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八十六母女相逢
聚會的過程比艾薇想象中愉快很多,至少一開始的時候是這樣。
一大群年齡相近的少年男女,在遊泳池邊燒烤,伴隨著最流行的勁爆音樂,吃喝玩樂,嘻哈打鬧,那是人生一大樂事。對於艾薇來說,更是前所未有的享受。她原本還擔心尤妮斯她們會將歐文**過去,雖然嘴上不承認,她自己也覺得論對男人的吸引力,她們三個的身材占絕對的優勢。但聚會開始後,她們卻變現得很友善,應該說,所有人都對她和歐文很熱情。很快,艾薇和歐文便覺得自己融入了這個圈子,開始盡情歡樂。那個引起糾紛的吉姆似乎一直沒出現,隨著太陽下的身影不斷傾斜,艾薇漸漸忘記了這件事。
聚會的地點在庭院的一角,一片熱帶灌木叢將這個遊泳池和周邊的燒烤區以及一排木屋攔在住宅區之外。這片區域已經足夠近二十個精力過剩的年輕人瘋狂嬉戲,可見整片豪宅庭院有多大,這裏的主人一定是個富豪。少年們雖然玩得很盡興,但他們都很自覺的沒有踏入灌木林間的小路,穿過那兒,應該就是主人家所在。艾薇不知道此間主人是誰,隻是聚會的人群中有個人明顯不是他們的中學同學。他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帶著和他這個年紀不相稱的沉穩。他很少和大家一起玩,而大家對他似乎也體現出了一定程度的尊敬。沒人介紹他和艾薇認識,艾薇隻能猜想他可能是聚會的組織者,此處豪宅家庭中的一員,而他很可能是某個中學同學的親戚。不知道是否自己的錯覺,艾薇有時候覺得這個人在靜靜的注視著自己,然後當她目光不經意轉向他的時候,他會不經意的將視線移開。
斷斷續續,打打鬧鬧的吃完了大部分食物,燒烤區一片狼藉。那年輕人示意大家不必收拾,接下來一部分人去遊泳,其餘的人可以在木屋中打牌。艾薇和歐文都沒帶泳衣,自然去打牌。可這個也不是什麽好主意,因為對手都太弱了。整個牌局的過程就充斥著這樣的話語:哎,是不是輪到我了?我該下注還是跟注?不不不,你不必蓋牌,因為你前麵沒人下注;我的牌是什麽?我贏了嗎?說好不賭錢的局,艾薇和歐文感覺上就好像兩隻老鷹對著一群嗷嗷待乳的小鳥,一口吞下去沒肉不算,還容易被骨頭噎著。
年輕人接到個電話,他出去說了一會,回來時挺興奮的向大家宣布:此間主人的牌局也在進行中,但剛剛有兩個客人離開,主人問這裏是否有人願意到他們的牌桌上去一展身手。這個主人很好客,也很有錢,認識他將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年輕人特意指出。
歐文的眼神躍躍欲試,但艾薇還沒表態,她注意到牌桌上的同學們流露出羨慕的眼光,不像作偽。有人說那隻能是艾薇和歐文去了,其他人都紛紛附和。
“那我們就去看看?”這是艾薇的同學聚會,歐文雖然心向往之,還是得征求她的意見。
“他們打多大的局?”艾薇問年輕人。
“不必擔心,主人和他的客人們隻是純粹的愛好,不是賭棍。他知道你們是學生,玩1/2的局都可以。”年輕人麵帶微笑。
穿過那條林間小道,艾薇和歐文被帶入到那棟富麗堂皇,但卻給人莫名陰森感覺的大宅。艾薇的心情,就好像試圖孤注一擲的賭徒踏入了賭場正門的“虎口”,有著一絲絲期待,更多的卻是被悚然所掩蓋。她去酒館打牌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大概是因為在大宅的門前,年輕人停住了腳步,由另一名神色嚴峻的中年人引他們進去。雖然年輕人解釋著,他得回去聚會的地點,艾薇心中還是不禁升起一種顫抖的不安。
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走廊,隨處可見名貴的裝飾和望進去各具特色的大廳和房間。帶路人隻管在前麵走,默不作聲,艾薇拉拉歐文的衣角,低聲對他說:“你是否覺得有點不對頭?”
