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一三零惡魔的招手
沃克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朦朧的雙眼惘然左顧右盼,看著陌生的大廳。頭疼得厲害,嘴裏冒著酒醒後的混濁口氣。他好容易才醒悟自己置身於阿方索的家裏。原本整潔的簡陋住所被神不守舍的沃克住了幾天亂得一塌糊塗。沃克到處摸索找出快沒電了的手機,看到時間已經是晚上。今天中午,借酒消愁飲得爛醉,沒有給阿方索送飯。可這又如何呢,他連自己的飯都做不好,做出來的東西怎麽拿給病人吃?
沃克沒上牌桌,斷了收入,阿方索也是個窮光蛋。這幾天沃克沮喪欲死,摸摸口袋隻剩下幾十塊零錢,這要快連飯都吃不上了。阿方索的急病,梅麗的失蹤,將沃克折磨得心如火燒,每天隻顧著用剩下不多的錢飲酒。梅麗會突然打電話給他,還錢給他,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鈴聲響了,伴隨著的是手機即將斷電的提醒。沃克不抱希望的拿起一看,充滿血絲的眼睛頓時瞪圓了,臉上也恢複了一絲生氣。
“梅麗!你在哪裏?這段時間你上哪去了?”沃克嘶啞的聲音在昏暗寂靜的屋子裏回**,好像受傷的狼在嗚鳴。
手機另一邊沒有回音,沃克緊張得心在砰砰跳。萬一電話那邊不是梅麗怎麽辦,萬一她被自己不友好的語氣趕走怎麽辦?這幾天他除了想著梅麗拿走的錢,其餘時間還是在想著遙遠的方曉翎。但他現在突然發覺,其實梅麗對他也很重要。
“沃克。”對方終於說話了,是梅麗的聲音,沃克的心頓時放鬆下來。他聽到梅麗的聲調,是那種壓抑著內心激動的感覺:“我在金塊酒店,可我很快就要離開了,你快來找我。”
梅麗顯得淒楚的聲音和手機接近停電的滴滴聲混在一起。說到最後半個字音,她的聲音便戈然而止,而急速的滴滴聲還在繼續。這說明自己的手機還開著,那邊可能有人奪去了她的手機。沃克心急如焚,可他暫時忘記了借給梅麗的錢,卻沒忘記翻出一套還算整潔的衣服換上。急匆匆的擦把臉,清潔一下口腔,刮掉好幾天沒剃的胡子。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恢複了一些精神,才飛奔到了外麵截出租車。金塊酒店是他上次泰極否來,折戟沉沙的地方,本來他對這裏既驚懼又厭惡,可他此刻什麽都顧不得了。梅麗為什麽失蹤了這麽久,他心裏湧起無數念頭。被包養她室友的富商劫持了嗎?她失去了借他的所有錢?不管怎樣,沃克隻想梅麗重新回到他身邊,隻要兩個人在一起,那就什麽都有希望。
沃克到了金塊酒店,手機已經因為沒電而自動關掉。他東奔西跑的到處尋覓,終於在酒店保安決定要將他攔住之前,看到了梅麗。她站在大堂一角的金魚缸前,望著裏麵色彩斑斕,卻困在彈丸空間之內的生命出神。
沃克慢慢調勻了呼吸,走到梅麗麵前。梅麗慢慢轉過身,兩人四目對視,一時間沃克不知道該說什麽。看著梅麗清晰無愧的目光,滿腹的質疑呐呐說不出口。
“你還好吧?剛才我回住處,沒找到你。”先開口的是梅麗。
沃克心想,我好個鬼啊,快要被你嚇死了。嘴裏卻說:“我沒什麽,最近有點事,搬到叔叔家裏住。你的室友呢,她怎樣了?”
