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 穆冰瑩和顧長逸去供銷社買了一些東西,他們兩三個月沒回去了,白麵粉,白糖紅糖, 雞蛋糕雞蛋卷, 牛奶粉麥乳精,都是要帶上一些。

港口是來不及去了, 就在供銷社買些常用的, 不止是送給父母,學校老師村裏長輩, 該送的都要送。

最主要的是買些什錦水果糖, 回村看到人肯定是要給喜糖的。

穆冰瑩本來是想讓羅慧留在大院休息兩天,沒想到小姑娘滿眼的興奮,非要跟去村裏看看,便把她也帶上了。

一路開車回村, 剛到公社就被攔住了。

湖溪公社牆上掛了一道又一道橫幅,全是【祝賀穆冰瑩考取粵省省狀元】。

橫幅彩旗從公社拉到了公社中學門口,中學校牆上,圍欄上,全掛滿了跟‘省狀元穆冰瑩’有關的賀詞。

什麽天道酬勤, 數載寒窗終有報,天生傲骨, 永不服輸, 宏圖大展,一躍龍門, 平步青雲……

穆冰瑩看的是既高興, 又有點害臊, 顧長逸倒是看得起勁,小叔明明是在下麵揮手讓他們直接去村裏,他還故意放慢車速,想要把每一道橫幅上的字都看清楚。

要不是她拉著,拚命阻止,他能把車停下來下去湊到跟前看。

後麵的羅慧和顧蔚陽小同誌,也是趴在車窗上,一個高興盯著外麵的彩旗,一個高興盯著外麵的橫幅,看得眼睛都快忙不過來了。

“長逸,冰瑩,你們快走,能趕上吃晚飯。”

穆德保在車窗外,跟著車子一起往前走,要是步子走快一點,都能超過汽車了,可見顧長逸的車速慢到什麽地步了。

穆冰瑩打開車窗,“小叔,上車坐著,一起回村吧。”

穆德保擺了擺手,“你們先回去,我這邊還要招待市裏和縣裏的人,晚上再回去跟你聊。”

穆冰瑩覺得她小叔真是一個通透人,市裏人和縣裏人都還沒走,他卻沒提讓她下去打個招呼,一起吃頓飯。

“快走,再不走等下可能就回不去了。”

聽了這話,顧長逸總算踩下油門,加快往村裏去了。

村口久違地圍了一堆人,八月下午太陽毒辣得很,一個個頭上曬得冒油,汗流浹背也不走,齜著牙,咧著嘴,蹲在村口聊得笑聲陣陣。

“車來了!”

一個穆冰瑩不認識的莊稼漢最先發現他們的車,“你們村的炮仗趕緊拿出來放啊!”

“鞭炮,長鞭炮拿來!”村支書指著溝渠旁裹著鞭炮的竹竿子,“江波,你高,你來舉著,我來點火。”

穆江波大步跑過去,將竹竿舉起來,臉上是難得的燦爛笑容。

“我來幫你扶著。”

“要不然我來舉著吧,江波不得第一時間跟冰瑩說說話?”

“村支書,我有打火機,我來點炮仗吧!”

“這邊還有一掛,是我們湊錢買的,一起點上!”

“車到了,快舉高一點!”

正當一群男人忙得火熱朝天的時候,董桂紅衝出來揮手,“不能點!陽陽在車子裏,這突然點起來嚇到孩子怎麽辦。”

所有人一怔,村支書跟著怔住,“那怎麽辦,提前去跟冰瑩打個招呼?這鞭炮就是人一到就要點上的啊!”

董桂紅出招,“等車子進村,你們在後麵點。”

“行,那也行,都先別動了,等車子進村,走遠一點了,你們再點。”

村支書指揮完,就朝著軍車小跑過去,一張老臉又笑成了**,“冰瑩!長逸!”

顧長逸踩下刹車,將車子停下。

看著村裏人又是舉著橫幅,又是舉著炮仗,小孩子們手裏還拿著野花,小紅旗,個個臉上都笑開了花,穆冰瑩打開車門下車。

“三大伯,搞這麽隆重做什麽?”

