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桌麵中過半數的籌碼已經堆放在彩池上,誰贏了這把牌,誰就可以帶著占優勢的籌碼和鄧肯進行一對一的決戰,爭奪最後9000美元的歸屬。聽到方曉翎說跟注,大家情不自禁圍攏在桌子周圍。

林嘉蘭和卡羅琳站在方曉翎的身邊。林嘉蘭表情有點嚴峻,伸手握住方曉翎,等她翻牌。卡羅琳低頭問方曉翎:“曉翎,你是同花嗎?”

聽到卡羅琳這樣問,緊繃著臉的方曉翎也不禁“撲哧”一聲笑出來。林嘉蘭和圍觀的人都笑起來,緊張的氣氛衝淡了不小。

慢吞吞的丘奇這次搶著說:“卡羅琳,她不可能是同花,她應該是三條K。她一直運氣都這樣好,這次恐怕是走到盡頭了。”

威爾遜搖頭說:“她不會是拿著袋子K進場的,一開始她的加注太少了。”

圍觀的眾人紛紛發表意見,有人說傑弗裏是同花,有人說不是。大家普遍猜測方曉翎不是兩對,就是三條,勝負就看傑弗裏是不是同花了。

方曉翎不笑了,聽到大家的議論,她開始擔心自己剛才是不是做了很衝動的跟注,將一對9翻出來會不會很丟臉。

發牌員說:“雙方已經全下,請翻出底牌。”

傑弗裏恍如未聞,他沒笑,也沒說話。一雙冷漠的眼睛望著方曉翎,臉上既不是興奮,也不是生氣或沮喪,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他到底贏還是輸。

他淡淡的問:“你的底牌是KQ是嗎?”

“我覺得,她有兩對的可能性不大,她應該隻有一對K。”鄧肯雙手枕在桌麵上,話是對傑弗裏說的,雙眼卻注視著方曉翎。

傑弗裏轉向鄧肯,冷冷的說:“你覺得你很了解她?”

鄧肯聳聳肩,微笑著說:“如果我是你,我剛才就不會全下。要知道,我一直認為這位美麗的東方女郎擁有的不僅僅是運氣。”

傑弗裏悶哼一聲說:“要不要打賭,我猜她的底牌是兩對。”

鄧肯點頭:“Ok,賭500元,我認為她隻有一對K。”

鄧肯和傑弗裏真的馬上從錢包裏數出五張100元的鈔票,放在桌子上。

丘奇說:“我也來湊個熱鬧,我覺得她的底牌是三條,我下注50元。”他將50元放在桌子上。

威爾遜笑著說:“要不我們大家一起玩吧,我覺得她是兩對,我下注100元。”

蔡爾德大聲說好:“行啊,三條是冷門,我下注50元。”

於是,觀眾們嘻嘻哈哈的拿出或多或少的鈔票,堆放在桌麵上。從幾十元到一百元不等,認同傑弗裏的最多,也有人買冷門的三條。而認為一對K的鄧肯,卻沒有人跟注。500元的下注令一對K不是冷門,所以沒人願意買。

傑弗裏擺擺手說:“喂喂,這是我和鄧肯之間的打賭,我贏了可不會分錢給你們。而且我賭她的底牌是KQ兩對,別的兩對我也不要錢。”

鄧肯笑道:“沒關係,你們這是給我送錢來的,萬一我輸了,你們贏的我賠。”他看方曉翎一直沉默著不說話,就問她:“方小姐,我們那你的底牌來打賭,你不介意吧?”

方曉翎吸一口氣,抬起頭望著大家說:“我想問,如果你們都猜錯了,那該怎麽辦?”

鄧肯的眼睛裏似乎閃過一瞬間驚奇的神色,隨即笑著說:“如果你的底牌既不是三條、兩對或者一對K,我認為這桌麵上的錢都應該歸你所有。”他轉向大家:“你們說呢?”

下注的眾人紛紛說道:“行啊,沒問題。”

有人嘀咕道:“她還能是什麽牌啊。”

傑弗裏俯身向前,有點凶狠的對方曉翎說:“我也同意,你要是不是這些牌,這些錢都歸你,你總不會是拿著兩張小梅花吧?”

