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硝煙,屠殺,滅亡?
血水遍布,死寂般的王城。
宮門已破,一片狼藉。
大鄭禁軍和侍衛的屍體,堆積如山。
沒人敢出來,宮外是八千大魏武卒營。
朱雀門前,書生,武將。
“我陪你一塊去吧。”
“嗯。”
兩人邁步走向大殿。
古樹斑駁,石柱龜裂,青石路麵雨滴落下,一切都顯得那麽淒涼,王宮已然接受了自己的沒落。
大殿前重傷的軍士癱倒在地,掙紮、絕望。血水夾雜雨水,蔓延、滲深。
帝座猶在,一如既往,仿佛殿下的狼藉,與其毫不相幹。
一人持劍,閉目,凝神,筆直站在帝座旁,大鄭最後的王者。
兩人邁步進入正殿。
“老師說的沒錯,朕與你們不是一路人。”王之韞緩緩睜開了眼,周身凝起渾厚氣勁,龍吟劍沉悶作響。
書生陳凡了無奈搖了搖頭,武將肖仲覃則是不緊不慢抽出了虎嘯刀,回聲道:“初心罷了,龍吟虎嘯終要分個高下。”
“那就謝謝兩位師弟了。”王之韞話閉,身形一起,人如劍,劍似人,整座大殿寒光猶盛,徑直刺出。
肖仲覃將虎魄橫在身前,立定當場,氣息一吐,周身陰陽兩股氣勁竄起,螺旋而上,氣壓頓時令人窒息。
陳凡了退了兩步,袖中滑出鳳翔鐵扇,他在觀望,或者說是猶豫。
龍吟舉重若輕點在虎魄刀刃,瞬間氣勁炸起,強勢氣浪將大殿撞得不停震動。
看似簡單的第一招,王之韞和肖仲覃皆全力以赴,起手便是不死不休。
第二招:虎嘯自下而上揮動,冰火兩係氣勁包裹刀身,重重撞上九雷環繞的龍吟,大殿內外大片瓦石震落。
第三招:肖仲覃躍起後,借助下墜之力,力拔氣兮氣蓋世,虎魄徑直劈出,勢大的氣勁將對手徹底包裹。王之韞胸口一悶,但臉色保持平靜,龍吟劍尖凝聚九雷,化作藍光,再次點向虎魄刀刃。
大殿中,一人高的橫截麵,炸出層層環繞氣浪,殿內石柱均是不停顫動,搖搖欲墜。
兩人如石像般靜止在大殿正中,地麵開始撕裂,更多瓦石落下。
陳凡了神情一變,暗道不好。
“小心!”
撕裂的地麵,熔岩地火滲出,大殿之上,九雷浮現。
天雷,地火,上震下離,雷火豐,豐則皆大,大而盛,盛極而亡。
王之韞嘴角滲出血漬,已然是下了必死之心。
“晚了!”龍吟挑開虎嘯,地麵的缺口不斷撕裂擴大,蔓延至殿外,不時有人摔進深淵被吞噬,而殿頂的九雷趁勢破空而起,驚雷四作,毫無規則砸下。
哀嚎四起,最後的嘶吼,卻是這番無力,
宮外的武卒營見此異象,欲動。
“全軍後撤,待肖將軍出來。”武卒營統領孫林下令,他相信肖仲覃和陳凡了能妥善處理王之韞。
殿頂所剩無幾,所謂的大殿,已是人間煉獄。
肖仲覃和陳凡了看向瘋魔般的王之韞,他是極要強的人,或許隻有親手毀去才能維持其殘存的自尊。
源源不斷的地火和天雷被催動出來。龍吟劍雷電纏繞,懸在半空,王之韞臉色蒼白,已然快到極限。
“你對付龍吟,我去製止大師兄。”陳凡了不忍如此慘狀。
肖仲覃伸手攔住陳凡了:“能留在這裏的都是他的死士,與其留下受辱,倒不如一道去了,也不枉一時英雄。”
聽下這話,陳凡了愣了愣,惋惜,歎息。
“父王,父王救我。”冷不丁一陣孩子求救聲從帝座後傳來。
這一聲引得王之韞一驚,大口鮮血湧出。
陳凡了和肖仲覃亦是變色,飛身上前,見到一名孩童正在一堆宮女屍體中,掙紮起來。
兩人趕緊抱起孩子。
“這孩子,是?”
