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公主。”

方樂敏規規矩矩對著齊沐淺行禮,態度誠懇,模樣真摯,“上次是我不對,讓公主受委屈,這次戲台是姨母為我準備,也希望公主和我可以冰釋前嫌。”

齊沐淺把玩手指上的玉石戒指,裝作沒看見,側身對江隨雁道:“你看這個玉石特別好吧,這是我母後在我十二歲生辰的時候送我的,據說沒用宮裏人,是用的外頭師傅打造的。”

江隨雁點頭,“工藝細膩精巧,尤其是扣在手指上的環圈,是用金線環繞,金鑲玉,最適合公主的身份。”

齊沐淺微抬下巴,她年齡不過十六歲,因為皇後和太子的保護,加上皇上對她也是寵愛有加,所以她是宮內情緒表現在臉上的驕傲公主,“那是,本公主的身份,自然比那些心比天高卻身為下賤的人,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眼角微微揚起,瞅著方樂敏,“方小姐,你說是嗎?”

方樂敏一直屈禮半蹲,等了半晌,雙腿早已堅持不住,此時齊沐淺不讓她起身,卻還要說她下賤。

於是,她一邊回答,一邊站直了身體,“公主殿下說的是,您是天上的璀璨明珠,我等頑石落入淤泥,自然不能和您相提並論。”

“我讓你起來了嗎?”

齊沐淺臉色突變,聲音也驟然拔高,“這就是蘭妃娘娘的好親戚,蘭妃娘娘要是不懂禮儀,不知道怎麽教你,可以讓我母後代勞。”

方樂敏臉色漲紅,她狠狠盯著齊沐淺,但是語氣倒是平穩,“我想著,公主總會讓我起來的,要是公主一直不開口,那一定是忘記了,為了不讓公主丟麵子,我才起身,若是公主覺得我做得不對,那,我再一次請安。”

“方小姐,戲台已經搭好,不請我們入座嗎?”

江隨雁輕輕拽一下齊沐淺的衣袖,微微搖頭,宮中人多眼雜,公主可以放肆,但是皇後和太子隻怕要被皇上斥責。

方樂敏人前人後兩個樣,她絕對不會吃虧。

齊沐淺氣得不輕,可還是按照方樂敏的安排,坐在首位。

方樂敏道:“公主,這是宮外最流行的戲本子,您一定沒有看過。”

戲曲開場,眾人就坐。

江隨雁對方樂敏了解不多,但是經過這段時間接觸,她知道方樂敏心思縝密,善用心計,這次邀請她們看戲,必定不是真的看戲,一定有後手。

“一個光明磊落的寺院師傅,居然被婦人勾引,真是該死。”

“啊,此人生性****,成了婚還要勾引旁人,那隔壁鄰居都以證實,此人必須下地獄。”

戲台上出現一個巨大的黑布,將那女子包圍起來,很快,女子唱道:“我克死夫君,讓他魂魄不能安枕,可是我還年輕呀,我雖然嫁人,可是從未有一天,真心享受過情愛,我想要追尋自己的情愛,有錯嗎?”

旁邊好幾個高壯男子,站在女子身側,伸出手指著她,怒目睜圓,“你好厚的臉皮,你克死你的丈夫,對你家婆不恭不敬,甚至敞開門,讓你的小叔進房,你安得什麽心?”

“此人真是荒**無比,身為女子,克死丈夫還沒有跟著丈夫去,沒有做到妻子應該盡的責任。甚至擾亂她丈夫兄弟的心,實在該死。”

“她眼見勾引不成小叔,就勾引鄰居,鄰居親口說,她招手讓自己進房,可惜鄰居沒有答應。”

“她便把目光盯在光芒偉大的寺院師傅身上,那師傅猶如神仙下凡,如謫仙一般的人,卻要因為你而被人指摘。”

“你該死。”

“你會下地獄的。”

女子驚恐的坐在地上,看著四周的人,仰頭大喊一聲,隨後一頭撞在旁邊的木樁子上,額頭瞬間鮮血橫流。

有人唱道:“害人終害己,下輩子做個好人吧。”

江隨雁看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明白,這是衝著她來的。

什麽克死丈夫,什麽勾引小叔子,什麽寺院師傅偉大雲雲,目標直指江隨雁。

她的丈夫傳言被她克死,她現下,又是謝南洲對外稱呼的徒弟,而謝南洲,還是她的小叔。

心口好像堵了一塊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戲台上的女子躺在台上,久久沒有被人抬下去,唱戲的人還在唱,隻是江隨雁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她斜眼掃視一圈,宮女太監,要麽麵露驚訝之色,要麽看著她的目光,充滿鄙夷。

還有好幾個,遠遠的指著她,似乎已經天下皆知,她和謝南洲不能見光的秘密。

當然了,戲曲做了處理,謝南洲一直都是正義的,他沒有答應,他依然清白,可是眾口鑠金。

忽然,耳邊傳來如蛇一般的細碎聲音,在她心口重重一擊,“江隨雁,佛子是不能受褻瀆的,唯有你死,才能保護南洲哥哥,不被眾人非議,你活著一天,南洲哥哥就被人指摘一天。”

江隨雁側目,方樂敏直起身子,似笑非笑,雙眼滿是殺機,毫無遮掩。

戲曲結束,齊沐淺臉色有些尷尬,她最是單純,可就連齊沐淺都說不出一個字。

可想而知,若是宮外流傳開來,等謝南洲回都城,那會是什麽樣的局麵?

掌心冷汗涔涔,微微閉眼,耳邊微風吹過,冷如冰窟。

“這是什麽破戲,一點都不好看。”

齊沐淺過了一會,才道:“方樂敏,你是不是故意糊弄我?”

方樂敏笑容和煦,“公主息怒,這戲唱的不好,但是寓意卻好,早就該死的人,就不應該活著,活著害人。”

齊沐淺忍不住看江隨雁,她身邊的貼身嬤嬤拉著齊沐淺的衣袖,“公主,我們先回去吧,皇後娘娘讓您研讀佛法,依奴婢看,宮內的吉祥殿也有法師,奴婢求了皇後娘娘,可以和您一起探討。”

嬤嬤硬是把齊沐淺拉著,繞過江隨雁而走。

江隨雁腦海中,閃過之前的點點滴滴。

謝南洲幫她逃離殉葬,護她周圍,保她平安。

她真的唯有死,才能保全謝南洲嗎?

不。

絕不。

“公主,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