方曉翎站起來,將桌麵上的錢全部拿在手裏,交給林嘉蘭:“蘭蘭,這錢借給你。”回望眾人詫異的眼光,她翻出自己的底牌:“我隻有一對9。”

霎時間,現場鴉雀無聲,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著方曉翎的底牌:黑桃8、黑桃9。

然後,大家隨即轟然,驚呼聲、笑聲和議論聲頓時不絕於耳。威爾遜不住搖頭:“哎呀,這小女孩真是瘋狂。”

鄧肯哈哈大笑,笑得非常開心。傑弗裏更加陰沉了,簡直有些木然。方曉翎抿著嘴,在眾人的中心有點惴惴不安,她問:“怎麽?我做了很蠢的事情,是嗎?”

鄧肯連連擺手,一邊笑一邊說:“不不不,你做得很好,真的,你的表現非常出色,甚至超出我的預期。”

林嘉蘭摟著方曉翎的腰笑著說:“你知道嗎?你剛才贏了一千五百多元,你令所有人都大出意料之外,這怎麽會很蠢呢。我們已經擁有半條項鏈了,如果他們剛才的賭注再大一點就好了。”

卡羅琳扁著嘴嘟噥說:“我剛才也令大家大出意料之外,可好像大家認為我很蠢。”這話又引起大家一陣哄笑。

隻有傑弗裏一直沒笑,他敲著桌子說:“你要不要猜猜我的底牌是什麽,我和你賭1500元。”

林嘉蘭說:“這樣不行,你要是同花的話,誰知道你拿著兩張是什麽梅花。組合太多了,一比一的賭注,對我們可不公平。”

傑弗裏望著方曉翎說:“那也不要緊,我們就賭三比一好了,你要是猜不中,就輸給我500元。”

林嘉蘭心動了,她推一下方曉翎:“曉翎,你能猜的中嗎?我們要是贏了,就夠錢買項鏈了。”

方曉翎看著牌麵:梅花K,紅心9,梅花7,方塊4,梅花Q。沉吟著:“我就是一直都想不透,為什麽他在翻牌的時候沒有下注,而跟了兩輪下注之後,在河牌能夠全下。唯一的解釋就是同花,但同花,為什麽要對我全下呢?如果不是同花,那什麽底牌值得跟注兩輪?那兩輪,他應該是在抽牌……”

突然間,仿似一線陽光在烏黑的密林中驟然顯現一般,方曉翎恍然大悟,她手指著傑弗裏的底牌失聲叫道:“我知道了,你的底牌是一張10和一張8,但不是兩張梅花。”

就是這樣,想到了就這麽簡單,在翻牌圈,傑弗裏的手牌是789T,他在抽兩頭順子。4張J或4張6都是他需要的牌,成敗比為(47-8):8,約等於5:1。雖然彩池比例對他不合適,但傑弗裏可能一開始就打算,如果出現一張梅花,他就偽裝同花而全下詐唬。他預計三張同花在牌麵上能嚇走方曉翎,9張梅花和3張J,3張6都是他需要的牌(梅花J和梅花6不能計算兩次)因此他的成敗比就變成了(47-15):15,高達2:1。

方曉翎這樣說了,大家都望著傑弗裏,傑弗裏盯著方曉翎,好像看著殺父仇人一樣,甕聲甕氣的問:“那為什麽我的底牌不是8和6呢?或者是J和Q呢?”

方曉翎搖頭說:“那我就沒法分辨了,都是抽兩張牌的順子,我第一反應就是8和10。也許是潛意識裏,我不想你贏我,你要是JQ的話,一對Q就贏我一對9了。”

傑弗裏深深吸一口氣,搖搖頭,嘴裏喃喃自語:“我就知道,今天你是我的克星。”他站起身翻出底牌:紅心10和方塊8!

大家又一次嘩然,蔡爾德驚呼道:“噢,這下子是小女孩贏了!”