“她很好,受到了悉心照顧,康複得很快。欠了你的錢,一直沒機會還,很抱歉。”梅麗從手袋裏拿出一張支票遞給沃克。
沃克看著上麵的數字,80000元,比借給梅麗的還多了一萬多元。心中鬆了口氣,腦筋也靈活起來,於是疑雲驟起。他上下打量著梅麗,猛然間發覺今晚自己真是瞎了眼。眼前的梅麗滿身珠光寶氣,光彩照人。耀眼的耳環和項鏈將她如花的美貌襯托得豔麗奪目,一身露肩高V的晚裝性感而高貴。光是她這身裝備的價值,就超過了手上這張支票的數額。
一股可怕的念頭從心中湧起,沃克指著梅麗,張嘴結舌:“梅麗,你……”
梅麗低聲說:“我要去法國,你知道的,我要去進修藝術課程。來接我的車快要來了,我真擔心你不能及時趕來。”
沃克頭皮一陣發麻,他大聲喝問道:“你接受了那個打傷你室友的男人的包養?”
梅麗低下頭,滿臉紅暈,她無力的解釋著:“那天晚上,他隻是飲醉了酒。事後因為害怕才走開了。後來他也盡了責任,承擔了她的醫藥費和賠償了她的損失。她會好起來的,和以前一樣。我……他還支付了我在法國的所有學費,還承諾照顧我在那邊的生活……沃克,他其實也不是很壞……”
梅麗還說了些什麽,她是什麽時候轉身而去的,沃克都茫然不知所以。他隱約記得梅麗說她的住處還有幾個月租約,隨他處置了。她已經和負責安排富商牌局的經理交待過了,以後沃克要找有錢的魚可以直接去找他。然後,好像在流下眼淚之前,梅麗就從沃克的視線中消失了。
沃克手上拿著不久之前還求之不得的支票,陷入了比那時候更深的失落中。他找了張離他最近的椅子坐下,腦海裏不住閃過和梅麗相處的短暫時光的一幕幕畫麵。當他意識到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生活中,在他最困難時帶給他一些快樂的女孩應該再不會和他有交集時,心中不禁劇痛,比知道阿方索身患重病時更甚。
沃克不知道呆坐了多久,直到一陣高昂的歡呼和喝彩聲驚動了他。他轉頭向聲響來源望去,驚訝的看到了另一個讓他魂不守舍的女孩。在那高高掛起的巨大屏幕上,方曉翎正拋出兩大疊鈔票。剛才的聲響,就是聚集在下麵的德州撲克愛好者在她宣布全下之後發出的。
“這是什麽節目?”沃克趕上前去問一個人。
“高籌碼撲克第八季現場。”那人回答。金塊酒店是HSP的舉辦場地,在酒店裏好幾個大屏幕上都會直播現場的牌局。當然沒有剪輯過的視頻看不到底牌,也沒有人解說。觀眾隻能看到每一張公共牌和聽到現場選手的交談。
從身邊的人議論中,沃克知曉了這手牌的經過,然後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攝像槍在Ivey和方曉翎之間不停的轉移,可以看到Ivey費盡心思的旁觀側擊,也可以看到方曉翎麵無表情的鐵壁防禦。與此同時,沃克也全神貫注的看著方曉翎,試圖看穿她到底是真的有牌還是在詐唬。
沃克發覺,他看不出來了,如果是他坐在Ivey的位置上,他也會像Ivey一樣左右為難。Ivey的技術或許比他高,可他熟悉方曉翎。至少,他曾經認為他熟悉方曉翎的一舉一動,每個細微動作的含義。他曾經充滿自信的認為,這個女孩的資質不錯,可自己更是牌桌上的天才。他可以一直傳授她技巧,永遠在她麵前引導。然而,現在方曉翎高高在上接受著眾多粉絲的仰視,在最高級別的牌桌上和最厲害的對手戰鬥。數十萬美元堆放在彩池中,眉頭都不皺一下。而沃克,則背負著沉重的擔子,忍受著戀人離去的痛苦,和眾多粉絲混在一起,仰視著以前同桌的對手。她那在牌桌上一擲千金的氣勢,不正是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嗎?她憑什麽,還不是因為有個巨鯊王的男朋友。
她和他的距離,已經遙遠到女神和屌絲的程度了嗎。沃克隻覺得一步步陷入無底的深淵,即使是Ivey的決定終於做出來了,現場又響起更洶湧的聲浪,他也毫無知覺。
