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漩渦
望著十三娘的珊珊倩影,伍長把被她胸部碰過的手放在鼻子下嗅了又嗅,隻覺得滿手餘香沁入心脾。眾人都打趣道:“你這手以後就別洗了,留著香氣天天聞吧。”正在哄鬧,忽見李衛帶人闖了進來。衝入內堂後一陣亂搜,黑著臉轉過來,薅住伍長的衣襟,惡狠狠地問:“武曹哪去了?”
伍長心驚膽戰,囁嚅道:“在,在內堂。”
“混賬東西,一個窮酸也看不住,要你們有什麽用。”
李衛將伍長推倒在地,喝道:“給我追,跑了武曹,你們誰也活不了。”
武曹與十三娘出了門後,拉著她緊步疾走。怎奈十三娘身嬌肉貴,怎能走的快?正著慌時,忽見李衛追了過來,武曹將她一推,閃身竄進了一條小巷。
武曹跑的快,李衛追的緊,眼見腰酸腿麻無路可逃,忽有一個大漢斜地裏衝出來,扯著武曹的手腕喝道:“想活命跟我走。”拽著武曹穿過兩條小巷,到了一座大秦寺外。正值禮拜日,數百教徒正在做禮拜,人多地小,多半人都聚在門外。
那大漢在巷口三五下扯掉武曹身上的女裝,又拾起一塊石頭對武曹道:“忍著點,熬過這一關,你就是人上人了。”說罷舉起石頭便往武曹頭上砸,一時血流如注。大漢攙扶著血流滿麵的武曹蹣跚而行,便走便高聲大喊:“不得了啦,有人要害武善人!”做禮拜的窮苦百姓有認識武曹的,見他這副狼狽相,又見李衛等人身著便裝手持利刃在後麵追,便信以為真。十餘個年輕壯漢挺身而出護住了武曹。
眾人紛紛責問李衛為何傷人,李衛不敢觸怒民憤,一時被逼的步步後退。那大漢趁機鼓動,眾人又見李衛軟弱,便發一聲喊追趕過來。
李衛腿長腳快,一溜煙逃逃的無影無蹤,六個同伴卻陷落於眾人之手。
方立天得知武曹被一神秘大漢救走,便一口咬定道:“這定是小青衣搗的鬼。”
小青衣勢力龐大,天下各道州縣皆有分支,像綏州這種要害之地,小青衣更是布有重兵。方立天來綏州後沒少跟小青衣打交道,小青衣勢力盤根錯節,遠不是情報室能比的,兩家交鋒多次情報室敗多勝少,方立天對此既恨又無奈。
張伯中沉吟片刻,下令道:“即刻撤出綏州。”
眾人皆驚,方立天抗聲道:“沒有大人命令我不會撤出綏州的。”綏州是他經營多年的根據,豈能說丟就丟?
張伯中頓時變色道:“大人交代過,綏州一切由某讚畫。若是怪罪下來,由張某一力擔當。絕不會連累方總管絲毫。”
方立天無言以對,無可奈何地低下了頭。
……
夏州城東三十裏地,一支騎兵小隊護衛著一輛馬車趁著夜色匆匆往東而去。
蒼茫的夜空隻有一點星光,刀子風在白茫茫無邊無際的曠野上呼嘯著橫衝直撞。
王芸兒攏了攏裘皮大衣,緊緊摟著懷中的熟睡的古兒。此刻她是滿臉淚痕,乳娘劉氏勸慰她:“大帥身經百戰,區區箭傷不會有事的。”
王芸兒含著淚道:“您就不要安慰我了,若是尋常的箭傷,他豈會讓我母子知道?這必是不中用了……”王芸兒低聲的啜泣起來,緊緊地抱住了懷裏的孩子。
劉氏輕輕歎了一聲,昨天連庸派他兄弟連濠連夜還回夏州,支吾著說孟博昌在綏州城下中箭受傷,很想見王芸兒母子一麵,讓她即刻勸王芸兒上路。劉氏嚇唬他說這天寒地凍的讓個幾個月大的孩子走這麽遠的路,誰也保不了他的周全,她逼問連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誰肯擔這罪責實話?”
連濠這才實言相告此行的目的:孟博昌在綏州城下中毒箭身亡,接王芸兒母子到軍中是為了穩定軍心。劉氏對連濠“穩定軍心”的說法,並不認同,一對孤兒寡母,何德何能穩定軍心?把人帶到軍中不過是做人質罷了。
否則孟博昌死的不明不白,他的兄弟楊昊又豈能善罷甘休?劉氏對綏州內幕知之不多,也不敢把實情告訴王芸兒,她倒是動過帶著她母子逃回永豐的念頭,但連濠夾刀帶劍地闖進來,她也實在有些無可奈何。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刹車過猛,毫無防備的王芸兒往前一栽,差點摔了一跤。古兒“哇”地一聲醒了,哭聲在這遼闊的荒灘戈壁十分刺耳。
“別吵!”
守衛在馬車邊的連濠惡狠狠地喝了句。王芸兒心裏一陣難過,她心中那不祥的預感終於被證實了:若是自己的丈夫還活著,他連濠敢對自己如此不敬嗎?
