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初涉現金桌
清晨,方曉翎煮好了早餐,到林嘉蘭的床前掀開她的被子喊:“蘭蘭,快起床,要遲到了!”
林嘉蘭伸著懶腰,叫救命似得說:“嗚,曉翎,這次免費的旅遊太令人痛苦了,回來一天都不能休息,又要上課了。”
方曉翎笑著說:“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就是周末了,還可以休息兩天。要是向國內那樣連續休息七天,再連續上七天課,那才真的是痛苦。”
林嘉蘭洗漱完畢,坐在桌旁,又苦著臉說:“喔,白粥和麵包片,真是有營養的早餐。”
方曉翎:“那天的自助餐你吃得太飽,正好清理一下腸胃,最主要的是,我們沒錢了。”
林嘉蘭歎口氣說:“所以說,這次免費旅遊其實真不是好事,我們又買了一大堆沒用的東西。”
方曉翎搖頭:“確切點講,是你買了一大堆沒用的東西,包括那條三千美元的項鏈。”
林嘉蘭扁著嘴說:“可不就是,昨晚我怎麽看,都覺得那項鏈不如在櫥窗裏的時候好看。”
方曉翎:“每一次你都是這樣,看到了就非買不可,買回來又後悔。”
林嘉蘭:“可是,這邊的東西可真是很便宜啊,五十美元一對的意大利皮鞋,還有衣服、錢包、手袋,比起國內,真像是天堂一樣。”
方曉翎:“然後你就可以連飯都不吃,寧可對著那堆東西發呆,最後放假回去,一大半都要送給別人。”
林嘉蘭:“曉翎,我們還有多少錢?今晚是周末,我想……”
方曉翎從錢包裏拿出一張一百元的鈔票和一堆零錢,數了一下,將那一百元交給林嘉蘭。林嘉蘭接過來,有點不好意思的對方曉翎說:“現在才是月中,我們的飯錢夠嗎?”
方曉翎微微一笑:“明天餐廳就會給我發工資,隻要你再不要看上什麽衣服飾物,我想足夠我們熬到月底。”
宿舍到課室有很長一段路,方曉翎和林嘉蘭急急忙忙的小跑著趕去。一輛敞篷跑車從她們後麵駛過來,慢行著跟隨她們。
“曉翎,嘉蘭,上車吧。”一個滿身名牌,打扮入時的青年在車上作出邀請,他也是中國留學生。
林嘉蘭轉向方曉翎,臉上露出有些厭惡的表情。她低聲說:“別上這家夥的車,曉翎。”
方曉翎搖搖頭:“恐怕我們要上,你應該知道史密斯先生是最不喜歡有人遲到的老師。”
那個年輕人打開前門,林嘉蘭卻徑自拉開後門,和方曉翎一起坐在後麵。
年輕人聳聳肩,關上車門,慢吞吞的啟動跑車,並開得能有多慢有多慢。方曉翎輕聲說:“謝謝,劉遠緯同學。”
劉遠緯回頭笑著說:“我希望你可以叫我遠緯,不必那麽客氣。我們是高中同學,又是同一批過來留學的。”
林嘉蘭冷冷的說:“我倒是希望你叫我林小姐,劉先生,同時請你開車的時候注意安全駕駛,不要回頭。”
劉遠緯毫不在意的揮揮手,仍然笑著問:“假期你們到哪去了,放假第一天我就打你們的宿舍電話,可她們說你們都出去了。”
“我們去了旅遊。”方曉翎用最簡單的話回答。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敢打賭,你們的旅程肯定沒有我安排的有趣。我開著車穿越了幾乎半個美國,經過無數的瀑布和湖水……”
“然後就和那對荷蘭來的姐妹在湖邊露天**。”林嘉蘭毫無遮掩的說。
“歐洲的女孩皮膚就是那麽粗糙,就算隻是看上去,也比你們差得多。哎?你們已經知道了?”劉遠緯這才醒覺。
林嘉蘭冷冷的回答:“我們當然知道,昨晚,我們一回來就看到那對你送給她們的鑽石戒指。這件事已經傳遍了整個女生宿舍,我肯定你將來不會缺少旅伴。”
劉遠緯沉默了片刻,然後用一種非常深沉的表情和語氣說:“這是我作為一名中國男人的驕傲!”