Ivey整整考慮了四分鍾,這在HSP曆史上前所未有。他到最後還是沒找到充足的跟注理由,所以他蓋牌。沒有跟注一個詐唬有時是小錯誤,有時根本就不是錯誤。但如果不能蓋掉應該蓋掉的牌,那一定是大錯誤。
方曉翎終於聽到Ivey說蓋牌了,耳邊湧入緊張過後各人放鬆的話語和肢體動作聲。她還是沒看對手一眼,雙手從桌麵上離開,擁抱了自己片刻。等到心情平靜下來後,才將底牌投向發牌員。在這個過程中,她的臉仍然維持著先前冷若冰霜的神態。
“啊,我蓋錯牌了,你是在詐唬。”Ivey的視線卻一直沒離開她,此刻鬱悶的說。
這下子方曉翎驚訝了,她之前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自己並沒感到有什麽不妥。看著她愕然的神色,大家知道Ivey猜中了,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沒有人能欺騙Ivey超過五分鍾。”卡普蘭的這句話為這個Session的節目拉上帷幕。第一個Session上演了多手精彩的牌局,預計收視率可以和第六季媲美。兩位主持人和一眾巨鯊王,以及他們的女伴們,開香檳和切蛋糕祝賀。
“曉翎真的很帥,我們在*看著她打牌,都忍不住想躍躍欲試。”米莉興致勃勃的對丹尼爾說。丹尼爾笑而不語,他可不想下一個Session讓米莉代替他上場。
“幹嘛不呢,反正發牌員還沒走。”蒂娜拉著光頭的手,露出了奉迎的微笑:“現在回去睡覺也太晚了,離天亮卻還早,不如來一場女士比賽好嗎?”
“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鄧肯笑得很開心。
“那就來一場一萬元買入的SNG好了。”道爾整個Session大部分時間都眯著眼睛好像沒睡醒,但這時候反而精神奕奕。他和胡子沒帶女伴,事不關己。
卡普蘭征求其他人的意見,看著女朋友熱衷的表情,會有巨鯊王在這種場合下說不的麽。於是作為餘興節目,女士SNG快速賽在這個牌室展開。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比賽,但由於盲注升得太快,到最後方曉翎在單挑全下階段惜敗給米莉,隻贏了幾千元。這是她在HSP上的意外收獲,也是金錢上的唯一收獲。鄧肯打算將方曉翎在牌桌上贏到的錢給她,可她堅決拒絕了。
“如果Ivey最後跟注,我可賠不起二十萬美元。我輸了隻能讓你來承擔,所以我贏了也不能要這些錢。”方曉翎這樣說。
“好吧,那至少,讓我送你一件禮物。”鄧肯無奈。
鄧肯給方曉翎買了輛經濟的商務汽車,從此方曉翎可以自己駕駛著來往於學校和賭城了。方曉翎在業界的知名度倒是得到了飛躍的提升,各大撲克傳媒都對這位能夠和巨鯊王抗衡的新秀很感興趣。本來方曉翎是樂於接受采訪的,可鄧肯卻勸她全部拒絕掉。
“今年的Wsop比賽很快就要開始了,現在進一步提高知名度沒什麽好處。同桌的牌手會找尋你的資料,想辦法挖掘你的牌局來分析你,針對你改變打法。而且,萬一你在Wsop中取得好成績,那麽到時候再亮相的落差就不夠大,不夠火爆。”
心中有點不情願,可方曉翎還是接受了鄧肯的建議。話雖如此,各大撲克網站還是在顯著的位置刊登了她在高籌碼撲克節目上的表現。現在方曉翎走進賭場的牌桌,經常有人會把她認出來。
方曉翎的事業正一帆風順。沃克看在眼裏,心中卻無法替她感到高興。酸楚的心情直接影響了在牌桌上的表現。他找之前結識的有錢魚打過幾次牌,上上下下贏不到幾千塊錢。撲克是很需要耐心的遊戲,沃克忘記了方曉翎經曆過那長時間的下風期,心中想到的隻是她已經遠遠將自己拋離開去了。心情越焦躁,就越難贏錢。阿方索的主治醫生還步步緊逼,對沃克說阿方索的情況越來越差,要是再不換腎,以後就隻能在輪椅上過,日常生活還不能自理。