“沒錯!”
陳凡了和肖仲覃聞言,全然明白了孩子身份。
王之韞在兩人入宮前,避免受屈,狠心讓一眾宮女和這孩子服下了毒湯,隻怕是有人可憐孩子,換了湯水,偏偏是在這一刻醒來。
“既然注定如此,走吧,這孩子,師兄最後拜托你們了。”王之韞說罷,背身竭力催動了體內殘餘的氣勁。
“父王,父王。”
孩子哭鬧著,想要擺脫陳凡了,肖仲覃伸手一用力,將孩子擊暈,說道:“就別讓孩子見這一幕了吧。”
兩人身形一閃,快步離開,去向朱雀門。
沒多久,大殿徹底坍塌,火勢愈來愈大,將整個王宮吞沒。
龍吟劍跌落,天雷散去,神兵消失於廢墟之中。
大鄭,自王之韞逼宮齊王稱帝後,曆近十年,算是謝幕了。
“這孩子,怕是孫林容不下。”
“我不回武卒營了,孩子我帶走。”
朱雀門外,肖仲覃獨自覆命。
大魏經過這一戰,一統中原大陸北方。
魏王魏铖開始著眼於南麵兩國,楚,越。
三年後,孫林、肖仲覃率領魏軍勢如破竹,逼近東越都城會稽。
東越人心潰散,越王已是提前撤去海島避難,留下文武兩侯抵擋魏軍。
武侯將全數東越軍士撤回城內,決意死守。
魏軍圍城。
但看似強盛的大魏連年征戰,國內已是竭力支撐,這一戰,軍糧後勤補給已近極限。
孫林明白,肖仲覃明白,文武兩侯亦也明白。
所以,一方求速,一方圖緩。
文侯是中原大陸頂級的謀士,戰局如此,雖有國力、軍力差距,但追究則是越帝的盲目自信,錯失了數次戰機。如今,已再無幹涉,文武兩侯掌握殘餘東越軍,欲絕地反擊,以求守下東越基業。
接下來兩日,大魏武卒營難得休整,其餘魏軍試探性的幾次攻城,效果甚微。
子夜,人最為困乏之時。
魏軍出擊,南城門。
武卒營重甲軍士為先鋒,掩護著攻城器械行進。
其餘各支軍士架出雲梯,成梯隊陣型行進。
借助火光,東越軍竟是一眼見不到隊尾。
魏軍穩步朝會稽城攻去,黑暗中,氣氛肅殺。
“射箭!”武侯一聲令下。
箭矢如雨,前排軍士倒下了一片,雖說阻攔了一陣,但魏軍攻城決心堅決,越過屍體,悍不畏死,行進依然。
肖仲覃身先士卒,依靠一身修為,領重甲軍士,逼近城門。
攻城巨木第一次重重砸在城門,門後抵住城門的數名東越軍士即刻被震傷吐血,城門微顫。
又是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城門顫動更甚。
第三聲,第四聲。
每一聲都重重砸在東越軍士心頭。
文侯、武侯雖說早有預見,但見如此堅決的攻勢,也頗為心驚。
雲梯陸續架起,形勢堪危。
“一鼓作氣,拿下會稽!”魏軍咆哮,瘋狂攻城,毫不在意死傷。
武侯麵色凝重,掌心凝起氣勁,隨時準備出手。
文侯眉頭緊鎖,不停打量著戰場形勢。
城牆之上人人自危,文侯回頭,目光掃在一處木桶堆。
“來人,將木桶火油全數傾倒下去。”言語未畢,武侯率先一步過去,一掌拍出數桶。
火油順著外牆,將雲梯及梯上大魏軍士淋濕了大片。
“是火油,火油,快撤,撤。”魏軍被這突來的變故,頓時大驚,慌亂之下,已是不少人徑直摔了下去。
接二連三倒下火油後,武侯隨即舉起火把,眼神冷血,嘴角甚是有些許冷笑,一甩,烈焰轟然竄起。
城牆外側火海肆虐,大魏軍士身著火焰,不斷摔下雲梯,而整個地麵,更是悲慘。火勢滔天,熱浪夾雜難以言語的刺鼻味。
