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二十九決戰河牌圈

“正如你所見,我說謊了。”鄧肯的聲調聽上去很平靜:“但我向你保證,我的理由和感情完全沒有關係。我隻是想做我要做的事情,而采取我認為合適的方法避免別人的幹擾。我的謊言不會傷害任何人,尤其是在感情上。”

鄧肯說完,直視著方曉翎,毫不掩飾的表露著這個意思:看看我的眼神,是否很真誠。

方曉翎知道自己什麽都不會看出來,不是嗎,對方是很有可能是牌桌上的巨鯊王,怎麽可能讓自己看穿他的心思。雖然覺得不對勁,但鄧肯的說辭令她無話可說。和感情無關,確實,自己和鄧肯不過剛剛認識,談不上什麽感情問題。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麽好追問的,鄧肯剛才和誰說話,自己都不知道。不過,手機的另一麵,一定是那天晚上接電話的女子,方曉翎的直覺告訴她。

方曉翎淺淺擠出一點笑容,做出無所謂的手勢。

鄧肯點點頭:“OK,繼續。在轉牌圈,有時候我們的手牌處於這樣一種情況,如果我們下注,那麽所有所有跟注的牌都比我們好;而比我們差的手牌卻肯定不會跟注。例如在一個幹燥的牌麵,拿著頂對加很小的邊牌,或第二大的對子。我們主動下注獲得價值的可能性很低,這時候必須要過牌。我們寧可跟注對方而不是加注,我們的牌有一些攤牌價值,或者僅僅夠抓詐唬。”

“這種牌是對方能成功利用反杠杆原理詐唬我們的典型例子,我們擔心不能簡單的看到攤牌而在轉牌蓋牌。很難說到底哪個決定正確,這時候不能總是跟注或總是蓋牌,我們配以一定的比例選擇兩者。再加注不在考慮之列,基於不主動加注同樣的理由。對對手的熟悉程度和良好的讀牌能力很重要,決定了我們長期在這種情況下能否盈利。如果有陷入彩池的危險,要堅決蓋牌。如果對方是一個好手並善於收集數據,那用很少的比例,我們主動加注。”

“強聽型牌到了轉牌,不再適宜過於強硬的行動,即使有十五張聽牌,我們也隻能取得3:1的成敗比。如果想通過全下半詐唬對方,那應該在翻牌圈就這樣做了。尤其是處於多人的池底,我們隻是跟注可以獲得不錯的彩池比例。假如我們覺得已經陷入彩池,或者覺得對方在詐唬,才考慮再加注到全下。”

“以上便是轉牌圈的內容,需要補充一點原則的是,如果轉牌圈的行動令到我們在河牌圈沒有選擇,那麽我們應該在轉牌圈就完成整個動作。例如拿著頂對防止對方抽同花,一個令對方不合適彩池比例的下注,彩池將會擴大到我們在河牌圈不得不跟注所有的籌碼,那我們應該直接全下。隻有拿著絕對的堅果,才有可能例外。”

“當第五張公共牌落下,一切都塵埃落定,你和你對手誰強誰弱,已經無可更改。假如你的牌比他的好,隻需要堅持到最後,就能夠拿下彩池。在河牌圈是否能采取最正確的行動,對盈利的影響是最大的。在翻牌前,即使你毫無理由的用27o在前位加注,所損失的也不過5、6個盲注。但到了河牌,一個合理的半個彩池加注,數量往往也在五十個盲注以上。一個錯誤的判斷導致我們贏得更少或輸得更多,其損失可以超過十次翻牌前錯誤的行動。”

“如果由你來分類,你會將河牌圈的手牌分成哪幾類?”鄧肯問。

“我想,我會分成堅果牌、強牌、有攤牌價值或抓詐唬牌、垃圾牌四種。”

