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佑宮。
顧明城跪在大殿之上，一身白色的長袍破的不成樣子，上麵沾滿了鮮血。
他的身旁放著一把已經幾乎沒有鋒刃的寶劍，似乎顯示著他的主人曾經多麽瘋狂的殺戮過。
“又欠我南宮家一條命，你很好。”南宮宸似乎被氣到了，臉上怒氣氤氳，但是口中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接下來顧明城的回話，讓南宮宸更加生氣了。
“不夠好，未能取塞北鳶項上頭顱。”顧明城神色淡淡，俊朗的臉龐上還殘留著絲絲血跡。
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旁人無話可說。
一個不到十五歲的少年，殺掉塞北鳶無數手下而留有餘力，其最大的遺憾竟然是未能取得塞北鳶項上人頭。可是若非南宮宸派去的人及時將脫力的他救回，今日他未必能夠回來。
出身於深淵之森的塞北鳶豈是那麽好殺的？
南宮宸的怒火一下子被點燃，冷聲道：“朕知道你武功高強，一手暗器使得更是精妙絕倫，但是顧明城，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朕什麽。”
“我沒忘。”顧明城抬眸看向南宮宸，雙目灼灼，“南宮家待我不薄，我自然不會虧欠，答應過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
“更何況，阿漾現在處境艱難，我絕不會輕易離去。”
南宮宸歎了一口氣，道：“你太衝動了。”
“如果我不出去一戰，那些人早晚會找到皇宮裏來，到時候傾盡皇室的力量，也未必能夠護得周全。”顧明城淡淡道，“與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動出擊，而且這樣我毫無後顧之憂。”
毫無後顧之憂麽？南宮宸心思沉了沉，道：“潯陽可知？”
“未曾。”
“那就好，隻是她還是心太軟了，做事不夠狠心。”南宮宸呢喃道，“這樣她是守不住西鳳的……”
“還有我，我會幫她。”顧明城認真道。
南宮宸搖搖頭，沉聲道：“不一樣的，她才是最後的主宰者，你最多能夠影響她一些，但最終的結果還是要看她自己的選擇……如果她做不到，不如早些讓賢……”
南宮漾對於屬下的人都非常好，無論是小李子還是青蘿，亦或是從禦庭司出來的阿三，南宮漾都把他們當做朋友看，還有林無瑕那邊，怕是大多數也是心軟的時候多。
可是有些時候，許多事情根本不能心軟。一時的猶豫反而會帶來無窮禍患。
這樣想著，南宮宸心裏便已經有了計較。
“你先回去吧，好好將自己收拾一下，不要讓潯陽擔心。”南宮宸瞥了一眼顧明城，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你說，如果朕將你許配給別人，潯陽會不會狠下心來？”
顧明城的身子僵了僵，低聲道：“你答應過的。”
“嗬……”南宮宸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可是潯陽不知道。如果她學不會狠心，那她永遠都無法以南宮家繼承人的身份在這個世上立足。”
顧明城回頭看向南宮宸，丹鳳眼中流露出一絲嫌惡，“你憑什麽把這一切都壓在她身上？”
南宮宸笑笑，眼神飄向了窗外。
“因為她是南宮家的人，西鳳是南宮家必須承擔的責任。”
直到很久以後，顧明城才知道，南宮這個姓氏意味著什麽，也才明白，為什麽南宮宸拚了命的要守住南宮家的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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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雖然已經是夜晚入睡時分，但東宮依舊是燈火通明。
顧明城回來的時候，腳步放的很輕，生怕驚動了任何人。
但他還是被發現了，因為整個東宮，沒有一個人睡去。
南宮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大大的眼睛裏寫滿了大廳裏的燭火，隱隱還泛有一層水霧。顧明城心髒的某個地方，仿佛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顧明康的眼睛紅紅的，邁開了小腿朝著他跑過來，阿三緊跟在後麵，小臉上眉頭緊蹙，卻是忍著沒有掉下眼淚。
他曾說過，阿三是個大孩子了，絕對不會掉眼淚。
“回來啦？”
南宮漾語氣陡然變得輕快，唇角輕輕勾起，急忙低下頭去撿手中的粽子。
“明康給你留了粽子，聽說你不愛吃甜的，所以留下的都是肉餡的……”
顧明城一把抱起顧明康，擦去他臉上的淚水，聽到她這句話，忍不住一怔，輕聲道：“多謝。”
沒有殿下二字的尊稱，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仿佛這兩個字就能讓他表露出所有的情感。
“嗯。”
南宮漾輕聲應道，隻有一個字，卻是讓李君皓心中無比酸澀。
到底是他更重要一些嗎？
今天南宮漾滴水未進，晚膳也沒有用，如果顧明城不回來，南宮漾甚至會坐在這裏等上整整一夜。
“殿下，我讓福順備了晚膳，你多少用些吧。”李君皓輕聲道，目光中滿是不忍與心疼。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不滿足與在她的麵前用奴才的自稱，他想要得到更多關注，想要與她並肩，甚至想要擁有她……李君皓知道這個想法很瘋狂，但是他已經無法阻止自己了，她是魔也好，是鬼也罷，他都不願意放手，不願意眼睜睜的看著她奔入另外一個人的懷抱。
“嗯……好。”南宮漾道，“直接傳到寢殿裏吧，不要太多。”
“是。”
聽到他們談話的顧明城心底微微發疼，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這樣在乎他。
他有什麽好的？
一副尚可入目的皮囊，一手殺人飲血的好暗器，亦或是……亦或是沒有別的什麽，隻是一種習慣。
就好像她對待青蘿，對待她身邊的小太監一樣。
顧明城輕輕抱起顧明城，沉聲道：“殿下，明康睡了，我將他送回去。”
“去吧。”南宮漾笑了笑，“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她沒有問一句他去哪了，沒有問一句發生了什麽，甚至沒有問一句他身上的血跡從何而來。
南宮漾沒有問，隻要他回來了，別的什麽都不重要。
殺一人也好，殺十人、百人、千人也罷，好像都沒有什麽緊要的。
看著顧明城離開的背影，南宮漾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