這天沃克想換個地方轉轉手氣,不覺間來到那時候借了5000元和黑衣人單挑的賭場。到了那裏他往當時的位置望去,正好看到那名黑衣人又在和別人單挑。想起他的外貌雖然可怕,技術上卻是條不可多得的魚。沃克走過去,牌桌旁還有幾個人在圍觀。看來這次黑衣人的對手是那種典型的花錢買刺激的有錢傻魚,他的底牌就刻在他的臉上。即使是黑衣人也能輕鬆的清空他麵前堆積如山的籌碼。當那個人滿頭大汗的離開時,沃克很奇怪黑衣人對麵的位置沒人搶。他當仁不讓的坐下來,渾不理會那幾名旁觀者驚奇的眼光。
“是你啊,我記得你。”黑衣人病態的蒼白麵龐竟然泛起一絲愉快的笑意,上次沃克看到他臉上可都是嘲弄的笑容。“和你打牌挺有趣,比和他們有趣。”黑衣人指指剛剛離開的手下敗將。
“這次我可以玩得大一點。”沃克握緊了口袋裏的幾萬元鈔票,望著黑衣人麵前的籌碼,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一樣。
“好啊,你想玩多大?”黑衣人的笑容又變成嘲笑了。
“20000元買入。”沃克盡量沉住氣,有四個買入,雖然還有些冒險,但他現在不得不冒險。
“嗬嗬。”黑衣人滿臉不屑的搖搖頭。
“50000元買入!”沃克一咬牙,這個數額是上次的十倍,但還不夠黑衣人桌麵上那瓶酒錢。
“我們還是先換個地方吧。”黑衣人施施然的站起來,對發牌員說:“帶我們去VIP房間。”
這個小賭場的VIP房間檔次倒是相當高,黑衣人揮手讓發牌員出去。沃克看著牌桌上堆放的籌碼最小麵值是5000元,他不禁凜然。
“上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才剛學會打牌,所以隻有5000元,我都同你玩。可現在不一樣了,我對別人麵前隻有幾杯酒錢的牌局,實在提不起興趣。”黑衣人拿起一片方形的籌碼牌,在沃克麵前搖晃:“要和我玩,至少需要這麽多。”那是一片500000元麵值的籌碼牌!
我要是有那麽多錢,還需要冒這麽大的風險麽。沃克將對方的行動視為有錢人耍弄自己的把戲,他冷笑一聲,轉頭就想走。
“你很需要錢是嗎?你需要多少?五十萬?一百萬?無論多少,我都接受,隻要贏一次,你的願望就會得到滿足。”黑衣人的話充滿**,他甚至毫不掩飾他知道沃克認為他是一條魚的事實。
“你明知道我沒有那麽多錢和你賭。”沃克停住腳步,對方既然這麽說了,想必話裏有話,他不妨聽聽這個神秘人有什麽方案。
“告訴我,你到底需要多少錢。你懂的,你需要多少,就要冒多大的風險。”
“五十萬。”沃克轉身,盯著黑衣人手上的籌碼。
“那好,你可以馬上得到五十萬。”黑衣人一揚手,將那片籌碼牌扔到沃克腳邊,像那隻不過是毫無價值的木牌。“然後,你將會和一個人打一場五十萬元買入的單挑,隻要憑你的本事贏了,你就不欠我什麽了。”
“他是誰?”
“一個牌技很好的人。他不懷好意的教我打德州撲克,然後贏了我很多個五十萬。我想,至少,我要贏回他一次。”
鬼話連篇!沃克自然不相信事情會這樣簡單:“拉斯維加斯有得是巨鯊王,你幹嘛要找我。”
“默默無名的人,牌又打得不錯,而且還缺錢,我就隻能找到你。”黑衣人隨口說出來的理由似乎也很可信。
“如果我輸了呢,殺了我也不值一百萬。”
“如果你輸了,你得幫我做一件事,隻要你做成功,那就抵消一百萬的欠款。”
沃克上下打量著黑衣人。雖然打牌技術上他是一條魚,可要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他的想法並不容易。這個人並不像是開玩笑,到底他要自己做什麽事?相信那才是他的真實目的,不妨先聽聽他想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