“這還叫隆重,要不是時間太趕,我得準備得比這隆重十倍!”村支書看著穆冰瑩,眼神比看到親閨女還要親,還有前所未有的滿意,前所未有的激動,看著看著他就嚎哭了起來,“冰瑩哪,你真是給我們村爭光了!省狀元啊!我們祖上就沒出現過狀元,你真是大有出息了!”

“好了好了,別哭了。” 穆冰瑩安撫兩句,掏了手帕遞過去,往前走到村口,看著一竹竿子鞭炮和舉竹竿的大哥,“哥,你累不累?”

穆江波呲著牙搖頭,“不累,這累什麽,讓我舉一年都不覺得累。”

“陽陽呢,抱下來吧。”董桂紅快步走到車邊,打開車門,先逗了逗外孫,再把孩子抱下來,“你爸和你嫂子在家看宴席,就等著你們回去。”

“冰瑩,你這下是真有出息了啊,居然考了個省狀元回來!”

“有了冰瑩這個省狀元,村支書想的文化村,是有著落了。”

“我聽到這消息,都激動壞了,你回來之前,就去你們家門口先放了一掛鞭炮。”

“本來我們走出去就挺有光的,現在村裏多了一個省狀元,以後臉上就更有光了!”

“可不是,你看旁邊村的人都過來看了,你沒回來之前,人家看我們的眼神,好像我們全是省狀元,別提多美了。”

村裏族人圍上來七嘴八舌表達著激動,根本不需要穆冰瑩回答,他們就是想說出這一天的感受,倍受人尊敬的感受。

穆冰瑩一邊挑著回應著,一邊招手讓顧長逸把車開進村。

車子開走後,穆冰瑩被村裏人簇擁著往裏走了一段距離,村口“劈裏啪啦”響起熱鬧的鞭炮聲與笑聲。

村支書還安排小孩子們把手裏的野花送給她,還讓這群孩子和學生一人跟她說一句祝賀詞。

穆冰瑩挨個摸了頭,接過她們的野花,再挨個給了什錦水果糖。

村支書對拿到糖的孩子們說:“不能給別人吃,這是狀元糖,你們得自己吃了,學習才有勁,以後才能和省狀元一樣考大學,考狀元。”

孩子們都當了真,把糖當寶貝似的,緊緊握在手裏。

穆冰瑩看了對村支書無語,但是寓意挺好的,她也沒說什麽,一路跟人聊著走回了家。

家門口前麵的空地上,已經擺滿了桌子,土灶支上大鍋又燒了起來,村裏婦女男人們都在忙著宴席的酒菜,一看見穆冰瑩回來了,又全圍過來訴說著激動的心情,一個比一個亢奮,一個比一個停不下來。

從空地到家裏這幾步路,穆冰瑩走了一個多小時。

“壯壯,快給你小姑搬凳子,站的腳都快酸了。”王雨娟懷裏抱著剛學會走路,還走的不太穩的晶晶,她今天是宴席總指揮,要負責好宴席順利開席,看到小姑子回來,還是沒忍住上前來道:“瑩瑩,有了你,咱家這地位在村裏那是徹徹底底穩了,你這省狀元就好比那東海龍宮的定海神針,咱家說東,就是族老都不會再說西了。”

“就你能嘚瑟。”董桂紅端出早就蒸好的蛋羹,“定海神針那還不是被孫猴子給弄走了,一天比一天能嘚瑟。”

“有真有孫猴子,瑩瑩就是如來佛祖,誰都翻不過瑩瑩的手掌心。”王雨娟一臉嘚瑟,沒有任何收斂,“瑩瑩,你們餓不餓,我特地給你們留了牛肉出來,炒了給你和長逸當麵澆頭吃?”

