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桑，鄙人永山絢鬥。”永山絢鬥笑的非常和藹可親，宛如對麵的是再生父母一般。
“永山先生你好！”侯景也連忙低下頭致禮，然後等雙方落座之後說的：“永山先生可能不太了解華晶集團，我們是目前中國最大、最先進的晶圓廠，目前剛剛經過改製從國營轉變成了私人企業。我這次來也是希望，能夠從尼康引進一批光刻機作為生產設備。”
永山絢鬥看著侯景身上得體的服裝，對他的印象頓時也好了不少。點頭笑道：“沒問題，侯桑有任何需要盡管開口。我們尼康是世界知名的光刻機廠商，一定能夠滿足你們的要求。”
侯景笑成了眯眯眼，點頭道：“那就太好了，我們華晶集團有意購買40台0.5微米工藝的光刻機，這裏是我們的招標邀請函。”
“0.5微米線？這不可能！”永山絢鬥將頭晃得好像撥浪鼓一般，從聽到這個詞開始，他幾乎是不加思索的就做出了拒絕的判斷：“0.5微米工藝的光刻機，屬於我國禁止出口到中國的設備。在我國政府放開禁令之前，是不可能出口到中國的。其實以你們的技術，從0.8微米開始摸索是更好的選擇。我這裏有幾種0.8微米光刻機，你可以參考一下……”
“永山先生，您難道不應該先向貴司高層進行匯報，然後才能做出一個決定來嗎？”侯景不得不打斷了永山絢鬥的話，他可是深刻記憶著周碩交給他的資料中，對尼康各部門和崗位職權對應的權力。永山絢鬥作為一個課長。是沒有權力對這樣金額上億的項目，做出任何判斷的。
“請侯桑不要無謂的增加我的工作量！”永山絢鬥憤慨的看著他。仿佛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童：“你知道我每天有多少工作要做？要見多少客戶，商談多少重要的事情？我們日本和你們中國是不一樣的！我的工作效率直接關係到收入。我的孩子正準備上幼兒園，家裏的房子貸款還沒有還清……”
永山絢鬥煩躁的揮了揮手，站起來說道：“而你這種無謂的要求，隻會增加我的工作量，最後還是一定會被高層否決。我在你這個項目上的所有工作，最後就會都變成毫無意義的行為！你們中國人願意浪費自己的時間，做這些不知所謂的事情我不管，但是請不要浪費我的生命！”
“永山先生未免太過於武斷了，你怎麽就這麽確定尼康公司不會向我們出售0.5微米工藝光刻機？”侯景也是毫不退讓。針鋒相對道：“如果說你有一家老小需要養活，時間不能夠浪費。那我們華晶上下有一千多名員工、家屬五六千人，難道不值得你向上級請示一下？”
“可笑，你們中國人的時間，就算一千人又怎麽能和我相比？”永山絢鬥輕蔑的看著侯景，奚落道：“我們日本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你們中國有多少？我一個人的收入就能頂你們一百人！我手下二十多個同事，憑什麽不能說比你們重要？”
侯景被永山絢鬥說的一時語塞，像他這樣的課長職位。一個月五千美元的收入是有的。換算成人民幣還真的能頂國內一百人的工資……
“可這也不是永山先生你不履行職務的原因吧？”侯景毫不氣餒的說道：“尼康公司支付你的基本薪金，不就是讓你做這些事情的嗎？把我的要求向上層傳遞，這是你的主要職責，請您專業一些！”
“我的職責？我的職責同樣也要對項目作出自己的判斷。不然什麽事情都要向上匯報，豈不是在浪費上級的時間？”永山絢鬥不耐煩的說道：“侯桑，請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了。我還有事情要做，請允許我先行告退。”
“等等。永山先生。”侯景攔住了他，誠懇的說道：“這是一筆上億美元的項目。我勸你在做決定之前，最好能夠想清楚。我除了向尼康公司送出競標邀請之外，還會去拜訪佳能公司。我的同事也會向阿斯麥公司，以及我們中國的泛翰集團送出邀請。作為一個陌生人，我們之間並沒有任何個人恩怨，純粹是為你好才提醒一句。如果這些公司因為你的偏見，最終贏得了這筆訂單，尼康公司恐怕不會同意你現在的理由。”
