粉色牡丹花,那牡丹並非用絲線繡上的,卻是一層層粉白的綾紗攢作花瓣,當中的花蕊卻是用金線攢了米粒大小的珠子所作,牡丹花旁還有銀線繡出枝葉的輪廓,襯著碧綠的單絲羅裙,實在是栩栩如生,華貴非凡,連一旁看著的綠柳和小丫頭都看得呆住了。

兩個丫頭萬萬沒想到這裙子竟然被補成這樣,一時愣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驚喜道:“竟然能修補成這樣,真是……真是……”竟然尋不到話來表達。

蘇雲笑著道:“不知道這樣補合不合你們主人家的心意,不如你們先把裙子帶回去,若是滿意了再送銀錢來也不遲。”她想要的是這個廣告效應,修補的工錢倒在其次。

兩個丫頭自然是點著頭再願意不過,連連點頭道:“我二人是壽王府韋良娣身邊伺候的,若是良娣滿意娘子的手藝,自當再送了銀錢來。”這才抱著裙子走了。

小巧看著壽王府的丫頭們走遠了,卻是一副不明白的樣子:“娘子倒是好心,就這麽給她們拿去了,若是她們不肯送了銀錢過來可怎麽好。”

蘇雲笑了笑:“她們都說了是壽王府的人了,難道還能賴那點工錢。”若是那位韋良娣看得上蘇雲的手藝,自然會再來捧場,不會昧了銀錢的。隻是壽王府……怎麽聽得有些耳熟?

一旁的綠柳已是按捺不住,滿臉驚訝地迎上來:“娘子竟然這般好手藝,婢子雖然也會些女紅,但也不曾見過這般精致的繡活,隻怕連那趙記綢緞鋪請的裁衣娘子也及不上呢。”上一會見過蘇雲補好那匹料子,但是這一次的裙子卻是更加精巧華貴。

小巧這會子倒是得意起來:“咱們娘子的手可巧了,別的裁衣娘子哪裏趕得上。”

蘇雲笑罵道:“說你胖你倒喘上了。”她向綠柳和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幾個小丫頭道:“你們以後也跟著學一些吧,日後鋪子裏來了生意,單我一個也是做不完的,還得你們也要做。”

綠柳和幾個小丫頭都瞪大了眼:“婢子們也能學?”自來這些手藝都是從不外傳的,各家的裁衣娘子都有自己的拿手技藝,可東家娘子居然肯教她們這些丫頭!

蘇雲笑了笑:“自然是能學,隻看你們肯不肯了。”她所擅長的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技藝,隻是比別的裁衣娘子多一分想象多一些大膽罷了。

綠柳幾人連連點頭,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叫蘇雲心裏也歡喜起來,她開這成衣鋪不僅僅是為了謀生,更是想踏實地活在這盛唐。單單靠她一人也是獨木難支,想要把生意做大做好,隻有更多的人合力才行。

鋪麵就快要開張了,蘇雲趕著要把第一批衣裙都做好,她帶著小巧在二樓設計著要剪裁的衣料,綠柳領著小丫頭們在一樓收拾鋪麵。

正忙碌著,一個穿著竹青緞麵袍服的年輕郎君臉色鐵青地邁進門來,冷冷掃視著鋪子裏的擺設,綠柳吃驚地放下撣子迎上去,笑道:“這位郎君,我們鋪子還未開張,怕是要再等兩日才能……”

那年輕郎君沉著臉,似是十分惱怒地與綠柳道:“蘇雲娘呢,叫她出來見我!”

綠柳吃了一嚇,輕聲問道:“郎君認得我們東家娘子?未知郎君是哪一位?”

“告訴她,我是鄒霖!”那年輕郎君不耐煩地一撩袍擺在桌案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