軍士們絕望掙紮著,哀嚎,慘叫聲不斷,場景淒慘不已。
文侯眼見慘狀,雖有不忍,但表情依舊冷漠,各為其主,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麵。接下來就是城門前這一支攻門的武卒營。
孫林對於突起的火勢,略有吃驚,但轉念隨即下令,全力攻門,他此刻不能顧及傷亡,隻要會稽城門一破,東越便大勢已去,這是最後的角力,誰先退一步,也就意味著誰注定輸了這一仗。
南城門已是岌岌可危。
肖仲覃征戰多年,火海慘狀雖不是第一次見到,但也是不免有些唏噓,如同孫林一樣,他行蹤清楚,破城,務必最快破門入城,才是眼下第一要務。
“莫要猶豫,速度破門。”
武卒營聞聲,眾軍士皆是深吸口氣,蓄力推動巨木,又一聲巨響。
城門掉落大片木屑,門後的木梁亦是斷開了大半。
“我帶劍士營去會一會這個肖仲覃,這邊就拜托了。”武侯對文侯說罷,未等回複,徑直帶人去向了城門。
文侯默默點頭,意味深長看向城外。
“轟~”隨著這悶響,會稽南城門轟然倒塌,東越都城門戶大開。
肖仲覃稍鬆口氣,孫林見狀,亦是開始率軍衝擊,準備就此殺入城內。
武侯在這一刻趕至,指揮劍士營對上武卒營,就在門後的藏兵洞展開了廝殺。
兩軍焦灼撕扯了一陣,由於藏兵洞空間有限,大批軍士堵在了城門內外兩側。
藏兵洞內屍體愈來愈多,堆積之後,雙方軍士難以展開,與其說是搏殺,更像無目的衝撞。
武侯機警率先讓劍士營先撤,待魏軍衝過藏兵洞,兩側箭塔射出一陣重矢,即便是武卒營的重甲,亦是被徹底穿透。
肖仲覃隱約覺得有些異樣,未能多想,孫林已趕至,喝聲下令:“拖出屍體,全軍衝殺!”
鉤鐮槍拖出屍體,其中夾雜不少重傷倒地的軍士亦被生生拖走。
雖有不忍,但剛一清理出通道,大批魏軍便奮不顧死衝入。
武侯這側不斷射出重矢、弓弩,配合刀陣車,竟是未讓一名魏軍衝出藏兵洞。
孫林怒不可遏,眼見隻需一步便可踏進會稽城,但這一步就是如此艱難。
屍體再次堆積起來,青石地麵皆是鮮血,黏滑難行。
肖仲覃有些不忍,轉身對孫林說道:“將軍,這。”
“讓軍士們停一停。”孫林似乎有所打算,麵部露出一絲猙獰。
“全軍稍停!”
孫林冷哼一聲說道:“留著那些屍體,武卒營重盾列隊,將這些屍體給我推出去,抵擋弓弩,攻進去!”
“這,這還有些活人啊,而且都是我們的兄弟啊。”
軍士中不免傳出一些質疑。
肖仲覃這一刻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這或許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
“死要死的有價值,如果攻不進城,這些兄弟就白死了,而且會有更多兄弟死去,你們怎麽選?”孫林語氣毋容置疑,軍士們頓時安靜下來。
一隊武卒營軍士上前,重盾頂在身前,齊整列隊。
“衝!”
血水泥濘,步伐堅定。
屍體被撞飛部分,更多則是被重盾頂在了最前頭。
東越的弓弩和重矢並未有所猶豫,頻頻射在這些死去軍士身上。
武侯見狀,握緊了長劍烈焰,接下來就是更為殘酷的廝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