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之二九
殿下
正文第363章
最後, 榮烺還跟趙族長說起寺庫銀號之事。
“若隻是幾家富商,我並不在意。他們連大戶的銀錢都能吸納,這樣巨大的數目集中起來, 若做善事自然不必擔憂, 可商人總是逐利的。我想多了解一些。”
趙族長頜首,“銀號的事我倒知道一些,不過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清的。寺庫與他們本質沒什麽不同,他們的事殿下暫不要碰。您也別在外頭說,隻當對他們全無興致。這回殿下的銀子, 我依殿下的名義給天祈寺、三清觀各送了五千兩, 讓他們冬天施粥施藥用。”
榮烺想到當年趙尚書的巨額家資就與寺庫有所牽連, 這還是趙尚書一家, 可知這些地方所涉數額之在難以想像。
既然趙族長這樣說,眼下榮烺也顧不到他們,點頭應了。
趙族長稟完事就離開了, 鄭衡進來。
兩人先彼此打量一番, 榮烺指指小炕桌旁的位子,鄭衡欠身坐下, “看殿下安好, 我就放心了。”
“我能有什麽不好的?”
“聽說殿下很受齊尚書一番刁難。”
想到齊尚書, 榮烺不禁皺眉, 繼而搖了搖頭,“不提他了。反正我沒吃虧。”她轉而笑問,“阿衡哥你近來如何?”
“你看我像不好的?”鄭衡笑, “還得感謝這一番落魄, 親戚朋友間的情分才算是看出好歹。”
“這是難免的。”榮烺頗有經驗, “有些是小人, 有些是膽小。把這些抖摟抖摟,剩下的就是真金了。”
鄭衡一笑,“倒是皇子妃娘娘讓我驚訝,皇子妃給我家的賞賜非常豐厚。”
這事榮烺清楚,她便告訴了鄭衡,“原本皇嫂還想再多賞賜些,隻是她在宮裏是做媳婦的,不比我做公主自在,就賞賜了這些。”
“這已是豐厚至極。”以往鄭家顯赫時,吉慶宮的賞賜也就如此了。鄭衡道,“皇子妃以自己名義賞賜,不會被人挑剔吧?”
“誰挑剔啊?親戚之間還不能走動了?”榮烺自來就有些任人唯親的毛病,凡她喜歡的人,她都格外偏心,所以她完全沒覺有半點不妥。
鄭衡不得不提醒她,“殿下給我家的賞賜也這樣豐厚,我冒昧問一句,您賞賜徐家是否也一樣呢?”
榮烺哼一聲,“你不知道他們幹的壞事,我一毛都沒賞他們!”
鄭衡驚若木雞!
啥!
一毛都沒賞!
鄭衡懷疑自己幻聽!
這事跟鄭家真是半點關係都沒有,但榮烺這麽幹明顯是要受人指摘的,鄭衡不得不請教她,“他們幹什麽壞事得罪殿下了?”
榮烺道,“上回內務司換我莊鋪上的人手沒換成,徐老夫人就給母妃出主意,說幹脆讓父皇派人幫我管產業。你說說這壞水冒的,我還能賞她家年禮?”
鄭衡對徐家全無好感,可此事於榮烺有礙。他先問,“殿下怎麽知道是徐老夫人出的主意?”
“我的宮人聽說的。”
“宮人聽說之事,可能光明正大拿外頭說去?您要一說,您的心腹宮人先落不是。”鄭衡知道榮烺明白此理,勸她道,“何必賭這口氣。隨便讓宮人備一份送去算了,就當花錢買名聲。”
“這錢花的多堵心。”
“暫忍一時之氣嘛。”
榮烺感慨,“如今這世道,真是小人得誌。”
鄭衡笑。
榮烺心裏其實有些過意不去,趙族長特意將徐氏女進宮的消息告訴阿衡哥,讓阿衡哥過來給薑家吹風。榮烺心中不存歉疚,當下說出來,“趙族長都是為我打算,阿衡哥你為難了吧。叫你來說這事,倒像故意挑撥似的。”
“倒不是像,我本來也存了挑撥之心。”鄭衡溫文坦率,“殿下也看到了,陛下對我家全然不念舊情,更不念功績。太後娘娘周年祭那日,若非殿下仗義直言,姑媽的正宮之位就保不住了。我也是凡人,鄭家原本就更與殿下交好。就鄭家而言,我們希望能被更有才幹的主君所用。就我而言,我原本就忠於殿下,而非旁人。
有這樣機會,即便趙族長不說,我知道了也不會放過。
薑家是鄭家的姻親,我希望姻親之家能與我家立場一致。這是人之常情。駙馬與大長公主都明白。”
榮烺平生第一次體會到政治的微妙,她抿唇想了一會兒,湊近了鄭衡一些,說,“別讓阿錦姐參與進來。”
鄭衡笑眼彎起來,“不會的。阿錦有自己的見解,我並不會讓她為娘家做事。那成什麽了?再說,你也莫小看她,我們鄭家的女子一向比男兒更強悍。”
“那也不一定,阿錦姐就是瞧著快言快語像很厲害似的,其實她心腸可軟了。”
“我不與殿下爭,以後走著瞧。”
“走著瞧就走著瞧。”
榮烺把她年下的安排告訴鄭衡,打算初十到鄭家拜年,順帶玩兒一日。鄭衡道,“我必都安排妥當,等待殿下駕臨。”
鄭衡問,“殿下想見一見鄭家其他族人麽?”
