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子吟見母妃是真的動怒了,便不敢再接著說下去,他低著頭,垂下了眼簾,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
齊子吟本沒想與嫻妃當眾相爭,隻不過他確實不喜歡被人安排自己的人生,才多頂了嫻妃兩句。特別今日還是母妃的生辰,自己卻這般惹母妃生氣,想想便覺得無顏麵對。
他目光微紅,手裏拿著送給嫻妃的禮物,死死攥著,骨節發白,他撲通跪在地上,“母妃,兒臣知錯。”
嫻妃心內淒苦,她不是不了解兒子生性淡泊,在山上學藝,早已把權勢地位拋之腦後。
可是,朝堂瞬息萬變,如果自身不能護佑,那就是死路一條。
皇上神色如常,趙月悠則麵色蒼白,她在齊子吟下跪後,也跟著跪下,隻是用力低頭,並未開口。
“吟兒,母妃不是斥責你,今日是母妃生辰,一時高興,想要給你定下婚事,也是了了母妃一樁心願。”
嫻妃極力揚起唇角笑容,看著皇上道:“皇上也是關心你,適才來我宮中,皇上還說你大了,身為皇室子孫,總不能總逍遙快活,要為你的父皇分憂。”
皇上嗯了一聲,手中把玩琉璃酒杯,顏色深沉暗淡,卻不失威嚴霸氣,“子吟不滿意這門婚事,趙小姐的父親,是朕十分欣賞的戶部員外郎,掌管全國土地丈量,在去年的時候,嶺南西邊一處,出現當地鄉紳霸占百姓土地一案,官商勾結,百姓苦不堪言,趙大人主動要求前往調查,給朕上了好幾次奏折,朕十分欣慰。”
齊子燁低頭看著桌上酒杯,目光陰暗,不知在想什麽。
江隨雁看著高高在上,穿著明黃色龍袍的皇帝,腦海中閃現謝南洲臨走前,給她說的話:他是皇上的一把刀,皇上指哪,他就打哪,他沒有感情,更加不能有私情。朝堂上下,全都畏懼他,不是畏懼他是佛祖門下,而是畏懼背後的皇帝。
江隨雁掌心冒出細細冷汗,此時此刻說出趙月悠父親的所作所為,皇帝在試探。
齊子吟額頭觸地,似是鐵了心,“父皇息怒,兒臣隻希望父皇母妃身體康健,我大齊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兒臣願為了大齊,為了父皇,日夜祝禱,侍奉神明在前,請父皇成全。”
江隨雁暗自鬆了口氣,不免對齊子吟多了幾分讚賞,這個齊子吟,一心一意遵從內心,在眾多皇子中,實在難得。
嫻妃還要說話,被皇上的笑聲打斷,“好,不愧是朕的兒子,起來吧,一直跪在地上,也不怕著涼生病,展立新,把這個葡萄拿給齊王,他必定喜歡。”
皇上親賜水果,這是無上的光榮。
嫻妃雙眼疑惑,她不懂,之前皇上和她說話之時,也是有意要把趙月悠嫁給齊子吟,怎麽子吟拒絕,皇上反而賞賜了。
絲竹聲響起,方樂敏身穿舞裙,臉戴白紗,露出她那雙媚動的眸子。
不可否認,方樂敏是個漂亮的女人,她的雙手猶如精靈,悠忽而動,如飛在空中靈巧的蝴蝶,在場中綻放。
一舞結束,現場如雷般的掌聲響起,蘭妃坐直腰板,麵露得意之色。
雖然方樂敏出宮了,但為了讓她再次入宮,她可是耳提麵命了許久,才讓這個不成器的外甥女能在宴會上一鳴驚人。
斜眼看向皇上,“皇上,我的外甥女為了慶祝嫻妃姐姐生辰,每天都要練習好久,那雙腳都是血泡,我都不忍心看,就是不知道嫻妃姐姐是否滿意?”
嫻妃自然不喜,可是麵上道:“自然是極好的,妹妹有心了,來人,賞。”
方樂敏下跪叩謝。
皇上目光看向方樂敏,笑道:“方小姐容貌不俗,難怪蘭妃要留你在宮中陪伴,不錯。”
方樂敏大聲道:“多謝皇上誇讚,臣女愧不敢當。臣女在宮中和江小姐學習佛理,心也平靜了許多,願皇上和皇後琴瑟和鳴,蘭妃姨母如明珠璀璨,得皇上喜愛。”
蘭妃合不攏嘴,“好巧的小嘴,皇上,我的外甥女還沒有說親呢。”
方樂敏嬌羞道:“姨母,臣女一心隻想陪伴姨母,也想在南洲哥哥身邊,多多學習,不敢胡思亂想。”
皇上道:“南洲呀,想要和他學習的人很多,方小姐樂意,蘭妃,你到時候提醒朕,蘭洲回來,朕親自給他說。”
就這樣,方樂敏又留在了宮中。
方樂敏再次叩首,她話音一轉,“江小姐也給嫻妃娘娘準備了賀禮,就是不知,江小姐準備的,可是佛法經書一類?雖說南洲哥哥是佛子,可也總不能以此來輕易打發,那是給南洲哥哥丟臉。”
方樂敏直擊江隨雁,若是江隨雁真的送的寒酸,那謝南洲也會被看輕。
場上目光盯在江隨雁身上。
江隨雁戴著一隻木簪子,簡單隨意挽起三千發絲,身著白衣,眉目精致絕美,膚如凝脂吹彈可破,在燭火的照映下,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顧盼生姿。
她沒有任何怯場,謝家所經曆的事情,讓她在宮中增添了不少膽量,也因為,她不願給謝南洲丟臉。
她起身,朝著皇上叩拜,“民婦參見皇上,今日是嫻妃娘娘生辰,民婦給娘娘準備了一點心意,請娘娘笑納。”
春夏上前,掀開遮住的蓋頭,一塊璞玉完整的展現在眾人麵前。
江隨雁道:“嫻妃娘娘,我在民間被視為不詳,是佛子念我悲苦,給我一寸安身之所。入宮之後,娘娘待我親近和善,皇後娘娘更是把公主交給我,讓我明白,世間也有讓我留戀的溫情。”
“佛法曰: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傷離別,求不得。適才我看皇上和嫻妃娘娘,珍愛自己的孩子,付出一片赤誠,民婦實在是羨慕。故而這璞玉最為應景。人生不得圓滿,可是玉石溫熱圓潤,最為圓滿的代表,民婦祝禱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諸位娘娘心想事成。”
她三拜叩首,態度虔誠,白衣在燭火下發著微微的光芒。
她知道,位高權重者,必定想要萬歲,江隨雁曾看過謝南洲手裏捧著精致小盒去見皇上,她賭皇帝必定龍顏大悅。
“好,好一個萬歲萬萬歲,不愧是南洲選中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