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柳玉那一撞並沒有傷到蘇雲,但小巧幾個還是放心不下,待到龍綃衣裙送去了壽王府,便纏磨著要請了郎中來瞧一瞧,蘇雲耐不過,隻好答應了。

西市上就有一家順安堂藥鋪,請來的是個中年郎中,瘦長臉細眯眼,把了一會脈,才道:“娘子的脈象倒還平穩,隻是有些氣血不足,隻怕要好生將養一番。”看這位娘子開得起鋪麵,想來有些家財,自然不能就這麽放過。

小巧與綠柳都是一臉擔憂:“可要吃些湯藥補一補氣血?”

中年郎中點頭,麵色凝重地道:“若是不好補補氣血,隻怕會壞了身子。”他提筆寫了好幾張藥方與小巧:“一會子去鋪子上抓了藥回來煎上,吃上幾日就好了。”

蘇雲接過藥方子看了,龍飛鳳舞寫了許多藥名,她認得出來隻有人參、黃阿膠幾個昂貴大補藥物,登時皺了眉頭,她雖然不怎麽通醫術,但也知道懷孕最忌虎狼藥大補,看著藥方子就是沒事的人吃得多了都要受不住,何況孕婦,雖然隻是吃幾日不會有太大損害,但也毫無益處。

“這方子收著吧,不必拿藥了。”蘇雲把藥方子交給小巧收著,打定主意不再請這個蒙古大夫來看病。

小巧吃驚地道:“這怎麽能成,方才郎中剛才說了……”

蘇雲擺擺手:“要是照著這藥方吃,隻怕吃上些時日就要流鼻血了,送了診金與他,讓他回去便是了。”

看著小巧眼巴巴不肯走,隻得道:“再買些胡桃大棗回來,每日吃上一些就是了。”小巧隻好答應了下去。

順安堂的郎中不想這位娘子壓根不肯照著自己的方子拿藥,卻還知道這方子不能多吃,一時沒敢說話,隻得懊惱地接了診金走了。

才出了成衣鋪走了沒多遠,卻被一個婆子攔住了,塞給他一串錢,低聲道:“方才那鋪子裏請了先生去看診,可是有什麽不好的?”

郎中有些回不過神來,愣愣看著婆子:“這我如何能說,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必然會壞了我的聲名。”

那婆子卻是冷冷一笑,又塞了一串錢:“不過是問上幾句話,哪裏會叫別人知曉。”

郎中有些不解:“你是何人?為何要打探那位娘子的事?”

婆子掃了他一眼:“內宅的事,你問這許多也無用,隻管說與我知曉就是了。”

直到手裏又塞進來一小塊金錠,中年郎中這才看看左右,低低聲道:“那娘子有了六個月的身子,請我過去看看脈象……”

鄒家宅院裏,柳玉失手打落了碗盞,裏麵的湯羹撒了一地,她卻是驚地站起身愣愣望著紫雲:“她有了身子?六個月了?”全然不敢置信。

紫雲點點頭,苦著臉道:“那婆子塞了不少銀錢給郎中,郎中親口所說,他把過脈,的確是有了六個月的身子了。”

柳玉跌坐在席上,口中喃喃道:“六個月,那必然是郎君的了,原來她已經有了身子,難怪會從洛陽一路追到了長安,還要幾次三番糾纏。”

紫雲忙扶住她:“奶奶別急,她如今不是還沒有回來麽,郎君也不曾說過要接她回來的話。”

柳玉此時隻覺得心灰意冷,自己用盡了手段還隻是個侍妾,原本鄒霖愛寵時也不曾懷上身子,卻叫那個棄婦有了身子,雖然還不曾回府,但鄒霖分明已經對她十分上心了,隻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接她回來。

她無力地道:“先前郎君已經吩咐收拾了廂房,前幾日在那鋪子裏又是一力維護她,隻怕要不了幾日,她又要是鄒府大奶奶了。”

紫雲卻是旁觀者清:“奶奶快別這麽想,先不說郎君是不是有心要接她回來,就是這已經和離的哪裏還有再接回來的道理,郎君當日吩咐收拾的不過是偏廂,想來也隻是要她回來做妾,又怎麽壓得過你去。”

柳玉一怔,的確是如此,自來就沒有和離了還能複合的道理,她將信將疑地道:“隻是她如今有了身子,郎君又對她有些上心,隻怕……”

紫雲輕笑道:“隻怕郎君還不知道她有了身子呢,不然怎麽肯放她在那種地方拋頭露麵,豈不是壞了名聲。”

“那她如何還不說與郎君知曉?”紫雲疑惑道,“莫非……”莫非蘇雲娘是想借著腹中的孩子要挾鄒霖將自己休棄,必然是這樣,不然為何不肯回來,不肯告訴鄒霖有了身子,還要唆使他對自己動了手!

不行,不能讓她得逞!柳玉頓時慌了,若是真叫鄒霖知道,為了那個還沒出世的孩子,隻怕真的會趕了她走,一個侍妾哪裏比得上子嗣重要,何況如今鄒霖對她也沒有那麽愛重了,更是岌岌可危。

她一把抓住紫雲的手:“不能讓那個孩子被郎君知曉,不能讓她得逞。”

紫雲不明白為何柳玉忽然這般驚恐,卻是知道蘇雲肚子裏的孩子隻怕真的會對她造成威脅,若是柳玉失勢,自己這個貼身丫頭自然也跟著倒黴,她點頭低聲道:“奶奶打算如何是好?”

柳玉眼中厲色一閃,死死攥住紫雲的手:“如今她不死,隻怕我就要被趕出去了,自然怪不得我狠!”她俯身在紫雲耳朵邊交代了幾句,紫雲臉色一肅,應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