“啊?有啥問題?我覺得這家主人一定很有修養,你看,這麽大的住宅,那麽多裝飾物,處處一塵不染。”歐文毫不在意。
“你不覺得這裏太安靜了嗎,整個屋子裏好像一個人都沒有。這裏對傭人的管理一定非常嚴格,好像軍隊一樣。這種檔次的人物,怎麽會請兩個學生進去和他一起打牌?他又怎麽知道外麵一定有他合適的對手,剛才那幫同學幾乎什麽都不懂,他要請兩個人進來,那肯定就是我們兩個。”
歐文有點吃驚的望著艾薇,依舊不以為然:“喔,你怎麽有那麽多的念頭,放心啦,那些有著古怪脾氣,愛捉弄人的富翁隻會出現在電影中。”
艾薇對他無語,隻能默默記著一路走過的路線和標識物,以確保沒人帶路的情況下自己還可以走出大門。終於來到一個寬敞,光線充足的大廳,通過落地玻璃幕牆可以看到外麵公路上飛馳的車輛,這叫人稍微安心一些。帶路人有禮而又冷漠的請他們稍坐,主人馬上就到。冰箱裏麵有飲料,吧台上有酒,可自行取用,說著便自顧離去。
歐文拿了兩罐冰涼的啤酒,遞一罐給艾薇,艾薇搖搖頭,歐文便舒舒服服的靠在沙發中享用。艾薇四下打量這個足有一個籃球場麵積的大廳,說:“這是個消遣休閑的場所。”
“是啊,我早說過不必擔心的。”
艾薇哼了一聲:“相反,我比剛才更加擔心了。”
“怎麽了?”歐文不解的看著她,打開了第二罐啤酒。
“你看,這裏有健身器材,有桌球桌,有食物,有酒和飲料,但就是沒有那些。”
“沒有什麽?”歐文也試著東張西望,沒發覺有什麽不妥。
艾薇白了歐文一眼:“這個住宅裏麵隨處可見的藝術品、壁畫、盤栽、書籍、植物。凡是值錢的裝飾物在這裏都看不到,而我們一直進來的走廊和其他大廳和房間都有。”
“那又怎麽樣?”
艾薇猶豫著說:“我想,這裏很適合打架,萬一在這裏發生鬥毆,不會有值錢的東西被打壞。”
歐文“噗”一口啤酒噴了出來,隨即哈哈大笑道:“你真逗,艾薇,哈哈哈,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
艾薇打了他一下,狠聲道:“我可不是在開玩笑,而且,這裏也沒有牌桌,把我們帶到這裏來是幹什麽?”
歐文指著桌球桌說:“我經常和朋友在桌球桌上打牌,那個很像牌桌不是嗎?一樣是綠色的,隻不過籌碼經常會掉到球洞了,哈哈。”
艾薇慪氣道:“你真是個傻瓜,這麽有錢的人會節約那麽一張牌桌嗎?”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他們的交談,有個西裝革履,戴著金絲眼鏡,就差將一絲不苟和專業鑿在額頭上的中年人笑容可掬的向他們走來。還沒走到就用熱情的語氣說:“歡迎歡迎,兩位年輕的朋友,很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歐文站起來和迎麵而來的他握手,他竭力不對他不長雜草的禿頂和發福的腰圍發笑:“不客氣,謝謝你的招待。”
“他不是此間主人,我覺得他是個律師。”艾薇冷冰冰的說。
愕然在這人的臉上一閃掠過,他馬上恢複了笑容:“哈哈,艾薇小姐真是機靈,我是這裏的法律顧問。請別介意,因為牌局涉及到賭博,而艾薇小姐看上去還未成年,基於主人的要求,我循例來了解一些問題,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話語雖然客氣,顧問在他們對麵坐下,拿出筆和展開手上的筆記本,用著你一定會回答的神氣問:“請問艾薇小姐,你的父母居住在這座城市嗎?”