榮烺看向鄭衡,鄭衡,“嗯,旁支族人。”
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近來我不是整飭家族麽,可能下手有點狠。殿下要是願意見他們一見,說兩句鼓勵的話,他們一定覺著殿下是個大好人。”
“這還用覺著,我本來就是大好人。”
“是是,殿下真是大好人。”鄭衡馬上拍榮烺馬屁,榮烺歪頭一笑,十分受用。
鄭衡忍不住吐槽,“殿下您這愛聽好話的毛病,真是數年如一日啊。”
榮烺道,“我主要專愛聽這種口不對心還硬要強說的。”
鄭衡忍俊不禁,“也就您有這愛好。”
倆人說些尋常事,一時就相攜去了大長公主那裏。大長公主看他二人皆相貌俊美,站在一處宛若珠璧生輝,心下卻是升起一絲悵然,如今鄭家無爵,阿烺卻已是及笄之年,將來親事花落誰家,委實難料。
皇嫂素來料事於先,當年病篤,為何沒給阿烺定下親事呢?
榮烺天晚方回宮,她晚上便在鳳儀宮用的晚膳。
待晚膳後回到含章殿,榮烺換了常服,坐暖炕上泡腳時跟林司儀提起徐氏女進宮的事。林司儀也難掩驚訝,“這倒沒聽說。”
“是啊。”榮烺腳丫子踩著水,“母妃那邊斷沒有不知的理。倒是咱們這裏近來不大能聽到那邊的消息了。”
林司儀坐在一畔,膝上放著榮烺的擦腳巾,“徐娘娘近來整飭了宮裏的事,就不大能聽到了。”
榮烺挑起左邊眉毛,林司儀道,“殿下有許多事的認知與徐娘娘不同,不過,徐娘娘也有自己的長處。在殿下小時候,徐娘娘可是代皇後掌過後宮的。”
“這我記得。”榮烺想到小時候過生辰,母妃還想利用此事讓她在祖母麵前進言,借此奪回後宮之權。那次榮烺很傷心,所以記的格外深。
每想到那事,榮烺就不痛快,嘀咕一句,“有本事不用正道上。”
泡完腳就早早上炕睡了。
榮烺記著徐氏女進宮之事,她怎麽想都覺著這事簡直辦的昏頭脹腦,她特意讓人找來兄長,除了兄妹倆,屋裏一個人都沒留,方將此事告知。
榮綿有些奇怪,“什麽事,這樣神秘?”
“可是件大事。”榮烺拉兄長坐下,直截了當,“我昨兒去姑祖母那裏,聽趙族長說,徐家打算把閨女送進來,給皇兄你做側妃。皇兄你知道這事麽?”
榮綿十分驚異,“哪裏的事?這可不能胡說!”
