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生死撞擊著的日子歸於平淡,趙匡亂仍然在這工地打工,習慣性的被工頭黑去小半工資,習慣性的被工友笑成傻子,習慣性的騎著那輛久經風雨的自行車暢遊這座城市,像是在等待著什麽,又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麽。
清晨下起了瀝瀝的小雨,工地沒開工,最近因為拖欠工資的事工友個個跟打的雞血似地,趙匡亂也懶的摻和,六點準時騎著自己的寶馬殺出了工地,也沒在意最近工地門口常常停著的黑色卡宴,路上買了三個大包子,一路啃著,一路單手秀著他那輛極其掉價的捷馬。
早上六點,即便是這座人們稱之為帝都的城市也稍有些冷清,趙匡亂一路狂蹬,一直到滿身大汗才從一個公園停下,這個叫龍譚公園的地方,趙匡亂路過幾次,眺望過這湖,等真正靠近這湖才知道這湖的遼闊。
趙匡亂就這樣坐在自行車上看著,突然看到眼前湖邊站著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好像站在護欄外,趙匡亂可不相信大早上她想這裏洗澡。
紮上自行車,趙匡亂看了看周圍,空無一人,幾個打太極的老人也離這挺遠,顯然除了自己沒人注意到這異樣的女人。
微風打的人很舒服,女人的長發飄飄,吹動女人白色的連衣裙,趙匡亂看著有些愣神,這個女人的背影很像他姐,甚至讓人懷疑她會突然回頭喊聲亂子,回家了。
趙匡亂吸了吸鼻子,慢慢的坐到草坪,就這樣靜靜看著,他想小興安嶺那片天了,沒有霧霾,沒有虛偽,沒有看不到的夜空,他不需要燈紅酒綠,也不需要紙醉金迷,但想想這個女人回頭一定會讓他失望,趙匡亂準備離開,正當趙匡亂準備站起的時候。女人回過頭,一張不算漂亮的臉,隻能說讓人看到還算舒服,有些憔悴,紅著眼,沒有濃妝豔抹,白的嚇人。
“我跳下去,你會不會救我?”女人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哽咽。
趙匡亂搖了搖頭,沒有絲毫的猶豫。他認為無論發生什麽事,人都能想到死,死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隻會給活人製造問題。
女人絲毫想不到眼前這個穿著一身農民工服飾的年輕人會如此的薄情,慢慢蹲下抽搐道:“為什麽?”
眼淚如同這小雨瀝瀝而下,趙匡亂看著哭花了的臉,那隨風輕輕擺動的青絲,依稀記起他曾經被困在深山中一天一夜他姐的臉,那時她也是哭的傷心欲絕,趙匡**了摸胸口,感覺到他姐似乎還在捶打著他的胸口,疼的喘不過去,努力的咳嗽。
“這個湖叫什麽?”趙匡亂突然問道,雖然這個問題是多麽的不合時宜。
“龍潭湖。‘女人哽咽道,天知道她為什麽要回答這陌生男人的問題。
趙匡亂愣了愣,莫名想起小興安嶺的虎骨,彎著腰站起來道:“你說這湖中有龍嗎?”
女人失聲的搖了搖頭。
“那為什麽要叫龍潭湖?”趙匡亂似乎打算一根筋問道底。
“那你去問給這湖起名字的人,別問我!”女人生氣尖叫道,聲音很好聽,如果要是知道趙匡亂隻是單單想著這個,女人肯定會想都不想跳下去。
“你叫什麽名字?”趙匡亂似乎不想計較這些,想到什麽問什麽,或許他隻是想跟這個身上有不少他姐氣息的女人多說幾句花。
“白初英。”女人沒好氣的回答道,被這邏輯奇怪的家夥一說,甚至忘了她今天的正事。
趙匡亂點了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道:“我叫趙匡亂,來自小興安嶺,龍我沒見過,不過我們那裏可有貨真價實的老虎,如果哪天有時間可以帶你去看看。”
“夠了!”女人冷聲道,原來蒼白的臉被氣的通紅,又轉身背對著趙匡亂,似乎這次真是下定決心跳湖了。
“湖水很冷,這種天更冷。”趙匡亂的聲音幽幽出現在女人的身後,白初英打了個哆嗦,似乎想忘掉趙匡亂說著什麽,卻發現那聲音就像是魔咒一般揮之不去。
一塊石子在湖水上連打了一片水漂,看著白初英有些眼花繚亂。白初英發現這個奇怪的家夥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身邊,手裏玩弄著幾塊小石子,那張不帥氣,也談不上醜陋的臉就這樣靜靜盯著湖水,眼中似乎也有片深潭,讓白初英一時看傻了。
“死了,自己一走白了,身邊的人會很難受的。”趙匡亂淡淡道。
白初英突然自嘲的笑了,笑出了眼淚:“身邊的人?你覺得一個孤兒,無親無故,就這樣走了,會有誰在乎?”