這時連方曉翎的臉色都陰沉下來了,她和林嘉蘭一起在心裏麵罵:去你媽的。
教室很快就到了,劉遠緯對兩名下車的女孩說:“希望下一次我和你們一起出去,其實那一對戒指本來是為你們準備的。”
林嘉蘭怒氣衝衝的回過頭要罵人,方曉翎拉住她,淡淡的對劉遠緯說:“我們不想打擾你為國爭光。”
在去教室的路上,林嘉蘭憤憤然的說:“我說了不要上他的車,這家夥在美國過著奢華的生活,而他浪費的實際上是我們的錢,我們父母的錢。”
方曉翎歎口氣說:“對於不能改變的事情,最好不要想太多。”
星期五下午沒有課,林嘉蘭一下課就走了,她有節目。方曉翎留在教室裏,吃了帶來的午飯,然後開始溫習和做作業。
“方,你好。”同學格雷過來打招呼。
“Hi.”方曉翎麵對外國的同學始終保持著淡淡的態度。
“下午沒有課,而我們社團有活動,我想邀請你參加。我認為非常適合你,如果你下午沒有別的事情。”格雷是個嚴謹、認真的人,他用很客氣的語氣詢問。
“很抱歉,下午我要去圖書館上班。”
“那星期二呢?星期二下午也是我們社團的活動時間。”
“星期二我也要去圖書館,所以,很可惜。”
格雷顯得很失望:“是嗎?兩個沒有課的下午你都要去上班,太累了,我覺得你應該放鬆一下。”
方曉翎微笑著說:“或者這就是我得到這份工作的原因,謝謝你的好意。”
格雷有點不甘心的說:“也許,我回去和大家商量一下,將我們的活動安排在晚上進行。”
“好的,到時候我會仔細聆聽你們的活動內容。”方曉翎不忍心拒絕格雷的好意,但也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了。
從圖書館出來,天已經黑了。方曉翎趕回宿舍,簡單的對付了晚飯,馬上又繼續溫習和做作業了。因為她周末兩天還要去學校附近的餐廳做兼職服務員。
留學的生活是艱苦的,家裏每個季度都會匯一筆數量不多的錢給方曉翎。那些錢她都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圖書館的兼職帶給她每個月400美元的收入,餐廳的兼職每周300美元,加上小費和一些網上可以做的小差事,方曉翎每個月大概可以賺1800美元,勉強夠應付學費和日常開支。林嘉蘭比她的環境好很多,可她大手大腳慣了的,主動請方曉翎替她管錢,兩個人每個月總是過得非常緊張。
“兩份三明治,我要夾香腸的,他要夾牛排的,再來一份炸雞。我要一杯可樂,他要咖啡。”餐廳裏,兩個中年人在點午餐。
“星期六中午打折,一共是14元22分。”方曉翎沒有看菜單,幾乎馬上就說出了價錢。
“約翰,我說的沒錯吧,她是這個飯店的寶貝,我幾乎是為了她的算術而經常來這個餐廳的。”剛才點餐的中年人說。
“確實很厲害,查理。”約翰拿出15美元交給方曉翎:“你算得確實很快,美女,可剩下的是你的小費。”
“謝謝。”方曉翎微笑著。
查理問:“美女,你有沒有算過,我們吃什麽東西,你收到的小費最多?”
方曉翎隻思考了幾秒鍾,就回答:“如果約翰先生將夾牛排的三明治換成麵包片加生菜,而將炸雞換成牛排,你們可以多花2美元吃到更多的牛排,而我可以得到98美分的小費。”
約翰搖搖頭,隨之笑著說:“真是不可思議,東方人的算術都這麽可怕嗎?”
餐廳的老板許先生是個三十歲出頭的中國人,帶著和這個年齡不相稱的沉穩和可親,他在櫃台點算著鈔票,然後揮手示意方曉翎過來。
“曉翎,下午我有點事,所以今天餐廳提早關門,這個星期的錢先給你,回去過個愉快的周末。”許先生將300美元交給方曉翎。
“可是,如果下午不用上班,我不應該拿這麽多錢。”方曉翎有點不安。
“不要緊,這是因為我的事,如果你感到不好意思,明天可以早點來。”許先生隻不過比方曉翎大十歲,但他看著她的眼光經常帶著長輩那慈祥的笑容。他很喜歡方曉翎,作為欣賞晚輩那種,美麗、勤奮、聰明的女孩。
還不到中午十二點,方曉翎和約翰、查理一起離開餐廳,她聽到兩個人的對話。
“下午我們去哪呢?”約翰問。
“除了去酒館打德州,你還有更好的主意麽?”查理回答。
方曉翎心中一動,餐廳過去兩條街轉角處,有個叫白馬的酒館,同學之間的活動偶爾會去。在酒館走廊的盡頭有一個房間,裏麵時不時傳出一些歡呼和驚叫的聲音,類似賭徒在叫喊。她從來沒有進去過,難道那裏是打德州撲克的地方?