“不是我胡說。是徐家管事說的,說他家姑娘要進宮做皇妃。”榮烺瞧兄長的神色,倒有些安心,“皇兄你要不問一問母妃吧。徐家的事,母妃一定清楚。這事兒簡直神人都想不到。你跟阿穎姐成親也才兩年,阿瓔姐也挺好,她倆都是心胸寬闊的人,我就覺著,就憑母妃那偏著娘家的樣兒,你要娶了徐家女,那母妃的心得偏天上去。你要想娶良娣,娶個旁人家的也比舅家表妹要好吧。”
“你一個姑娘家,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榮綿輕斥妹妹一句。
“我還不是為你好。”榮烺嘖一聲,“我一聽到就趕緊告訴你,除了你,我誰都沒說哪。”
榮綿道,“趙族長都知道了,想必姑祖母家也都知道了。”
“這我沒問。我就是問,叫姑祖母怎麽答呢?”榮烺說,“要是為你歡喜吧,人都有私心。可他們又是最明事理的人,自然也說不出旁的話。”
榮綿一聲長歎,“這事我來跟母妃講。”
叮囑妹妹一句,“你不要再與旁人說,倘傳的沸沸揚揚,徐家表妹親事就難了。”
“我知道的。我就隻跟你的。”
榮綿笑了笑,摸下妹妹的頭,起身走了。
榮綿對徐環沒什麽男女之情,他本也非好女色之人,但他的脾性早被母親摸的通透。徐妃甚至單獨叫了薑穎過去,問薑穎的意見。薑穎乍聽此事,十分驚愕,不過,她的對答十分完美,“若非母妃告知,我都不知此事。殿下納側自然是喜事,我這就回去著人為新良娣收拾屋院。”
徐妃露出滿意的笑意,拉著薑穎的手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個好的。以後我就把阿環交給你了,以後你們就是親姐妹。”
薑穎笑笑,“我聽母妃的。”
徐妃又誇了薑穎半晌,還賞了薑穎一套寶石頭麵,方讓薑穎回吉慶宮收拾院子去了。
薑穎都不知道怎麽回的吉慶宮,她覺著自己半邊身子都是麻的,好半天才回了神。待榮綿傍晚回宮,薑穎問他此事,榮綿皺眉,“母妃跟你說了?”
“這也不是什麽壞事,殿下怎麽還瞞著我不成?”薑穎休息大半日,可一提此事就氣的後背發麻。
“我不是這意思。”榮綿道,“原我跟母妃說咱們宮裏不缺人,母妃跟我哭訴許久,父皇也勸我就當孝敬母妃,讓母妃開懷。你放心,咱們是結發夫妻,這是誰都比不得的。”
“這我自然曉得。可殿下以後這樣的事不要再瞞我,母妃跟我一提,我滿頭霧水,一丁點都不知道。”
榮綿看薑穎沒有太動怒,放下心來,“我曉得。你放心,我也沒那個人,咱們宮裏不必再添人。”
薑穎將溫茶推至他跟前,慢慢問他此事因果。她在宮裏,竟全然未聞丁點風聲
此事既然徐妃明言,便順勢過了明路。
榮烺知曉後暗歎兄長無能,怎麽連個女人都拒不了!她並不知此事是徐妃親自同薑穎提的,擔心薑穎不高興,親自過去看望薑穎。
待薑穎半開玩笑的說起後,榮烺登時變了顏色,直接從炕上站起來,“竟然是這樣!”
姑嫂倆原是坐暖炕上說話,薑穎見她臉都氣炸了,也跟著站起來,“這沒什麽的。我不早晚都得知道麽。母妃也是提早跟我說一聲。”
榮烺道,“我早先隻跟皇兄講,沒告訴你,就是不想你心煩,想讓皇兄拒了這樁親事。按理我做小姑子的不該插手兄嫂的事,可你我情分不同,咱們自小就一起長大,我也隻有皇兄一個兄長,我自然盼你們能長長久久。母妃素來偏心娘家,一旦徐良娣進宮,你在母妃那裏能不受冷落麽?”
薑穎眼中閃過一絲淚意,她扭過頭強忍住,方勉強笑道,“我就是知你待我的這份心,才不想你為此動怒。木已成舟,也隻能如此了。再說,我以禮相待,想來徐良娣也非無禮之人。”
榮烺看薑穎難掩失望傷心的神色,也無比失望,歎息道,“皇兄真是太軟弱了。他並沒有要納徐良娣的意思,卻拗不過母妃的懇求答應此事。我盼皇兄能迎一位知書識禮的良娣,可那徐環原定過一樁親事,說是因星相不和退親。這樣的話,能糊弄無知人,我是半字不信的。
徐家蓄謀已久。
我隻可惜皇兄,以前我常因母妃偏心他暗自生氣,今日我真是半分羨慕都沒了,打著孝順的名義這樣算計兒子。母妃拿皇兄當什麽?究竟是兒子,還是她與徐家通向富貴的天梯呢?”
甚至,母妃還肆無忌憚的直接叫了薑穎過去告知此事。
她想做什麽?
原來人得意起來真的能毫無顧忌,連一丁點的情分都不講。她不會想,這是她嫡親的兒媳婦,這是叫她母妃叫了兩年、生下皇長孫的人!
就這樣的人,還敢妄想後位!
簡直連妃位都不配!
榮烺冷冷的想。
就是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