“很好,首先我們分析一下堅果牌。當我們拿到牌麵上最好的手牌,便處於非常舒適的環境下。我們不必擔心能不能拿到彩池,隻需要考慮還能得到多少籌碼。有很多手牌,雖然不是絕對的堅果,但我們會將它們作為堅果看待,即使對方全下也不會放棄。例如我們拿著AA,牌麵上是A6679,或者拿著AhQh,牌麵上是9h7h6h8cJc。除非有極其肯定的理由,我們不考慮對方是四條或同花順的可能,這個概率太小了。”

“在河牌拿著堅果感覺會很舒服,但如果一不留心,我們在一把牌上造成最大的損失卻就是來自這裏,損失在於我們不能贏得更多。由於確認攤牌一定可以贏,我們的任務就在於決定下注多少是對方可以跟注的上限。對於堅果來說,主動下注的話,當前彩池的3/4到全下都是合理的範圍。結合翻牌前後對方的行動和他的類型判斷他的手牌強度,顯然我們分析他的手牌越強我們就下注越多。”

“我們當然希望全下對方,但要對方投入所有籌碼,還可以有其他的下注方式。如果我們知道對方還剩餘多少籌碼,不妨下注比他剩餘的數量少一些。例如我們看到對方大概還有200元左右,可以假裝計算彩池的數量,然後謹慎的數出160元的籌碼加注。直接全下令我們看上去過於強勢,而下注對方大部分的數量更容易讓對方放下戒心。實際上,對方如果願意跟注這個數量,他也很可能會再加注到全下。”

“如果我們在河牌首先行動,通常都不太願意用堅果隻是過牌,這有可能讓我們不能再贏多一些。但即使隻是混入很小的比例,有時候我們要這樣做。一方麵,如果推測對方很可能一無所有,我們隻能過牌鼓勵他來詐唬。另一方麵,即使對方也過牌,我們可以據此樹立一個形象:我們拿著堅果的時候也是有可能過牌的,這會令到對方下次在我們過牌時有所顧忌。但如果推測對方拿著的是僅僅具有攤牌價值的牌,我們絕不過牌,因為對方是不會下注的。”

“我們有一手很強的牌,但不是堅果,例如沒有明顯同花和順子牌麵的暗三,頂兩對;或者一手很值得下注的牌,比隻能用來抓詐唬的牌好很多,典型的如TPTK。我們當然希望通過下注謀取更多的價值,但同時也要警惕,這種牌如果攤牌輸掉,我們失去的肯定比獲取的更多。對方的牌比我們好,那他將會是接近堅果,他會有恃無恐的下注。而對方的牌比我們差的時候,他很難跟注一個很大的數量。”

“是否應該下注,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是:結合之前所有得到的信息推斷,對方有多大的可能性會拿著比我們更差的牌來跟注,以及他會跟注多少。這時候更難分析對方願意跟注的上限,因為我們總不免擔心對方有更強的手牌。贏少輸多的壓力,和麵對對方再加注的為難或許會令我們停下腳步。然而,畢竟我們領先的可能性還是很大,大部分情況下我們依然要做一個價值下注。從長期來看,河牌彩池的規模會令我們的獲益豐厚。”

“我們已經看到了翻牌前後三輪對方的行動,有最多的信息去判斷對方的手牌範圍。如果我們認為對方是在抽牌,而河牌沒有抽中,通常選擇過牌,而希望對方來詐唬。如果認為對方比我們差,但有攤牌的價值,特別是轉牌我們已經利用杠杆原理采取過牌,那麽河牌正是下注的最後機會。假如我們最後行動而對方過牌的話,隻要認為對方比我們差,我們就應該下注。這時候的下注數量可多可少,即使對方不跟,我們也可以樹立一個愛詐唬的形象,如果需要這個形象的話。況且,即使一個隻有彩池1/4以下的下注,隻要對方跟了,也有四、五個盲注以上的收獲,往往比拿著一對A在翻牌前收盲注還要多。”

