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章 人族方遷伊洛間 便有幽華驚世界
娘娘又道:“女媧姐姐居中東部洲,為奢比屍所管理,如何造化了人族,卻要不遠萬裏,來我城中?”
鎮元子乃道:“娘娘卻是有所不知。奢比屍與娘娘,雖然同為祖巫,但是處事之法,大為不同。娘娘管理這一大部洲,百族安居樂業;奢比屍管理那一大部洲,卻是雞犬不寧。似此初生的種族,如何能在那裏生存?因此女媧娘娘憂慮,貧道主動請纓,將人族遷到娘娘的這片樂土,尋求娘娘庇佑。”
娘娘默然,半餉方言道:“奢比屍之事,我也略有耳聞。他一力偏袒巫族,確有不當。先前我巫族聚居一地,與外族不相往來,他那般行事,也無差錯。隻是如今巫族為洪荒大地之主,管理百族之眾,如何還能墨守成規?”她與奢比屍終究都是祖巫,彼此感情深厚,在外人麵前,也隻能淡淡地責備兩句。
說罷奢比屍,娘娘又道:“難怪這人族身上,卻也有我巫族的氣息,原來是繼承了盤古血脈。盤古是我們巫族的父神,既是他的血脈,也是我巫族的至親。人族又是女媧姐姐造就,她與我感情深厚,我卻萬萬沒有不顧之理!”
鎮元子說道:“還望娘娘慈悲,在這一大部洲之中,劃出一塊土地,供他們繁衍生息。貧道也感激不盡!”
旁邊玄昊知機,也帶領人族,齊齊求懇娘娘。
娘娘凝神思索一番,乃道:“我這一部洲的東北方向,伊、洛二水之間,大河兩岸,倒有一塊福地。此處地勢平坦,土壤肥沃,水源豐富,適合生靈所居。不如便把人族安置的此處,道友以為如何?”
鎮元子焉有不應之理,連忙謝過。那邊玄昊也帶領人族,叩謝娘娘大恩!
娘娘所居之城,並不廣大,也容不下這一族之眾。因此鎮元子率領人族,也不入城,便向娘娘辭行,欲去人族生息之所。
娘娘熱心,乃言道:“道友慢走!此番安置部族,乃是大事,出不得半分差池。我掌一洲之地,職責所在,應當親往,若有爭端,也好相機處置。”
鎮元子大喜,道:“既有娘娘同行,人族無憂矣!貧道無憂矣!”人族聽了,更是感念娘娘恩德。
娘娘當即回城,交代了一番事務,便與人族一起,往伊、洛而來。
此時行程雖然比先前快速,但是也經曆了一月有餘,才到得伊、洛之間,大河邊上。
娘娘之言不虛,此處確實是地勢平坦,土壤肥沃,是難得的一塊寶地。再加上其中原本生靈就不多,又有娘娘出麵,因此也無爭執,人族便順利安頓下來,從此在這塊寶地上,繁衍生息不絕。
這番大遷徙,先由東向西,再轉東北,輾轉數年,對於修道之人,固然是彈指一揮,不足掛齒,對於人族,卻是初生以來第一件關係到所有族人生死的大事。
好在沿途有鎮元子、玄昊、後土娘娘照顧,人族從這麽遙遠的距離遷徙下來,數量不但不減,反還增加不少。隻因他們不僅繼承了盤古血脈,而且大部分由葫蘆藤造出,更繼承了葫蘆多子的神妙,生育能力極強,繁衍極快,因此很快就在這塊地方紮根下來。
他們親見了奢比屍領地的殘酷,心念後土娘娘收留之恩,自此之後,每當祭祀天地之神時,都是先敬皇天,再敬後土。皇天乃指天上眾神之主,後土卻是指後土娘娘。曆經千秋萬代,從無更改。可見娘娘之恩,確實深入人心。
十二祖巫雖然都掌洪荒大地,卻唯獨後土娘娘得人族擁戴,視其為地母,也是如此道理。
鎮元子此番護佑人族,正如女媧娘娘先前所言:“天道不昭,人心皆佑!”雖然沒有功德加身,但是人族感念鎮元子恩德,常將女媧娘娘與鎮元子的泥塑金身,放在一起膜拜。日後人族大興,成為洪荒之主,鎮元子得號“與世同君”,大概也與此不無關係。
且說鎮元子與後土娘娘處理罷人族事務,正待轉身即回,後土娘娘卻看到玄昊還跟在鎮元子身後,寸步不離,不由奇怪道:“這位小友,如何不去安頓事務啊?”
鎮元子知道娘娘有所誤會,連忙解釋道:“此乃先前貧道收下的弟子,名為玄昊,雖是人族,卻是要隨我去萬壽山修道的。”
娘娘笑道:“我一路行來,見他照顧族人,還以為是人族之族長。原來早已是道友的高徒!卻是失禮了!”