雖然深感不妥,但這樣一個成年人客客氣氣的坐在麵前,用謙恭的語氣提問,況且原因聽上去並非不合理,艾薇不知道該怎麽拒絕。她遲疑著回答了一些家庭的問題,例如她的父母是否知道她在這裏,是否反對她和別人打牌。在提及到關於她母親的時候,艾薇隻是說她沒和母親一起住。
“那麽,你想念你的母親嗎?希望能見到她嗎?”顧問一邊記錄,一邊順著之前的話題很自然的問。
這個看似不經意的問題觸動了艾薇的警覺,她尖聲問:“這個問題和我在這裏打牌有關係嗎?”
“哦,不不,沒有沒有,我隨口問問,嗬嗬。那麽,請你們再稍候片刻,主人馬上就到。”顧問合上本子,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歐文嗤笑著:“切,這裏的主人家看來也是個怪人。”
艾薇霍然站起身說:“我們走吧,歐文。”
“你不想打牌嗎?”歐文依舊無憂無慮得可恨。
艾薇用壓抑的聲音說:“這是叫我們來打牌的嗎?打牌派一個律師來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幹什麽?”
歐文聳聳肩:“或許,這裏的主人比較謹慎,畢竟,不到二十一歲的人不能參與非家庭式的賭博。”
“可是,他隻問了我,沒有問你。”
“艾薇,你怎麽了,我已經超過二十一歲了,連拉斯維加斯的賭場都可以進。”
“他們怎麽知道?你是我帶來的,連我的同學之前都不認識你。你覺得你自己的樣子像二十一歲的人嗎?”
歐文有點結巴了,他呐呐的說:“噢,這樣說來,倒也是,就連你的同學,剛才也把我當成同學。”
“我走了,你要留著自己留下。”艾薇徑自往大廳門走去。
歐文急忙跟上去:“哎,可是,艾薇,你認得出去的路嗎?”
“你跟著我走就是了,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呆。”不知道為何,艾薇心裏突然湧起一陣恐懼,仿佛附近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潛伏著。
他們正對著大門,還有幾秒鍾就可以踏出這個大廳,這時身後傳來低沉的隆隆聲。然後隨著叮一響,有兩扇門被打開的聲音穿過耳膜。艾薇和歐文愕然回身望,發現正對大門的牆壁打開了,那居然是一個隱藏著的電梯。一個身材魁梧,頭發稀少,眼角有刀疤,神情卻不怎麽凶狠的人,被身後四名黑衣手下跟隨著走了出來。
“是你?”艾薇吃驚不已,她認出這是曾在劉遠緯俱樂部打過牌的基茨,方曉翎對之深感厭惡的人。
基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艾薇,好戲才剛要上演,你怎麽就要走了?”他身後有兩名手下沒有停住腳步,從艾薇和歐文身邊走過。艾薇和歐文不安的回頭一望,他們一左一右守在大廳門口。
“你搞那麽多花樣,引我到這裏來想幹什麽,難道想通過我再引曉翎姐姐出來。”看到謎底揭開,艾薇反而冷靜下來。電梯門又隆隆關上,門關閉之後看不出一絲裂痕。
“我喜歡,聰明,美麗,能冷靜思考,又會打牌的女孩。”基茨悠悠的踱著步走到艾薇麵前,對著歐文哂笑道:“行了你,小孩子站一邊去,艾薇要是想走,我絕不阻攔。”
“嗯,所以,我喜歡方曉翎,現在我又發現,我應該挺喜歡你,因為你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艾薇,你進入來這裏之後,一直都判斷準確,我很欣賞。”
