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白之冤

柳婉兒如玉般的臉頰上,淚痕猶在,充滿了哀傷,垂首默默注視,躺在擔架上的葉虎。她從走進廳堂的那一刻,便對霍玄視若不見,整個心神全撲在遭受厄難的幼弟身上。

至於葉虎,他此刻看上去麵色慘白,顯得非常虛弱。雖是如此,他在見到霍玄的時候,滿臉淒厲怨恨,雙手死死抓住擔架兩旁扶手,用盡全身力氣,想要起來跟仇人拚命。

“三弟,別這樣……一切,都有爹為你做主……”柳婉兒趕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輕聲地道。少女臉上充滿了憐惜痛心,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低。

婉兒,她,她也認定我是凶手!

霍玄從少女隻言片語中,已經覺察到有些不妥。他沒有多想,快步朝柳婉兒走去,邊走邊大聲辯解:“婉兒,你三弟的傷勢與我無關,你要相信我……我絕對沒有下此毒手!”

他人剛到柳婉兒麵前,卻見少女猛地抬起頭來,揮手給他一記耳光。

啪!

一聲脆響。霍玄原本就紅腫的臉上,又多了幾道紅印。

“做錯了事,你還百般狡辯,不肯承認。你,你太讓我失望了!”柳婉兒顫聲說道。淚水已經奪眶而出,順著她尚未幹涸的淚痕,流淌下來。

霍玄被這一巴掌徹底打懵了。他想不通,為何心愛的人不肯聽自己解釋,不肯相信自己?

“小畜生,縱使你伶牙俐齒,在鐵一般事實麵前,看你還怎樣狡辯!”葉天猛無比憤怒的聲音傳來。他一個箭步來到葉虎身前,顫抖著右手,扯開兒子胸前衣襟。

“霍柏山,你睜大眼看清楚,我家虎兒胸口的傷痕,是否為你霍家獨門武技鶴啄手所傷?”

在葉天猛充滿悲憤的話語聲中,眾人目光看去,隻見葉虎胸口位置的肌膚上,有一塊銅錢大小的紅色印痕,清晰可見。

霍柏山親傳七大弟子,龐峰等人此刻麵麵相覷,眸中都透出一抹無奈神色。按葉虎胸口所顯現的傷痕來看,確實是霍家獨門武技,鶴啄手所傷。

“我隻用鶴啄手暗勁封了他的胸口血脈,力道極輕,怎會……怎會有傷痕出現……怎麽會這樣?”霍玄滿臉失神,喃喃自語。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都是真的。

霍柏山此刻臉上神情,已經十分難看。他上前一步來到葉虎身旁,伸出右手貼在了葉虎胸口上,一股真氣從掌心透出,渡入其體內。

站立旁邊的葉天猛見狀,冷笑連連,卻沒出聲阻止。

霍玄心裏清楚,自己老爹是在用真氣察看,葉虎體內傷勢情況。

半響後,霍柏山緩緩收回右手,目光徑直轉向霍玄,剛毅的臉龐,在此刻充滿了痛心和無力。他雖然沒有開口說話,霍玄卻已經知道結果,心慢慢沉入穀底…一片冰涼。

“他氣脈斷裂,丹田重傷,體內尚存一絲鶴啄手暗勁。事實證明,他的確為我霍家獨門武技所傷!”霍柏山注視著自己這桀驁不馴的兒子,一字一字道:“虎鶴雙形,六般變化。在霍氏一族,通曉鶴啄手的人隻有我,你叔祖,還有你……”

“不可能!這不可能……”霍玄滿臉失神,連連搖頭。他無法置信,葉虎身上的傷勢,是自己所為。

“畜生,事到如今,你還打算狡辯不成!”

見到這忤逆的兒子,在鐵一般事實麵前,還不肯承認犯錯。霍柏山怒火上湧,大吼一聲,揮起右掌便擊了過去。霍玄隻感覺一股強猛氣勁襲來,眼前一黑,自己身體已經斜飛了出去,隨後重重跌落在三丈之外地麵上。

“柏山!”

“師父!”

霍千韜以及龐峰等霍氏弟子連忙上前勸阻。他們生怕霍柏山盛怒之下,會將自己親生兒子斃於掌下。

烈火宗和八極門眾人,此刻全都開口,說些極盡諷刺的話語。葉天猛和田歸則冷笑連連。隻有那滿臉悲戚的少女柳婉兒,望向倒地不起的霍玄,眸中除了憤恨,還有說不出的痛惜……

渾身骨架就像要散了一般,疼痛欲裂。在阿鐵的攙扶下,霍玄顫巍巍地站起身,拭去嘴角流下的鮮血,目光死死盯著前方那個滿臉悲憤的男人。突然,他用力推開阿鐵,用手指向霍柏山,口中發出歇斯底裏的大叫聲:“你可以一掌打死我!卻休想跟這幫雜碎一起來冤枉我!”

