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子奏是被一陣輕輕的叩門叫醒的。浴缸裏的水已經有些涼了, 對她來說卻是溫度剛剛好。

門外的人又叩了叩門,語氣隱隱有些急,“雨子,你還好嗎?”

“我沒事, 不小心睡著了。”雨子奏高聲說。

浴室沒開燈, 雨子奏摸黑從浴缸裏嘩啦啦地起身。她最討厭從浴缸走出來, 身體還沒幹的這段時間, 連忙拿了毛巾擦幹身體, 穿上浴袍。

手指走過胸口時,她忽然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秋山奏使用女性馬甲時一般都會下意識避開敏感部位,所以他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心跳是什麽時候停止的。

換句話說,她胸口貼的【人工心跳貼紙】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她把浴室的燈打開, 浴缸裏的水已經放掉了一半, 她沒在裏麵找到貼紙的蹤跡。

【人工心跳貼紙】是一種一次性使用道具, 一旦脫離人體就會變成普通的印著一顆卡通心髒的小貼紙, 雨子奏不必擔心它的丟失會帶來什麽不必要的騷亂。

剩餘的【人工心跳貼紙】都在本體那邊放,如果要再貼一個新的還得回本體身邊一趟。

好麻煩啊。

應該也沒有多少時日了,隻要小心不被別人注意到,大概沒問題的吧?

雨子奏擦著頭發拉開浴室的門,諸伏景光還守在門口,她出來的時候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在她身上從頭到尾肥皂似的滑了過去,繼而像是鬆了口氣,“晚飯已經做好了。你要的微甜菠蘿披薩和微辣培根披薩, 還有雪頂咖啡。”

對方終於取下了礙眼的兜帽墨鏡口罩, 將一張臉完整地露出來。這樣看上去好像忽然年輕了好幾歲似的。

他們臥底在顯年輕上也很有一套。

雨子奏白皙的臉上還帶著水汽熏出的薄紅, 她抿唇笑了下, 重重地“嗯”了聲。

諸伏景光的廚藝真是沒話說。

雨子奏對於不能將兩份披薩全部塞進肚子深表遺憾,吃飽以後,她摸著圓滾滾的小肚子感慨:“如果以後能嫁給你,一定很幸福。”

正喝咖啡的諸伏景光差點把手裏的杯子飛出去,“咳咳咳——”他用奇怪的目光看著雨子奏,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樣子,後者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話不太妥當。

“不是說我,我是說你未來的妻子能嫁給你,一定很幸福。”

就雨子奏有所了解的這些警察而言,諸伏景光絕對是其中最適合做丈夫的類型。又溫柔又帥氣,不會自由得像一陣風,不會為了更大的利益欺騙你,也不會控製欲強到爆炸……能救下他真好。

諸伏景光是霓虹的瑰寶!

“我知道。”諸伏景光避開黑發女人的目光,盡量讓這句話聽上去不那麽遺憾。

……是你,也很好。

櫻花紋章,諸伏景光!

和諸伏景光這次出去散心,除去和對方重拾友情這個收獲外,雨子奏還因為對方嚴嚴實實的打扮產生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可以解決他們現在難以對組織總部進行精確定位的難題。

這個主意需要公安幫忙,但是不能讓諸伏景光知道——他絕對不可能同意。

於是雨子奏又找上了黑田兵衛。

做公安警察大概十分累心,黑田兵衛的身體看上去還很年輕,身強體壯、人高馬大,頭發胡子卻早已花白。

每每見到他,雨子奏都會真切地為波本和諸伏景光的未來感到憂心。

這麽好看的人,如果早早花白了頭發多可惜。

“雨子小姐,要來杯咖啡嗎?”

黑田兵衛對雨子的態度還算客氣,甚至有幾分慈祥。和對待藍橙酒完全是不同的狀態。

對方一客氣,雨子奏也不好意思完全冷著臉。

“不用了,時間緊,我就直接和您說我的計劃了。”

雨子奏的計劃說來也簡單。

她從來不是多麽聰明的人,如果沒有道具們的幫忙,不知道要吃多少次的虧。太複雜的計劃容錯率太低,她弄不來。

所以她的計劃很簡單。

她要代替諸伏景光,以死而複生的蘇格蘭的身份出現在組織麵前。黑澤瞬曾聽哥哥說過,組織最核心的研究目的便是“令時光倒流,死者複生”。一旦發現死而複生的蘇格蘭,組織不可能會放過他。

黑田兵衛沉吟了下,“你怎麽確定組織一定會將你帶去總部?”

“這個無需擔心,”她自然有能偽裝成琴酒的本體幫忙,“我隻需要公安幫忙,讓組織相信我確實是諸伏景光。而且我們要演一出戲,讓他們‘艱難’地抓走我。這之後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了。我會在身上藏一些發訊器,到時候你們就能通過我定位到組織總部所在。”

“黑田先生還有什麽疑問嗎?”

這個計劃對公安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雨子奏看不出公安有任何要拒絕的必要。

但是黑田兵衛出人意料地猶豫了很久,“雨子小姐,我有必要告訴你。如果執行這個計劃,那麽在你被組織帶走之後,你的生命安全是公安完全無法保障的。一旦出現意外,我們沒能第一時間趕去支援……你很可能會死在組織總部。”

白發的公安警察僅剩的一隻眼仿佛要看透她的靈魂,然而其中的意味卻是溫和的。

“作為一名公安,我很想答應你的計劃。但是作為一位長者,我想說,你還很小,你看上去不會超過25歲。”他猜了一個保守些的年紀,他對年輕女孩子的年齡沒有那麽敏感,“你沒有必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這個險。”

黑田兵衛會這麽說,著實讓雨子奏很是驚訝。

原來是藍橙酒不配了。

她還以為公安警察對所有人都如嚴冬般冷酷。

“但是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我們就很難快速找到組織的總部所在,一旦被組織察覺到蛛絲馬跡,那麽一切就會功虧一簣。他們如果藏起來,下一次浮出水麵就不知道會是何時。”

“這也正是我們擔心的,我們已經忍這些家夥太久了……所以也許我們依然可以采用你的計劃。”黑田兵衛說。

所以你剛剛還說那麽一番話有什麽意義,雨子奏在心裏吐槽。

黑田兵衛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麽,“但是執行這個任務的人要換一換。”

雨子奏愣了下,馬上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

他要讓真正的諸伏景光執行這個任務!

“不行!”雨子奏馬上反駁。

黑田兵衛這下也露出吃驚的表情,他顯然沒意識到雨子會這麽激烈的反對,明明這樣的結果對她更有利,他耐心解釋:“我認為他是比你合適得多的人選。諸伏他有長時間的臥底經驗……”

“總之就是不行!”雨子奏果斷打斷對方的滔滔不絕,“我不會允許由我提出的計劃將他置於險境。這件事,我一定會親自去做。”

“所以麻煩你們配合我。”

雨子奏沒有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單方麵強硬地確定下這個計劃。離開的時候,黑田兵衛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你讓我想起一個人。”

“嗯?”

“不過你比他要好得多。所以我希望,你會有一個和他不一樣的結局。”

是說藍橙酒嗎?雨子奏猜測道。

人高馬大的黑田兵衛一路將雨子奏送出警察廳,彼時已經天黑,“你可以在這裏等一會兒,我跟諸伏說了來接你。放心,我沒有告訴他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麽。”

其實她可以坐電車,或者讓黑風衣來接。總是麻煩諸伏景光也不好。

黑田兵衛低頭看了她一眼,好像是笑了下,“他送給你了,祝你好運。”

雨子奏:緩緩打出一排問號。

他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