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陳舍人最後說的話,刺激到了陳淑婷,她低頭不語。
陳舍人說的並沒有錯,陳家的人脈資源俱都在京師,雖範大人是皇上的人,但保不齊,誰就能為秦無忌說一句話,免除他的牢獄之災。
陳舍人便這麽說,讓陳淑婷有些猶豫不決。
陳淑婷沉默著不說話,秦無忌也是默然無語。
他想要接受陳淑婷,但那也得是穆瑤報了仇,現在這種時候,他無心思考慮其他。
沉默片刻,秦無忌便是輕笑:“陳小姐,我覺得陳舍人說的沒錯,秦四兒的事倒是無所謂,但你應該與她回轉京師,將廣陵城發生一切,當麵告知老夫人。”
秦無忌說他的事無所謂,陳淑婷便是咬牙。
秦四兒的事,在她這裏,又如何能無所謂?
她倘若真的回轉京師,便隻有一個目的,那便是想法設法的,為秦四兒洗脫罪名。
考慮到陳淑婷說的,她與陳舍人單獨回去,不安全的問題,秦無忌也做出了安排。
他挑眉對周神武說道:“周大哥,便麻煩你一路護送陳小姐返回京師,確保她一路上安然無恙,方可返回江都。”
周神武皺了皺眉頭,他的任務,是保護秦無忌的安全。
但是,一來秦無忌有令,二來他身邊有了展卿護衛,來去京都,最多可能便是一個月的時間,料想也出不了什麽差錯。
陳舍人雖不爽秦無忌如此安排,但隻要陳淑婷肯跟她回去,總有辦法對付她。
商量已畢,幾個人各自回到陳家睡下。
等到了早上,陳家便出來兩輛馬車,一輛是陳舍人與楚狂人的,一輛是陳淑婷帶著墨色,車上放了許多東西。
秦無忌跟著展卿出來送她們,卻並未看見陳淑婷。
墨色手裏拿著一封信件,交給秦四兒,她麵容悲戚的說道:“秦四爺,我跟小姐這便回轉京師……小姐說,她不敢見您,她讓我轉告你,天大的事情落下來,都要記得穿衣吃飯,千萬照顧好自己,期待他日,再與您重逢。”
墨色將信件送給秦無忌,雙眼迷蒙的看著他,最終捂著臉回到車上。
周神武甩動長鞭,趕著馬車離開。
跟陳淑婷相處了這許多時日,若說秦無忌不傷心,那便是騙人的。
等到陳淑婷走的沒了蹤影,秦無忌這才展開她的信件。
信件上隱隱被淚痕打濕,想來陳淑婷是一邊哭著,一遍寫下了這封信。
秦四吾郎:
淑婷好生後悔,為何在你救我之後,我便沒有以身相許?
倘若時間能夠重來,淑婷必投入懷抱,與你不離不棄。
然,世間終無後悔藥。
那些年華,恍然如夢。
亦如,流水,一去不返。
淑婷不泣離別,不訴終殤。
隻期君能懂我愛我,淑婷萬死,難報君恩。
紙短情長。
秦無忌輕聲一歎,苦笑的搖頭。
最難消受美人恩,陳淑婷做到了。
展卿在旁邊,亦看到了陳淑婷的信件,他笑道:“秦四兒,想不到陳小姐對你情根深種,這樣,我去把她攔回來?”
秦無忌用力的搖頭,聳肩笑道:“她離開我,便是最安全的,倘若跟我一起,說不定有什麽禍端呢。”
展卿沉吟了片刻,倒是搖頭:“周神武說你腦力非比常人,但依我看,你便是普通人。想想範大人的洛百合,她會懼怕生死?範大人當年不得已舍棄她,讓她孤苦伶仃過了二十年,今番你又何嚐不是如此?”
秦無忌微微一怔,無語的撫著額頭。
或許……
他直到此刻,才理解了範大人的無奈吧?