他壓抑鬱悶的心緒,仿佛在此刻盡數爆發。帶著稚氣的小臉上,充滿了倔強,還有無盡悲憤。

“我真錯怪了他麽……”

霍柏山心中一顫。胸中怒火如水澆般熄滅,剩餘的……隻有深深地無力感。以他對自己這個桀驁不馴的兒子稟性了解,他的確不相信,兒子會對葉家虎兒下此毒手。可是,事實擺在麵前,霍家獨門武技‘虎鶴雙形’,其中鶴啄手隻有三人通曉,除了自己和二叔霍千韜,隻剩下一人,便是自己的大兒子霍玄。

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麵前,為何他……他還不願承認過錯?霍柏山此刻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

“霍柏山,你現在無話可說了吧!”這時,葉天猛充滿憤恨的聲音傳來。他對霍柏山怒目而視,厲喝道:“俗話說得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家小畜生震斷我兒氣脈,重傷他的丹田。葉某身為人父,有責任替自己兒子報此深仇大恨。哼,看在你我往日交情上,葉某也不取這小畜生性命,隻要將他加諸在我兒身上的痛苦,照搬就樣奉還即可!”

“田某也有此意!”田歸在一旁附和,“你兒子打斷少白左臂,如今隻需自斷左臂,這筆賬咱們就算清了!”

在他說出這番話時,站在其身後的關少白,微微低下頭去,嘴角泛起一抹狠毒的陰笑。

“你們當霍府是什麽地方?想怎樣便怎樣,豈有此理!”

“葉虎和關少白出手在先,即便被霍師弟打傷,也是自找的,怨得了誰!”

……

龐峰等七名霍氏弟子,此刻紛紛開口,指責對方要求太過無理。烈火宗和八極門一眾弟子立刻出言反駁,場麵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充滿了火藥味。

“都住口!”

一直未出聲的焱陽衛統領聶長風,此刻緩緩站起身來。他身材雖然瘦小,卻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一聲輕喝之後,廳堂上立刻靜了下來。

“霍城主!”聶長風走到霍柏山麵前,拱了拱手,沉聲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相信大家已經都清楚明白。現在,你可否聽聶某人一言?”

“聶大人請說!”霍柏山正值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收拾眼前局麵?此刻聽到聶長風此言,連忙點頭應道。

聶長風此人行事還算耿直,跟他之間並無利益衝突,彼此關係也算融洽。相信應該會秉持公道,不會偏頗任何一方。

“這件事的開端,當然是葉家虎兒和關師侄的不對,他們若不衝進霍師侄的包間尋釁滋事,一切糾紛都不會發生!”

聶長風這簡短幾句話,讓葉天猛和田歸臉上有些不好看。至於霍家眾人,卻都暗鬆了口氣。可是隨後,他語氣一轉,神情無比凝重道:“雖是如此,但霍師侄出手也未免太過狠毒。要知道,廢人丹田氣脈,乃是武者大忌。即便是生死仇敵,也不可出此陰招,會惹來天下武者唾棄。”

語氣一頓,他目光看向神情變化不定的霍柏山,又道:“霍城主,這件事雙方雖然都有錯,可是很明顯,霍師侄的責任要大上許多。如今葉宗主唯一子嗣成了廢人,你身為漓江城一城之主,霍家掌門人,必須得有個交代!”

“聶大人說得對!你今天若不給出滿意交代,我葉天猛對天立誓,定讓你霍氏斷子絕孫,雞犬不留!”葉天猛厲聲喝道。

這句話說得不留餘地,太過狠毒。霍柏山聽後心中惱怒,眉角揚起,冷聲道:“就憑你葉天猛,恐怕還不夠資格!”

“算上田某,應該夠資格了吧!”田歸來到葉天猛身旁,神情森然地道。他二人氣勢在此刻暴漲,周身骨骼發出炒豆子般‘劈啪’異響,看樣子有聯手出擊之勢。

“就算小兒犯了大錯,也由有我霍柏山親手處置,還輪不到你們在此撒野!”霍柏山眼神淩厲,緊盯對方二人。其縮進衣袖的雙手已經彎曲成爪,身上衣袂無風自動,一陣陣低沉虎嘯聲,從體內隱隱傳來。

雙方三人充滿殺意的眼神在半空對撞,似乎碰撞出無形火花。廳堂內氣氛立刻火爆起來,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之勢!

原本心中充滿悲憤怨懟的霍玄,此刻,目視那自己刻骨痛恨的男人,宛若猛虎般威不可犯的高大身軀,死寂的心緒,竟然恢複些許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