侯景的一番話，成功的讓永山絢鬥沉默了下來。這個時候是否接受競標邀請，確實已經不是他能夠決定的了。如果華晶隻是向尼康一家進行采購，當然買還是不賣都是尼康自己的事情。哪怕拉上佳能和阿斯麥，中國國內也不可能就這麽容易的突破貿易壁壘。但他敏銳的察覺到，侯景在表述采購方的時候，竟然還提了一個中國國內的企業。雖然是個完全沒有聽過的名字，但不管這件事是真是假，他都不能對此置之不理。
“你是說，你們華晶集團，也向你們國內的一家企業發出了競標邀請？”永山絢鬥重新坐了下來，皺眉問道。
“沒錯，泛翰集團下屬的泛翰研究院，他們今年早些時候宣稱已經掌握了0.5微米工藝的光刻機技術。”侯景一臉坦誠的說道。
“這怎麽可能？”永山絢鬥雖然理智上知道自己應該搞清楚這件事情，但感情上卻根本無法接受：“你們中國不是今年上半年才完成了0.8微米線的研究，你是說不到半年就又突破了0.5微米光刻機的技術？”
侯景見永山絢鬥難得認真了起來，起勁兒的點頭道：“至少泛翰集團是這麽聲明的，而且他們也已經推出了一款0.5微米工藝的產品，好像是叫做u盤什麽的。”
“這未免也太……”永山絢鬥搖了搖頭，不可置信的說道：“既然你們國內能夠生產，為什麽還要來我們日本采購？”
聽到他話裏鬆動的意味，侯景再接再厲道：“這主要還是考慮到他們的產品剛定型，技術成熟度恐怕還比不上日本產品。而尼康的0.5微米光刻機技術成熟，產品的良品率和技術參數都要更優秀一些。我們華晶是非常有誠意，希望能夠在這條生產線上使用尼康產品的。”
侯景被自己的話惡心的心裏一陣想吐，做采購和做銷售其實沒什麽太大的不同。很多時候都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拍馬奉承的違心話張嘴就出，誰也不可能真的把這種言論放在心裏。不然日子還過不過了？該低頭求人，當然得有低頭的覺悟。
果然，這一番話說出來，頓時讓永山絢鬥有些得意洋洋起來。他自得的點了點頭說道：“沒錯，看起來你們華晶的社長還是很有眼光的嘛，我們尼康可是光刻機行業裏的no.1，什麽佳能、阿斯麥根本不是對手，更別說你們那個不知所謂的中國公司了。光刻機這種尖端技術，豈是隨隨便便一個公司就能搞出來的？我看多半是個騙子，等你們投入資金下去，他們就會讓你們不斷的追加投資，最後估計也是拿不出什麽成品來。”
話是這麽說，但永山絢鬥還是認真了起來。日本公司對商業情報都是非常重視的，哪怕泛翰集團隻是有這種可能，那就要事先進行信息搜集才行。如果對手真的有意向這方麵發展，他們也不至於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永山先生說的也是有可能的嘛，哈哈。”侯景當然不會說泛翰集團是個騙子，沒有了這個由頭，尼康會正眼看他一下麽？當然是泛翰集團的威脅越大，才越有可能說動尼康的競標意向。
“不過他們在我們國內，現在已經推出了一款基於0.5微米技術的產品。是使用nand內存32m容量的‘u盤’。”侯景半真半假的說道：“真要是沒有一點頭緒，恐怕也不會把產品拿出來給市場上其他企業看吧？”
“哦？已經有產品了！”永山絢鬥這下可就不得不謹慎起來：“不知道侯桑身上，是否有這一款產品的實物？”
侯景暗道一聲：真是天助我也！
然後果然從身上拿出了一個小巧的電子產品，笑道：“這就是泛翰集團推出的u盤了，別看隻有這麽大，卻能存儲32m容量的數據。支持windows95的熱插拔，不僅可以用在usb數據接口，通過轉接器還能連接計算機的串口……”
不等侯景說完，永山絢鬥就一把將他手裏的u盤抓了過去，翻過來覆過去的觀察起來。
這支u盤是周碩放在資料裏，一起交給侯景的。作為談判策略的重要手段，當然不可能直接就拿出來。如果上來就說，“哦，我們國內已經能自產0.5微米線了，尼康趕快過來掐死我們的科研力量吧”，傻瓜都會知道這是個陷阱。
如今這樣能夠讓日本人自己跳出來，主動的去探尋國內技術發展的進度，說服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