秦無忌亦不知曉。
將信件貼身收好,秦無忌伸了一個懶腰:“算了,日後總有再見的機會……展大哥,叫上馬虎躍,隨我去杏花村。待幾日,我便要回轉江都。”
反正廣陵距離江都又不是很遠,展卿自然沒有說什麽。
他趕著一輛馬車,接上馬虎躍,向杏花村行去。
秦無忌趕向杏花村的時候,杏花村的官道上,行駛過來一輛馬車。
車裏麵坐著兩個人,正麵帶疲倦的靠著車廂。
其中一位看似是小姐,身穿淡藍色衣裙,外套一件潔白的輕紗,把優美的身段淋漓盡致的體現了出來,及腰的長發,垂落在肩上,頭上無任何裝飾,僅僅是一條淡藍的絲帶,輕輕綁住一縷頭發。
她看著窗外,天藍手鏈隨意的躺在腕上,更襯得肌膚白嫩有光澤,目光中純潔似水,偶爾帶著憂鬱,給人可望難及的感覺。
旁邊的坐著一位十五六,看似是她丫鬟的女子。
隻是這小丫鬟,嘴唇十分的薄,看起來便是能言善辯之徒。
丫鬟似有些不願意,抿嘴說道:“煙蘿小姐,咱們直接回到瀟湘樓便是,卻又為何去什麽杏花村?莫不是你喜歡上了秦四兒?”
說來也巧,她們正是那日與穆瑤告別的煙蘿與流蘇。
說起流蘇,這可有點故事。
她的出身並不算好,隻是五六歲之時,被煙蘿撿到,起名流蘇。
從此以後,二人相依為命。
在煙蘿的**下,流蘇小小的年紀便知曉了詩詞歌賦,煙蘿委身在青樓當中,流蘇看誰都是鼻孔朝天,認為自家小姐跟其他的姐姐不同。
煙蘿雖多次指正,但流蘇隻是不改。
為此,雲煙蘿這才決定,帶著流蘇出來,讓她好生長長見識。
秦無忌去廣陵的這段時間,煙蘿帶著流蘇一路向南,行了將近有整月之久。
在外日子,當然沒有在瀟湘樓舒服。
所以,在流蘇的強烈要求下,煙蘿隻能往回走,但她執意要路過杏花村。
聽到流蘇這麽說,雲煙美眸中帶著茫然:“我喜歡秦四兒?不喜歡秦四兒?我亦不知。我隻知道,是他對上了我的楹聯,或許我便應該嫁他為妻?”
雲煙蘿喟然一歎。
這些日子她已想了很久,俱都是沒有答案呢。
流蘇卻不屑的撇撇嘴,不屑的說道:“小姐,你別忘了,秦四兒隻是咱們那裏,區區的龜奴,又如何能配得上你?他是對上了你的楹聯,但你又沒有親眼所見,憑什麽他說什麽,便是什麽?”
雲煙蘿搖搖頭,她已試過秦無忌的本事,料想便是他,沒有錯的。
流蘇十分厭煩的說道:“再說,當朝宰相賈無道的公子,幾次來了書信,想讓你去往京師,與他歡度,但是我想不清楚,這你怎麽還能拒絕?難道賈無道的兒子,不比龜奴強了太多?”
流蘇的話裏多少帶著一些埋怨,雲煙蘿卻隻是不語。
上官流雲一生清廉,若是被他知道,煙蘿為了生存,嫁給了賈無道的兒子,必然得從棺材裏跳起來呢。
但是,這話不能跟流蘇說,說也說不清楚。
雲煙蘿看著窗外,隻見田地上俱都蓋起了簡陋的房屋,還有炊煙嫋嫋升起,煙蘿便有些詫異。
愣了半晌,她忽然說道:“秦四兒說,他在杏花村種植了青菜,這莫不是便是他所說的,什麽溫室大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