“不用,讓我喘口氣。”

穆冰瑩走進堂屋,坐在凳子上,吹著吊扇祛暑熱。

“井水桶裏冰的西瓜拿過來。”董桂紅對剛進門的丈夫道:“陽陽都熱了一身汗,太陽太毒了,趕緊吹吹風,吃點涼西瓜。”

穆德厚捧著西瓜進堂屋,拿到切成小瓣,分別先遞給女兒和女婿,又拿著一小瓣高興去逗著外孫。

吃了一塊井水冰鎮過的西瓜,穆冰瑩感覺緩了過來,又問道:“怎麽搞得這麽隆重。”

“有村支書和你嫂子在,那能不嘚瑟嗎。”董桂紅拿著蒲扇給外孫扇風,“要不是我不讓她去公社,她還想把壯壯外婆一家都給叫來。”

“那怎麽了。”王雨娟不以為然,“讓瑩瑩多收幾個紅包多好,省狀元可就這麽一次。”

董桂紅罵道:“你就這點出息,你自己想嘚瑟,瑩瑩差你這幾個錢?還不夠欠人情的。”

“都是一家人,給了也是應該的,以前瑩瑩跟我回去,他們給了見麵禮,也沒說讓瑩瑩還。”

穆冰瑩笑了,突然覺得大嫂心思一直這樣簡單下去也挺好的,反正在村裏吃穿不愁了,她也不用去外麵應對那些複雜的人心。

到了傍晚,太陽西沉,天氣沒那麽燥熱了,宴席中間用竹竿子接了電線,掛上了燈泡,飛蛾繞著燈泡飛舞,穆冰瑩的升學宴開始了。

升學宴還是穆冰瑩改的,原來一個個都說是慶功宴。

村支書和穆德厚最激動,端著酒杯一桌一桌的敬酒,嘴上賀詞就沒停下。

前村原來的老族長來了,帶著一些原來族裏的長輩,還有老族長有出息的後代,借著升學宴,原來分割開的族人,又坐在一個桌子上喝起了酒,聊起了天。

穆冰瑩和顧長逸去給老族長和族老長輩們敬了酒,給曾經小學,初中,高中的班主任老師敬了酒,就坐到桌子上一邊吃飯,一邊喂蚊子。

“來,再點個蚊香。”

董桂紅端著點燃的蚊香放到閨女腳下,“小心點,別碰到火頭。”

穆冰瑩拍死腿上喝的肚子都漲起來,貪心不肯走的蚊子,“誰想出來的,趕著晚上吃飯。”

“還不是仗著村裏有電了,一天都等不下去。”董桂紅抱著外孫,“我看沒什麽事了,你們進去吧,該洗澡洗澡,該睡覺睡覺,別跟他們耗。”

穆冰瑩相當於升學宴的主角,長輩們老師們都在,自然不可能提前離席。

等到老師們吃完要走了,穆冰瑩送到村口,拒絕了紅包,反送了禮品,揮手告別。

回來後看著已經喝得停不下來的長輩們,她沒再等下去,跟顧長逸帶著孩子進屋洗澡休息。

土胚房冬暖夏涼,穆冰瑩還是選擇住在原來的房間,把家裏準備的房間,給羅慧去住。

夜深人靜,兒子睡了,兩人才有真正的個人空間。

顧長逸摟抱著穆冰瑩躺在**,輕輕撫著她的後背,聽著鄉下獨有的蛙叫蟬鳴聲,靜靜享受安靜與溫馨。

“睡不著?”

“睡不著。”

穆冰瑩打了個哈欠,“挺困的,但是很精神。”

顧長逸蹭了蹭她的額頭,“說明你心裏還是很興奮的,隻是被這兩天的祝賀聲遮住了。”

“那肯定興奮。”穆冰瑩輕輕拍了拍旁邊熟睡的兒子,又抬手輕輕撫摸他的臉,“有老公,有兒子,有金榜題名,父母健在,我能不滿足興奮嗎。”

“是不是要……”顧長逸是習慣性想逗媳婦,起了個頭,就硬生生忍住,沒繼續說下去。

“要什麽?洞房花燭夜?”穆冰瑩抬頭看著他,“你現在不行了,去掉這一環。”

顧長逸:“……”

“什麽不行了?”

聽到他咬牙切齒問著話,穆冰瑩故意刺激,“你不行了。”

話音剛落,顧長逸抓著她的手往下,“這是行,還是不行?”

“你難受,你又不做。”穆冰瑩手上緩慢動著,聽到他呼吸變得粗重 ,“燙得跟鐵一樣,你也不肯真的做,你不會有了什麽要去看男科的毛病了吧?”

這話像是一記重拳砸在顧長逸心口,氣得他差點噴出一口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