“拿著不是接近堅果的強牌,通常我們不希望陷入彩池投入所有的籌碼。但正如以前提到過的,這種牌也可能贏一整個BuyIn,就是這手牌和對方強度相近,而剛好比他大一點。例如都是頂對而邊牌比對方大,AK贏AQ、AJ等,或者都是高對用QQ贏JJ。這種牌,雙方都會覺得像坐在電椅上一樣難受。”

“我們的牌有攤牌的價值,或者僅僅夠用來抓詐唬。基本上我們不會用這種牌來主動下注,即使我們處於最後的位置而對方過牌。攤牌比大小就好了,對手的牌比我們差,我們就贏得彩池,即使下注也不能贏得更多,因為對手一定不會跟。我們的位置在前麵,還是過牌,由於我們拿著堅果的時候也有一定的概率過牌,所以即使對方手牌比我們好,也可能選擇過牌,我們就避免輸得更多。能免費看到攤牌是這種手牌最好的歸宿。”

“如果對方向我們下注,那麽我們可以很清楚的分析結果:跟注的話,對方是詐唬,我們會贏,不是詐唬,我們會輸。這時候不能總是跟注或總是蓋牌,一定比例的跟注會令對方在將來考慮詐唬的時候有所顧忌。如果確實無法精確的估算出對方的手牌的話,采取這個原則決定:對方下注的數量越大,我們就用越小的比例跟注。”

“到了河牌,我們依然一無所有,假如攤牌,我們一定會輸。放棄這把牌總不會是最差的選擇,不要讓詐唬成為習慣。但我們也不能總是選擇蓋牌,這樣當我們下注的時候對方就會知道我們一定有些實力。打法再保守,也必須在適當的時候在河牌詐唬,以平衡我們的形象。”

“詐唬需要考慮的因素很多,以往我們也分析過不少。對方的類型:不要詐唬跟注蟲;自身的形象:對方合理的推斷我們擁有的手牌;推測對方手牌的強度:假如認為對方持有第二檔次的強牌或更好,最好不要詐唬,我們要投入很多籌碼才有可能令對方蓋牌,風險和收益不成正比。”

“在河牌的詐唬要補充一點,我們必須試圖講述一個真實而連貫的故事。結合我們的形象和翻牌前後的所有動作,對方會推測我們拿著怎樣的手牌,我們在河牌的下注能維持這個形象嗎?假如發覺我們的行動會令對手看出破綻,那就放棄這次詐唬。”

“另外還要考慮詐唬下注的數量,首先要和我們假裝持有的手牌一致,其次是越危險的牌麵,下注的數量要越多。然後分析一下我們擁有的棄牌率,就可以計算出是否值得詐唬。如果下注1/3彩池詐唬,那麽每四次成功一次,我們就能回本;1/2彩池下注,需要每三次成功一次;下注整個彩池來詐唬,需要每兩次成功一次。通常,越多籌碼的詐唬,就越容易成功,假如計算出對方沒有足夠的概率蓋牌,那還是放棄吧。將對方用什麽牌跟注多少籌碼記下來,會對這個分析有幫助。”

鄧肯一邊講,方曉翎一邊記錄,同時鄧肯還擺出一些牌例說明這些觀點。最後,鄧肯說:“現金桌上的基礎知識就是這些,接下來,要靠你多在牌桌上實踐。你的天賦很好,隨著經驗的積累,你會自行領悟掌握更多的技巧。”

“鄧肯,非常感謝你的耐心教導。”方曉翎看看時間:“我本想留你在這裏吃晚飯,可是,你剛才答應了你朋友晚上要回去……”

“不必介意這種事情。”鄧肯微微一笑:“以後有問題盡管和我聯係,我的朋友還不至於會因此產生誤會。”