玄昊又以修道者之身,重新給娘娘見禮。他一路走來,一邊照顧族人,一邊跟鎮元子修道,所獲甚多,如今已經登堂入室,不再是肉體凡胎。便是他那真身,也被鎮元子投入造化鼎,好生煉化了一番,比起先前普通人族之身,還多了許多玄妙。
娘娘道:“既是修道之人,也是道友!”令玄昊免禮,又朝他仔細看了看,對鎮元子歎道:“道友眼光之佳,令我不得不服。萬壽山上的眾位弟子,我都識得,多有大器之才。如今這位弟子,雖然修為有限,也是頗有根行,潛能甚大,將來成就,想必也是無可限量。”
頓了一頓,又道:“我所奇怪者,卻是見到玄昊之時,心有所動,隻覺得冥冥之中,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緣分,也不知道準是不準!”
鎮元子不由訝然道:“玄昊也是女媧娘娘造化,新生之身,從無因果,若不西遷,隻怕也見不得娘娘尊麵,如何會有緣分?”
玄昊也朝鎮元子說道:“師尊,我見後土娘娘時,也頗有親切之感,似乎有所關聯。卻是不知為何?”
鎮元子連忙閉目推算,隻是天機朦朧,半餉無有所得。
正推算間,不防西南方向,有一山猛然裂開,轟隆隆炸響,接著從那地底之中,射出萬丈幽光。
此時人族剛剛安定,見到如此聲響,大都被驚動,皆朝這邊望來。
突變之地正在左近,鎮元子三人大驚,連忙趕過去觀看。隻見那裂開之處,現出一個大洞,其下黑黝黝一團,不知有幾萬丈深,陰氣逼人。那射出的光華,也是幽幽暗暗,朦朦朧朧,含著冷冰冰的至陰之氣,似乎是從那九幽九地之下傳來。
後土娘娘見了此景,生恐有什麽變故,驚了人族生靈,仗著祖巫真身堅固,說道:“你們在這裏稍待,我且下去看看!”
鎮元子連忙止住她,道:“且慢,還是先看情況再說!”
就見那幽暗之氣從地底湧出,越來越多,剛開始時還不過數畝之地,隻有附近的人族知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不過片刻,這道幽暗之氣卻是越來越盛,覆蓋的地界越來越廣大,不僅散發到洪荒各處,居然還直迫太陽星,彷佛要與那至陽之物爭高下。
那太陽星發出的光芒被這幽暗之氣所隔斷,從洪荒大地上看去,頓時沒了一絲往日的威力,倒像是一張金餅,徒勞地掛在天上,不僅感覺不到一絲至陽灼熱之氣,反而有種透入骨髓的冰涼。
這幽暗之氣一出,洪荒上的生靈魂魄,陡然像是找到了歸所,不管遠近,被這幽暗之氣一沾,便也不再怕那太陽星的至陽之氣,紛紛出動,向此地飄來。
正是億萬魂魄,晝行於途,陰陰森森,倒把那洪荒之中活著的生靈,嚇得不輕。
好在不管這幽暗之氣,還是那億萬魂魄,都並不傷害生靈,隻是各行其是。否則,當又是一番洪荒大劫!
西北血海之中,冥河老祖對至陰之氣,最為敏感,因此第一時間便有所察覺,連忙跑出血海觀看。隻見那萬千魂魄,被這幽暗之氣保護,便是經過血海,也毫不停留,直奔東南向而去。
須知血海乃是天地間至陰穢氣聚集之所,為魂魄所喜。以往魂魄經過血海,便會如同飛蛾撲火一般,身不由己,被吸引而來,渾渾噩噩之中便入了血海,經那汙血一沾,便隻剩貪怨癡嗔諸般惡念,迷了本性,被冥河老祖控製,成為其麾下的血海生靈。因此冥河老祖隻須穩坐血海,麾下實力便自然越來越大,此乃其發家之本。
此時見這些魂魄的沾了那古怪的幽暗之氣,居然不再被血海所克,對其視若無睹。此物能傷他的根本,不由他不大驚失色,連忙出了血海,細細查看起來。
冥河老祖能夠修煉殺道,跟誰都敢死磕,天不怕地不怕,所依賴的,就是血海不滅。隻要血海不滅,他便是不死之身。若是血海也能滅盡,他卻再無依仗,因此不敢怠慢,小心翼翼,跟著這幽暗之氣,溯源而來。
黑洞旁邊,鎮元子沉聲對後土娘娘與玄昊說道:“這隻怕是九地之下的幽冥之氣,也是至陰之屬。此時如此異動,必有緣故,我等且靜觀其變,卻是不可輕舉妄動!”
如此異象,洪荒中央各大部洲的生靈,都被其驚動,更不論那些大神通者了。就見九天之上,飛來一根扁拐、一支如意、一柄寶劍。
鎮元子朝著三物打一稽首,道:“三位道友別來無恙?貧道有理了!”那三樣寶貝都朝鎮元子輕點,似是還禮。
正是:
知命畏皇天,
感恩敬後土。
禮義有深意,
相循傳爾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