布羅德說:“嗯,她的膽子真大,一對9都敢跟注全下。運氣可也不壞,要是來的是一張梅花10,她可就輸了。”他摸摸頭笑起來:“看來我剛才輸給她的河牌K也不冤枉,新人真的是運氣特別好。”

傑弗裏從錢包裏輸了十五張100美元的鈔票,甩到方曉翎麵前,冷冷的說:“別指望狗屎運能幫你的忙。一對9,哼,這小女孩有的可不止是運氣。”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威爾遜對他說:“嘿,接下來是決賽了,你不看完嗎?”

傑弗裏嗤笑著說:“看個毛,她要是能贏鄧肯,我光著屁股爬出拉斯維加斯。”想了一下,回過頭對方曉翎說:“小姑娘,我們會再見麵的,在牌桌上。”

方曉翎將錢交給林嘉蘭,微笑著說:“別介意啊,我想不會的,我沒想過要玩德州撲克。”

傑弗裏繼續往外走,大聲說:“你會的,你已經踏入了這個圈子,就別想離開了。總有一天,我會報這一把牌的仇的。”他走出了幾步,用沒人聽得到的聲音喃喃自語:“在我趕不上你之前。”

【對方加注很大數量的籌碼,是不希望你跟注,而加注小量的籌碼,是鼓勵你跟注,這在有些時候是對的,但不總是如此。作為一名德州撲克的新人,還是應該先遵循這個原則:對方加注的數量越大,他的手牌就越好。】

林嘉蘭非常高興,比賽還沒結束,方曉翎已經意外獲得3000元的彩金。卡羅琳也很歡喜,因為方曉翎打敗了傑弗裏。她們拉著方曉翎雙手替她打氣,預祝她在決賽中擊敗鄧肯。發牌員請大家站得開一些,然後請鄧肯和方曉翎換個位置。請他們分別坐在牌桌的兩端,接下來要展開一對一的決戰了。

剛才的喧鬧聲吸引了更多的觀眾,牌桌旁裏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拉斯維加斯裏麵從來不缺乏年輕的美女,但來自中國的卻不多見。而且在一場比賽裏能進入到最後兩名的,親眼目睹這一幕的機會可遇不可求,因此一場9000美元的比賽,在拉斯維加斯稱不上很高層次,也引起這麽多人重視。

方曉翎將腰身挺直,坐得很端正,手裏把玩著兩個籌碼,眼睛望著牌桌上發牌的地方,心裏麵想著自己現在在眾人眼裏的形象。她看過一些香港拍攝的關於賭博的電影,那些決戰裏麵宏大的場麵,故作深沉的演員,看起來雖然有些耍帥,但當自己成為全場焦點的時候,這種感覺卻很舒服。

方曉翎隱約聽到觀眾的一些談話:

“那個,難道是鄧肯?”

“對,我看像他。”

“他的對手,那個美女是誰?亞洲人?”

“發牌員一開始就說了,她是中國人。”

“中國的美女?我沒聽說過有很厲害的牌手,我知道越南有個阮文雪。”

“還有個林佩菲,是華人。但發牌員剛才念的發音不是這兩個名字,而且她自己說這是第一次玩德州撲克。”

“噢,一個新人麵對鄧肯,那決賽還有什麽懸念。”

“很難說啊,這小女孩今天的運氣可真不錯。”

方曉翎一直覺得鄧肯玩得很好,他和她一樣,剛才的比賽玩到河牌的都沒輸過。而且,他的底牌最令她猜不透,他的舉動也最令她迷惑。更重要的是,鄧肯好像一直很注意自己,還似乎深藏不露的帶給她很多啟示。

聽別人說話的語氣,鄧肯好像是這個圈子的名人?方曉翎抬頭望鄧肯,鄧肯正好放下他的大盲注80元。他見和他對視的方曉翎有點拘謹,微微一笑說:“嗨,別太緊張,德州撲克是一項有趣的遊戲,你得學會享受她的樂趣。”

“嗯,是的。”方曉翎放下小盲注40元:“可德州撲克同時也是一項很複雜的遊戲。”

“你能這麽快認識到這一點,那相當了不起。要知道,很多人,確切點講,是小魚們,他們總是認為運氣才是德州撲克最重要的因素。在贏錢的時候歸功於運氣好,輸清光之後抱怨點背。尤其是新人,但你不一樣,無可否認你今天有著很好的運氣,但同時你也有勇氣,以及很強的觀察力和分析能力,這些在德州撲克裏麵都非常重要。”

“謝謝,還需要別的嗎?”

