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益家世不差，可九十兩也是不小的數目，也不能當柴火燒了啊。

更重要的是。

他並不能扭轉任何的局麵。

三名下人連滾帶爬跑去抄書人所在的地方。

莊益渾身顫抖，扶住桌子才勉強穩住身形，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道：

“不可能，不可能。”

他的名譽，他的榮華富貴呢。

他身為讀書人最好顏麵。

《金瓶梅》卻是將他的顏麵再三按在地上摩擦。

撲通。

莊院的大門被踹開。

一群身穿書人院服飾的人大步而來，看起來目的不善。

為首的人便是書人院大師兄，平日裏與莊益明爭暗鬥，為奪少院長的職位。

大師兄一臉鄙夷地看著莊益道：

“莊益！”

“你做你那些破事也就算了，居然還將書人院牽扯上。”

他甩出《金瓶梅》在莊益的跟前。

“你知道這書在書人院有多少嗎？”

“五百本！”

“師父看到後暈死過去。”

莊益如遭雷劈怔在原地。

他在意的已經不是書，而是那些誇下海口的天文數字。

大師兄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莊益：

“你鬼迷心竅了不成？”

“枉費你讀了這麽久的聖賢之書，人品不堪大用！”

“今日起，莊益逐出書人院！”

莊益恍惚起身，看著眼前曾經交好的師兄師弟，皆用看垃圾的目光看著他。

他不斷搖頭道：

“不…”

“不，我怎麽會被逐出去呢？”

“我是下一任少院長啊。”

師兄師弟滿臉唾棄地看著莊益，連罵都懶得罵，轉身離去。

人走茶涼。

莊益看著地上的《金瓶梅》，跪地抱頭懊惱不已：

“怎麽會…怎麽會呢。”

事情發展超乎他的想象，讓他一時不能接受。

“難道我真不應該這麽做嗎？”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眼中重燃一團怒火，將所有矛頭指向陳凡。

“如果不是你，我怎會落到如此田地？”

若不是陳凡。

他依舊是那個書人院最有望得到少院長的人。

他反省過後，還是將一切問題推到陳凡的身上。

鎮北王府。

薛長青一改沉重的表情，滿臉喜色地走進院中。

他對陳凡稟告道：

“世子！”

“書人院將《定南王府》全部都收走了！”

“還親筆書寫道歉信。”

他將信封遞給陳凡。

陳凡看都不看放在桌上：

“無非就是說那幾句話而已。”

“莊益呢？”

薛長青道：

“莊益被逐出書人院，事情已經結束了。”

“我們這邊也派人收回了《金瓶梅》。”

陳凡滿意地點了點頭。

但事情沒有結束，一切都是源自於梁邵。

梁邵將自己從這件事上栽得很幹淨。

就算抓也不過就是從犯，很可能從犯都算不上。

陳凡皺眉思索。

活字印刷術已經製作出來，不能荒廢在作坊。

他太清楚這件東西的重要性。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站起身對薛長青道：

“薛叔。”

“命人購買市麵上所有書籍，我們開一個作坊，大批量印刷出來。”

“以成本價賣給百姓。”

書？！

薛長青腦海中浮現一個想法，這個想法瘋狂又荒誕，讓他沒敢說出來。

難道世子要做書？

書籍大部分掌握在權貴世家的手中。

其中皇室收集的最多，百姓、寒門子弟很少有看書的機會。

坊間常流傳一句話‘一頁書頁，一兩黃金’。

書除了貴之外，其珍貴和稀有程度比鹽還要金貴。

書一向是權貴世家的專利。

如果書大批量被製作出來流落坊間，將大大擠壓權貴世界的生存空間。

“世子。”

“那些權貴世家的人會答應嗎？”

薛長青已經想象到了畫麵，恐怕會麵對不小的困難。

陳凡笑了笑對薛長青道：

“京城有大大小小三十多戶權貴世家。”

“可卻有上萬的百姓。”

“他們不是經常笑百姓庸俗嗎？”

“倒不如創造出一個詩文盛世，隻有知書才能達禮的盛世。”

薛長青重重點頭，領命離開。

曾經。

他也渴望能有讀書的權利，隻有會識字，才能成為將軍。

不僅是他。

天下所有百姓都渴望識字，誰願意一輩子農耕，一輩子目不識丁呢。

可書都在權貴世家手中，幾乎壟斷寒門子弟求學的可能性。

百姓被命運所掌控所壓製，根本無翻身之力。

陳凡此舉。

是給了天下寒門學子無限的機會。

是徹底搗亂被權貴世家壟斷的科舉、識文寫字。

一個下午的時間。

薛長青收來了許多書籍，算上在鎮北王府的書籍總共三百本。

大多數是一些無用的入門書籍，權貴世家不屑於收藏，百姓更是看不懂。

導致這些書籍墊桌腳都嫌硬。

經過作坊的製作，這些書籍以嶄新的模樣重新麵世。

作坊。

陳凡看著眾多書籍擺在桌麵，似乎已經想到了未來大炎的盛世。

每個人都會讀書，都會寫字。

每個人身上都有無窮衝破命運枷鎖的權利。

他們的人生由他們所掌握。

周娘帶領的繡娘時不時看向書籍，眼神充斥著對知識的渴望和好奇。

陳凡看向眾人笑了起來：

“這些書都會在京城流傳。”

“而你們，是第一批讀書的人。”

“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人不識字，甚至有人祖上三代都是農夫。”

“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們都擁有改變命運的權利。”

他的聲音仿佛有著某種魔力般。

在場眾人的心潮澎湃了起來，帶著某種狂熱！

書的重要性他們最是清楚不過了。

眾人紛紛說道：

“世子，我們真的可以讀書嗎？”

“我們隻是老百姓，幹了一輩子粗活，怎麽像讀書人一樣…”

下至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

上至三十多歲的大漢。

大家表麵再怎麽推脫，可眼中對書的渴望和向往，徹底暴露了他們。

陳凡點了點頭。

他內心也為大家感到一絲不甘。

難道，他們就不希望自己出人頭地嗎？

可是生下來，命運卻為他們準備好了一切。

他對眾人說道：

“讀書如登山，皆有路徑可循。”

“從今日開始，大家都可以讀書寫字。”

“讀會了書，以後想做什麽都可以，也可以教給自己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