“這麽說,你一直在偷偷觀察我們,攝影槍都在哪裏,我可沒看到。”艾薇的身高隻到基茨的胸口,她仰臉毫不畏懼的和他對視。
“我是有在觀察你們,但不是偷偷。我希望你明白,這兒是我家,我愛怎麽著,就怎麽著。你剛才把我的目的猜錯了,我是有個人想你見見,不過不是方曉翎。你這麽聰明,不妨猜猜看,我覺得你會猜到的。”
“真可笑,我怎麽猜得……”艾薇話還沒說完,驟然臉色慘白,她的皮膚本來就白皙,此刻更像是所有的血液都迅速從身體中抽離。她瞪大了雙眼惘然搖著頭,嘴裏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
基茨身後的電梯門又再轔轔打開,伴隨著一把原本動聽,但混雜著沙啞的聲音說:“不要推,我自己會走,操,你們這群跟班的狗。”
聽到這個聲音,艾薇好像被電擊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抓住身邊歐文的手。基茨的臉上現出了惡作劇成功的笑意,他打著哈哈說:“噢,我好像擋住了你的視線。”說著,他往身邊移開兩步。於是,他身後的麗莎,和身前的艾薇,跨越了三年的時間,兩個人的目光重新接觸在一起。
艾薇隻覺得渾身發燙,熱氣從腳底往頭上湧,然後從眼眶中流出來。她的喉嚨裏發出不知所雲的聲響,發不出一個完整的單詞。她麵前這個女人,穿著陌生而令人可恥的衣服,卻又將三年前那種熟悉的災難場景再次帶到眼前。這個女人,撕裂了一個完整的家庭,留給丈夫和女兒三年支零破碎的生活。當她好不容易可以和父親重新開始的時候,艾薇感覺到,這個女人好像又要這樣再做一次。
歐文扶著搖搖欲墜的艾薇,不知所措。他看著眼前這個打扮妖豔的女人,驚奇的發現一個人的表情竟然可以表現得如此豐富和變化得如此迅速。意外、歡喜、欣慰、慚愧、傷心、駭然、驚恐、擔心,然後就是火山爆發一樣的憤怒!
麗莎突然發出了驚天動地一樣的尖叫,足夠把拉住她的雙手那兩個黑衣人的耳膜震破。所以她一揮手就可以掙脫他們的束縛,然後像一頭受傷的母狼看到被獵人破獲了狼崽一樣,迅雷不及掩耳般猛然從基茨身邊兩個人之間穿過。身手不凡如基茨,事先已經有充足的心理準備,竟然也被她整個兒推倒!
兩個人跌落地上,麗莎騎在基茨身上,她雙手亂抓亂打,瘋了似的吼叫道:“畜生!你這個婊子養的畜生!離我女兒遠點,離她遠一點!不許你動她一條頭發,我殺了你!我殺了你!”帶著哭腔的申訴中,兩個人的手激烈的相撞著,一下子基茨被她搞得極為狼狽,站不起身不說,臉上還挨了好幾下。他兩個手下在旁邊試圖拉住麗莎的手,竟然幾次都沒拉住。
終於基茨一腳將麗莎踢了出去,麗莎爬起來又想向他撲過去。四名手下一起將她擒住,基茨狼狽不堪的站起來,臉上已經被麗莎抓出了血。他咬牙切齒的揮手吼道:“將這個瘋女人押下去,關在地下室裏麵!”
四個男人將麗莎四肢舉離了地麵,抬著她進入電梯。麗莎不住的奮力掙紮,在電梯門即將關上的瞬間,她的手竟然從門縫了伸了出來,擋住了要關上的門,她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
“艾薇,不要帶這頭畜生去見你的父親!記著,不要答應他任何要求!艾薇,快走,你快走!”
很快,她的手被拉了回去,電梯門合上。隻是她那淒厲的叫聲,依然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