下午難得沒有事,要不要去玩?握著口袋裏的300美元,方曉翎的心跳的很快,這個念頭很瘋狂,這是她和林嘉蘭下一周所有的生活費用。但她真的很想玩德州撲克,自從前天晚上輸掉比賽後,她的腦子裏就不斷的閃過那場比賽的每一把牌。發牌時的緊張,贏的快樂,輸的沮喪,還有鄧肯,一直在她心頭縈繞不去。
帶著猶豫,方曉翎遠遠的跟著約翰和查理走進白馬,看著他們走進走廊盡頭的房間,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跟了進去。
“哎,你幹什麽?”方曉翎正要推房間的門,身後突然傳來喝問。
方曉翎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房間門對著另一邊有個更小的房間,裏麵坐著個戴墨鏡的黑人青年,嘴唇上戴著環。
“來這裏當然是打牌的。”方曉翎沉住氣回答:“我跟著查理來的。”
黑人青年有些懷疑的望著她,似乎有點想站起來進房間問問查理,但還是揮揮手示意她可以進去。
房間比想象中要大,有八張牌桌擠在一次,一共坐著二十幾個人在打牌,都是男性。房間一角有個女招待在兌換籌碼。查理和約翰分別兌換了1000元的籌碼,找一個未坐滿人的牌桌坐下。
“你要多少?”女招待懶洋洋的問方曉翎,對女孩子來這裏玩牌似乎並不感動驚奇。
方曉翎感到有些困窘,她一眼掃過去,好像牌桌上每個人的籌碼都挺多的,從幾百元到幾千元不等,她不好意思隻兌換100元。
“320元。”方曉翎咬咬牙,在櫃台上放上所有的錢,她也不好意思現在就退出去。
籌碼不多,一隻手就可以握住,方曉翎看到查理他們的牌桌上隻有八個人,於是走過去坐下。
“嘿,看是誰來了,餐廳的美女。”查理笑容滿麵。
“沒有發牌員嗎?”方曉翎不知道是否該問這個問題。
“這種小賭注的地方沒有發牌員,大家輪流發牌,每個人一圈,你是第一次來玩嗎?”約翰說。
方曉翎有點後悔太冒失進來了,她點頭,不好意思的笑笑:“是的,其實,我幾乎沒玩過德州撲克,隻是前天玩過一次九人桌的比賽。”
“嗨,我們可真該高興,今天多了一個新朋友,還是現金桌上的處女。”洗牌的胖子嘿嘿笑著。
“巴尼,別那麽粗魯,她是個好女孩。”約翰轉向方曉翎:“別緊張,美女,他們就是愛開玩笑,來這裏玩牌的人都不錯,也不用擔心有人作弊。”
查理很熱心:“既然美女是第一次玩現金桌,那我向你介紹一下現金桌的規則吧,這個和比賽不一樣。我們這一桌玩的是1/2的盲注,小盲注1元,大盲注2元,最大買入400元。就是說你最多可以帶進來的籌碼是400元,但如果你贏了,超過的部分可以放在桌上一直玩下去,直到你離開牌桌為止。任何時候你要離開牌桌,當你重新坐下的時候,就要重新買入籌碼,或者你輸掉一部分籌碼要再買入,最多還是不能超過400元。和比賽不同,現金桌你隨時可以離開,也隨時可以買入。現在你坐下的位置,還有4個人就輪到你做大盲注了,當你買入坐下的時候,你必須等到你是大盲注,才能發牌給你。但你也可以馬上放下一個大盲注,這樣你可以馬上得到兩張牌。”
方曉翎很感激查理的說明,同時提醒自己,籌碼不多,自己要很謹慎的玩,於是她決定等候大盲注。
“在這裏不必玩的太保守,不輸一點是學不會打牌的。”胖子巴尼一邊發牌一邊哂笑著。
第一把牌,兩人跟注,莊家加注到6元,兩個盲注和先前跟注的兩人都跟注,五家爭牌。五張公共牌有兩個A,一個K、一個9和一個7。河牌輪莊家巴尼加注半個彩池,約翰跟注了。方曉翎猜他們至少有一個人手裏有一張A,誰知道巴尼有一張9,贏了約翰的一張7,拿到超過60元的彩池。
隻看了四把牌,方曉翎就明顯看出這個牌桌和前天的比賽氣氛完全不一樣。每把牌都有人加注,然後不乏跟注的人。四把牌裏麵有三把玩到河牌,有兩把翻出了底牌。他們的手牌牌看上去都不怎麽保險。
第五把牌,方曉翎是大盲注,她拿到梅花9和方塊10,槍口下的人加注到10元,五倍大盲注,莊家跟注,小盲注跟注。方曉翎需要拿出8元參加一個32元的彩池,彩池比例是4:1,看起來很不錯。但她心想,槍口下加注5倍大盲注是很強的表現,他可能有很大的手牌。自己的底牌是期望能得到順子,這個希望很小,如果隻是拿到一對的話,自己翻牌後很難麵對他的再加注,謹慎起見,她選擇棄牌。
翻牌有AK9,方曉翎有點慶幸自己沒跟注,然而這把牌玩到最後,她愕然的發現槍口加注者隻是拿著一對6,他就憑這對6拿到超過50元的彩池。
第六把牌,方曉翎在小盲注拿到A8o,前麵兩人跟注,她自然跟注1元,但大盲注加注到12元!前麵兩個人都棄牌,方曉翎很為難的考慮了幾十秒,在胖子的催促下棄牌了。
這一桌玩牌的感覺和那天的比賽相差很遠,方曉翎先前掌握的有限經驗完全跟不上節奏,她告誡自己要沉住氣,好好觀察幾輪再說,每一圈隻是扣掉她3元而已。
“既然你每一把牌都不玩,不如你專心發牌吧,每一圈我們給你抽水1塊錢。”胖子巴尼又拿著他那討人厭的腔調笑嘻嘻的揶揄方曉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