一支羽箭夾著勁風破空而至,箭矢從連濠左太陽穴而入,右太陽穴而出。在這月色迷蒙的夜晚,這份功力直可追逝去的催命判官孟博昌了。
士卒突然陷入群龍無首的窘境。
“要想活命就快放下兵器。”劉氏小聲提醒道。車外不期而至的變故讓她看到了機會,雖然她弄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她相信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士卒們麵麵相覷一陣子後,一名隊正帶頭放下了武器,其他人也紛紛仿效。路邊的荊棘叢中站起數十名身披白色風衣的弓弩手,隊正和他的部屬被押著朝白茫茫的曠野走去。
一名英姿颯爽的女校尉快步走到馬車邊,拱手道:“末將木荔,奉楊將軍之命,前來接應夫人。”
王芸兒把古兒交給劉氏,自己坐著一動沒動,她神色淒傷地問木荔:“大帥是不是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個問題其實早就有了答案,但王芸兒一直在心裏排斥著,她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希望從木荔那得到一個好消息。木荔的回答擊碎了她最後一絲幻想:“我們接到消息,孟大帥在綏州城下為聖上捐軀了。”
王芸兒淚水如泉湧出,木荔茫然無措地站著,她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去勸慰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劉氏拍了拍她,將她拉到了一邊。古兒已經甜甜地睡去。木荔這才意識道自己剛才太過魯莽了,於是萬分自責地說道:“我真該死,說話這麽直。”
劉氏歎道:“這層窗戶紙總要有人捅破的,其實你不說她心裏也清楚。”說完這句話,劉氏又問:“楊將軍要夫人接到哪去?”
木荔道:“先去豐安,小青衣無孔不入,放在外麵,大人不放心。”
劉氏點頭道:“到豐安好,到豐安好。”
或許因為太冷的緣故,睡夢中的古兒閉著眼睛就哇地哭鬧起來。劉氏正跳著腳哄他的時候,王芸兒走了過來,她先是望了眼在曠野中列隊的俘虜,平靜地對木荔說道:“他們什麽也不知道,放了他們吧。”然後她從劉氏那接過哭鬧的古兒回車上喂奶去了。
……
盡管夏州城中還有三千駐軍,但在飛虎營的淩厲攻勢下,隻支持了半天就宣告投降,新任統軍隋臥虎嚴格按照楊昊的命令,徹底幹淨地掃**了夏州的糧庫和銀庫,車拉肩扛統統運往小長安。此後他又將城西養馬場的技師和能帶走的所有東西全部帶走。在數百裏外的小長安,一座新的養馬場正在緊張籌劃中。
驍騎營就沒有飛虎營那麽幸運,他們在銀州城外遇到趙勇所部一千五百人,雙方激戰一上午,趙勇潰敗。程克領趁勝追到城下,攻城卻屢屢受挫。隻得退出五裏地紮營,半夜又被趙勇劫營,損失慘重。吃了敗仗的程克領采用圍點打援的戰術,揮兵佯攻榆林鎮,榆林鎮守將嚴芳是趙勇妻弟,是一個隻懂提籠遛鳥的紈絝子弟。
趙勇果然率軍來救,程克領在榆林鎮外巧設伏兵,大敗趙勇,趙勇孤身逃入榆林鎮。程克領圍住榆林鎮後,恫嚇嚴芳即刻投降,否則破城之日,雞犬不留。嚴芳心驚膽顫,半夜捆縛趙勇出城歸降。程克領兵不血刃進入銀州,將軍械糧餉席卷一空,又將銀州金銀器的工匠數百人遷往小長安。
虎營攻破宥州後除奪取糧款,又征調民夫拆毀了四周圍牆,放火燒毀了兵營和公署。虎營撤出宥州第二天,臨近的朔方鎮鹽州刺史洪亮便率軍進城。將宥州正式納入朔方鎮管轄。後又見夏州空虛,便率軍來取夏州,此時隋臥虎已經退走,夏州刺史賀擒虎率軍迎戰,一戰便擒獲洪亮,趁勝南下又收複了宥州。
豹營趕到綏州城外六十裏處,忽接到楊昊要其撤回小長安的命令,趕到小長安後才知道,早在五天前張伯中已經放棄了綏州。
短短半個月時間裏,小長安就集中了虎、豹、飛虎、驍騎、破虜、鋒矢營和破浪等六個營,總兵力過五千人。
楊昊對張伯中不守命令擅自放棄綏州一事頗為不滿,又對孟博昌之死心懷疑慮,便將張伯中叫來當麵責問,張伯中解釋道:“綏州城內小青衣活動猖獗,害死孟大帥的多半是小青衣的人,如今武曹落入小青衣之手,他勢必要將孟大帥遇害之事栽在大人頭上。屬下再呆在城中勢必將引起兩家誤會,豈非徒增強敵?屬下退出,小青衣便無從借力栽害大人。讓孟大帥舊部相信武曹和小青衣才是害死他們大帥的罪魁元凶,讓他們去恨武曹、小青衣,大人可坐山觀虎鬥,待兩敗俱傷之際再出手收漁翁之利。”
楊昊歎息了一聲,道:“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他的死,我有愧。”張伯中安慰道:“或是孟大帥起運已到,也是無可奈何之事。隻是屬下不解大人為何隻是劫掠三城,而不趁機占領呢?若是占有三城,夏綏節度使一職非大人莫屬。”
楊昊苦笑道:“還不是怕回鶻人耐不住性子提前動手?”
這個理由倒也能說得通,但楊昊主要還是擔心李炎會追究自己擅自做主在綏州點火,而致使孟博昌意外身亡的罪責。李炎的手段楊昊是見識過了,除非自己下定決心跟他一刀兩斷,否則與他相處就不得不萬分小心。一個小小的疏忽就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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