“在乎的人在乎,我也沒見過自己的爹娘,不過幸運的是有個姐,你和我姐挺像。”說起這個,趙匡亂臉上湧上一股自豪的笑容,頹廢的臉變的陽光起來,不在像剛剛那樣死氣沉沉。
白初英瞪大了眼,想不到眼前的這家夥原來也是個孤兒,忍不住問道:“說說你姐的事?”
趙匡亂那張臉突然黯淡下來,喃喃道:“她死了。”
白初英捂住了嘴,都是苦命的孩子啊。
接下來兩人就這樣沉默著,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趙匡亂打著一個又一個的水漂,不知疲憊。
“說說你為什麽想死?”趙匡亂終於端正的看起女人的臉,其實女人長的也挺漂亮,不過漂亮的不出彩,很容易讓人忽略。
白初英搖了搖頭,似乎不打算對趙匡亂這個陌生人吐露心事。
“我猜一定是你男朋友跟別的女人跑了,把你甩了。“趙匡亂嘴角微微揚起,語不驚人死不休道,似乎某些事,往往是局外人一語命中。
白初英的小臉通紅,顯然是惱羞成怒,揚起拳頭狠狠打了一拳趙匡亂的肩膀,但眼前這不算壯的家夥好像木頭一般,毫無反應,臉上還掛著那股子輕笑。白初英把氣都撒在了趙匡亂那可憐的肩膀,但好在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拳頭疼嗎?你不覺得疼我都覺得疼。”趙匡亂似乎是關心的問道,不過這話對要強的白初英顯然又是一道魔咒,要知道她眼前的可是一個敢跟山中跟黑瞎子對眼較真的猛人。
白初英使勁搖了搖頭,把紅紅的拳頭收到了身後,眼睛中淚花滾動,一副你欺負我的表情,眼睛水汪汪的,讓趙匡亂有種這女人隨時會喊你非禮我感覺。
趙匡亂無奈的拱了拱手,一副我投降認輸的模樣。
顯然白初英不吃這套,小臉氣的鼓鼓的,掐著腰一副潑婦模樣道:“跳下去我就原諒你。”本來白初英隻是開個玩笑,沒想到這家夥想都沒有想,直接跨過欄杆跳了下去。
“你瘋了!”隨著白初英的尖叫,趙匡亂華麗的入水,而且是掉進水裏就沒了動靜,愣是沒飄上來,像顆石子一般沉了下去。
白初英被嚇的大叫,但附近哪裏有什麽路人,正當她準備跳下去救這位腦子有問題的家夥時候,趙匡亂終於浮了上來,手中拿著一顆光滑的石子,看來是剛剛在水底下撈上來的,熟練的自由式,對從七八歲就開始在河邊抓魚紮猛子的趙匡亂,就算讓他在這手中待上一天也沒多大問題。
趙匡亂很悲壯的爬上岸,白初英也小跑到岸邊,狠狠瞪著這個給她開玩笑的家夥,結果這臉皮不是一般厚的家夥一把抓過白初英的小手,把那塊帶些綠色水草的小石子遞給白初英,也不管白初英那紅紅的臉,瀟灑的離開。
“喂,這樣就走了?”白初英喊著這個薄情又癡情的男人。
趙匡亂回過頭,給白初英一個陽光到不能再陽光的笑臉,點了點頭道:“走了,今天還打算去趟萬餘山,聽說哪裏風景不錯,看來沒戲了。”趙匡亂扯了扯濕淋淋的衣服。
“你打算騎著這輛破自行車去萬餘山?”白初英像是看神經病一般看著趙匡亂,或者就是看神經病一般看著趙匡亂,雖然萬餘山離這不遠,但要是騎這輛自行車,恐怕來回下不來4個小時。
“怎麽了,有問題?”趙匡亂撓了撓濕淋淋的頭發,發現頭發有些長了,該理發了。
“瘋子,我帶你去,先根我去把你這身行頭換了,你不覺得丟人我都覺得丟人。”白初英氣的跺腳,一把抓住這木訥的家夥,拉著他上了自己的綠色甲殼蟲,最後費了老大功夫才勸阻這家夥不要把那輛報廢的自行車帶上。這家夥最後找到幾個塑料袋墊在後座,才坐下,臨走時如送別一般雙眼動情的看著那輛二手自行車的模樣真把剛剛還想自殺的白初英逗樂了。
白初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把第一次見麵的男人就帶回家,可能是這家夥有著跟自己還有苦的遭遇,還有個與自己很像的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