鄧肯收拾好東西,方曉翎送他出門,正好遇到十幾個客人魚貫走入餐廳。方曉翎帶給鄧肯一個抱歉的眼神,鄧肯向她揮揮手,示意她不必送了。

客人分別就座,正在看菜單。方曉翎透過玻璃望出去,鄧肯正一邊打手機,一邊過馬路。

今天餐廳的生意還不錯,明顯比上周好。到七點的時候,開始沒那麽忙了,許先生招手叫方曉翎來到櫃台前。

“鄧肯還沒走,他是在等你嗎?”許先生問。

“真的?他並沒有約我啊。”方曉翎驚訝不已,她踮起腳望向馬路對麵,發覺鄧肯的車確實還停在路邊。

“不管怎樣,他應該是在等你,你今晚就先走吧。估計他還沒吃晚飯,你把這個拿走。”許先生指著兩個打包好的飯盒。

“這樣不好,我還沒下班呢,何況,鄧肯根本沒約我。”

“不要緊,這裏應付得來。”許先生和藹的笑著:“去吧,也許他有話要對你說。”

從後麵看著車裏的鄧肯,他的膝蓋上放著手提電腦,正在看在線的德州撲克比賽視頻。懷著忐忑的心情,她敲了敲車窗。鄧肯看到是她,並沒有拉下車窗,而是打開車門。

“你在等人嗎?”坐在鄧肯旁邊,方曉翎覺得鄧肯的眼神有點遊離,他顯然沒認真在看。

“沒有,我隻是暫時想不到該去哪裏。”鄧肯蓋上電腦,接過方曉翎遞過來的飯盒:“謝謝,許先生是個好老板。”

“是的,他很照顧我,連你還沒走他都注意到了。你還不回去嗎,你朋友會不會等得著急了?”

鄧肯微笑著搖搖頭:“她?她說今晚約了朋友,所以我不急著回去。”

方曉翎直視鄧肯:“是因為你過來教我打牌,她才去約朋友的嗎?”

“是的。”鄧肯回望方曉翎,毫不猶豫的回答。看到方曉翎愕然的神色,才帶著狡詐的笑容說:“可是,並不是因為你的關係。”

方曉翎略一咀嚼,算是聽明白了:“你朋友不喜歡你教人打牌,或者,她根本就不喜歡你打牌?”

“也不全是這樣。”

“或者說,你要教很多人打牌,沒時間陪她?”看得出鄧肯不是很想說這個話題,但方曉翎決定非問清楚不可。

“你知道人們通過什麽方式最能掌握一門知識和技能嗎?”鄧肯岔開話題問。

“人們隻是聽,隻能記住10%的內容;隻是看,可以記住15%;所見也所聞,也不過能記住20%;如果和他人劇烈的討論,並試圖說服對方,那可以記住40%以上;經常實踐的知識技能,就可以記住80%;而最好的方法,莫過於試圖將這個知識技能教會別人,在傳授的過程中,可以掌握90%以上。”

“你的記性真好。所以說,我確實很喜歡教人打牌。不過,嚴格來說,如果你肯承認的話,你是我第一個真正的學生。你有天賦,但更難得的是,同時作為初學者,你能夠不因為贏錢而衝動,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我希望我教出來的是一個牌手,而不是一個賭徒。”

始終不得要領,方曉翎沉吟著還要從哪個角度問:“看來,德州撲克是你的終生職業?”

鄧肯幾口吃完飯盒裏的食物,蓋上蓋子,問:“你今晚要去白馬酒館打牌麽?”

“我原來是這樣打算的,可是你……”

鄧肯點點頭:“一起去吧。”他啟動了車子。

又可以和鄧肯一起打牌了?這本身令方曉翎高興,但這樣真的好麽?不過,自己好像沒權幹涉鄧肯的行動。

在酒館附近停下,下車的時候,鄧肯戴上了大邊框的墨鏡,還戴上一頂圓帽,將他的金發完全遮蓋住。雖然是晚上,這個打扮並不會太異樣,很多打牌的人都會這樣,有的甚至還戴上口罩或用高高的衣領把下頜也遮住。這樣在牌桌上就不會被別人觀察到自己的表情。

鄧肯的原因當然不是這個,方曉翎問:“鄧肯,你是德州撲克圈子裏的名人吧?是不是巨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