“當然,還有很多,也許你很快會接觸到了,你學習的能力也很強。”

在中國長大的人通常都不太習慣被麵對麵的稱讚,雖然在美國留學已經超過兩年,但方曉翎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頭看她的底牌:紅心3和紅心5。

德州撲克在在兩個人單挑的時候,小盲注同時也是莊家,翻牌前先行動,而翻牌之後,在大盲注之後行動。

方曉翎已經深刻認識到後麵行動的好處了,剛才贏傑弗裏那一把牌,要不是她處於莊家的位置,她就不能在翻牌後確立“一對9是最大對子”的信心。她覺得35s這種牌,最好就是花最小的代價看看翻牌,然後在後麵的位置決定行動,因此她跟注40元。

鄧肯看了底牌之後,並沒有望方曉翎,他加注到400元。

這是5倍大盲注,兩張小牌顯然不適合跟這麽大的籌碼,方曉翎棄牌。她覺得自己隻是跟注,好像暴露了底牌的弱小。鄧肯未必有什麽大牌,他可能拿著兩張比10大的牌就敢加這樣的注,因為自己的跟注透露了弱小的信息。

單挑的第二把牌,方曉翎是大盲注,她手按著底牌看鄧肯,她要看到鄧肯的行動後再看自己的底牌。然而鄧肯看過底牌之後,直接棄牌了。方曉翎微覺詫異,然後她連底牌都不看,直接交還給發牌員。

是的,如果自己看到一對A的話,那或多或少都會影響到自己的心情。

兩個人單挑太緊湊了,連喘口氣的空間都沒有。每個回合都有投入,判斷底牌與否的標準就是自己的牌是否比對方好。但在幾乎沒有任何信息的基礎上,很難做這個判斷。香港描述賭博的電影裏麵經常有一方每一把牌都全下,企圖用這種方式去賭運氣,其實在現實的牌局中是不可行的。方曉翎考慮過,拿到一個對子,哪怕是一對2,或者兩張比8大的牌就全下,但對方卻可以根據手上牌的好壞來決定是否跟注全下。對方不跟注的時候收獲太少,而萬一跟注了,他手上的牌往往比自己要好,自己就要在低概率下壓上所有的籌碼。

一連玩了很多把牌,過程很沉悶,而方曉翎玩得非常被動。但她還是注意到一點規律:當鄧肯處於小盲注的時候,他要麽就加注,要麽就棄牌。仔細想想,這是很符合邏輯的做法,如果你認為自己的牌比對方好,那麽就應該下注,否則不如棄牌,連1/2的盲注都不要跟,因為大盲注可能再加注,令自己陷入困境。

鄧肯的加注數量範圍非常廣,從2倍大盲注到10倍都有,方曉翎無法將他的加注的數量和底牌聯係起來。單挑以來好多把牌,都沒有玩到河牌。幾乎一大半都是在翻牌之前一方加注後,另一方棄牌,或者在小盲注直接棄牌。有時候翻牌了,一方加注,另一方就放棄了。

其中,方曉翎放棄的時候多,她拿不準應該用什麽牌來玩,翻牌後如果沒有一對,她往往就傾向於放棄。有時候她也會鼓起勇氣用J6o這樣的小牌在翻牌前加注,或者翻牌後什麽都沒有的情況下主動加注,基本上都獲得了鄧肯的棄牌。但她不敢老是這麽做,她一直看不出鄧肯到底在用什麽牌來玩,而每當鄧肯用他那深邃銳利的目光望向她的時候,方曉翎的心就會跳得很快,好像自己赤身**坐在鄧肯麵前一樣。每當這個時候,即使她拿著JQs這樣看上去很值得玩的牌,都會在對方加注後猶豫著放棄。

盲注已經提升到100/200,方曉翎的形勢越來越不利,經過幾番消磨,她的籌碼已經開始比鄧肯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