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經過我們尼康光刻機子公司計算之後，新的0.25微米工藝光刻機各部分的報價，以及後續服務和附件的基礎價格……”
白石茉莉奈如今雖然級別上仍然是部長級，但畢竟身份變成了子公司的社長，從自由度以及地位上來說比之前的部長還是高出一些來。
這種決定尼康光刻機未來的大事，白石茉莉奈作為當事公司的社長，出現在會場裏也是理所應當的了。甚至如今再有決定光刻機業務的董事會，說不得也必須要她列席才行了。
intel的考察團成員紛紛翻開自己手邊的資料，仔細的審核起自己負責的部分來。在場的考察團成員既有商務人士、又有技術人員，本身就是為了保證對尼康的全方位考察配置的人力資源。這時候把所有資料分成幾個部分，完全可以確保當場就拿出一個大致的意見來。
“鶴田先生請不要著急，我們這不是正在談判嗎？”史蒂芬聽完詹姆斯的話，這時已經恢複了臉色，老神在在的說道：“intel不會出爾反爾，不履行自己曾經說過的話。隻不過尼康想要拿到訂單，總還要經過正常的評估吧。”
鶴田是多精明的人，當即就從史蒂芬的話裏聽出不一樣的味道來。之前詹姆斯究竟和他說了什麽？總之不會是什麽好消息就是了。
那麽，他現在態度的改變，和之前聽到的話有沒有聯係？
鶴田直覺上相信，intel一定收到了什麽重要的信息。以至於史蒂芬的語氣發生了細微的改變。
“當然，如果是正常的評估過程——”鶴田看了看正在認真翻閱資料的intel考察團成員。滿意的點頭道：“尼康可以提供這個機會，畢竟intel還是業內我們最希望合作的企業。不過不能無限期的拖延下去。我們的時間還是很寶貴的。”
誠然尼康可以選擇把光刻機賣給別的廠商，但想要徹底稱霸光刻機市場，終究還是要通過intel不可。
這就好像不論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演了多少賣座的電影，他想要獲得好萊塢的普遍認可，一座小金人都是必不可少的。
尼康想要成為當之無愧的光刻機霸主，intel這個堡壘就必須攻下。或者造就另一個intel，或者讓intel向他們低頭。這是王者之路上，最為艱巨的挑戰。intel在電子產業，倒是比奧斯卡之於好萊塢更有分量一些。
“鶴田先生不用擔心。我們美國人的工作效率一向是非常高的。”
史蒂芬嗬嗬笑了笑，拍拍手向自己的團員說道：“諸位，請仔細認真的閱讀你們手裏的資料，我需要盡快得到你們有益的報告。”
過了沒有多久，詹姆斯嘩啦啦的翻閱著自己手裏的文件，突然指著其中一處說道：“關於沉浸式光刻技術的成本我有一個問題，從資料上可以看到這種特殊的光刻膠是這項技術的關鍵。如果我們使用這種防水光刻膠，成本方麵的增長情況如何？”
鶴田聽到詹姆斯的問話，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興奮了起來。老話說得好啊。嫌貨才是買貨人。之前的討論情況一直是intel是否要采購尼康的設備，但到了這一步卻變成了intel如何采購尼康的設備，這豈不就是一個最大的進步嗎？
他當即打起精神，再接再厲說道：“防水光刻膠的成本比普通光刻膠略高。這裏麵涉及到的一係列專利問題，我們同樣也要付出專利使用費用。所以就最後的成本來說，光刻膠的價格應該會上漲三分之一左右。”
這當然是瞎說。本身防水光刻膠就是泛翰集團的核心技術之一，就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把配方交給尼康。而在中國生產的防水光刻膠。成本上更是比在日本生產的普通光刻膠還要低。但鶴田說起瞎話來，根本是臉不紅眼不眨。一點都看不出來有什麽問題。
“那光刻膠的旋塗、清洗和配置設備呢？”旁邊有其他的團員接過來，繼續問道：“是否需要改造或者更新？”
“這個完全不需要！”鶴田嚴肅的搖頭道：“我們的光刻膠可以最大限度的兼容目前的設備……”
考察團裏的眾人就自己負責的部分，紛紛提出問題來。有的鶴田能夠作答，有的則要白石茉莉奈來補充，也隻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體現出自己的價值來。
白石茉莉奈自己也知道，做到光刻機事業部的部長，或者子公司的社長對她來說已經是職場的頂峰。董事會裏一定不會有自己的職位，股東會的各個委員會也不會向她開放。
這就是日本職場的現實，女人向上的通道本來就非常狹窄。像她一樣能夠爬到中層的最高峰已經殊為不易，在往上就是一道看不見的玻璃天花板。
而為此她付出了什麽呢？從23歲進入尼康公司以來，已經是第十五個年頭了。她人生最輝煌的青春，都奉獻給了這家公司。因為是所謂的女強人，至今沒有男人願意娶她。一些上杆子靠過來的男人，目的也非常明確的是借她上位、甚至是吃軟飯而已。
自己這十幾年的奮鬥，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在這樣重要的場合裏，白石茉莉奈卻忍不住發起呆來。
“白石社長，請問你們目前的年產能力是多少？”史蒂芬突然開口，向她問道。
“嗯？”白石茉莉奈呼的驚醒過來，暗暗自責自己怎麽在這麽關鍵的時候會發起呆來。她來不及多想，張口就答道：“目前我們的年生產能力，應該在一百到一百二十台光刻機。也就是說如果intel想要重新建設一座晶圓廠，需要大致八到十個月的供貨期。”
白石茉莉奈收拾了一下心情，不知道自己是為何多愁善感起來？似乎是從中國回來之後，她忽然意識到原來世界上，還有像泛翰集團這樣的企業。不過兩年的時間裏，竟然就成長到能和尼康分庭抗禮的程度。
或許尼康剛開始的時候，也曾經有過意氣風發的年代吧。不過如今這座公司裏，唯一剩下的就是陳舊和腐朽。老人們把持了絕對數量的高層職位，有海外背景的鶴田之所以如此努力的推進光刻機市場，未嚐沒有借此打破目前格局的意思……
但在這樣的環境裏，白石茉莉奈想著，工作已經不是一種追求，而是一種折磨了吧。
不知為何，看著場上劍拔弩張、你來我往的談判，白石茉莉奈就是無法強迫自己融入進去。或許自己真的是老了吧，應該找個人嫁了？
……
白石茉莉奈就這樣在最重要的場合裏神遊物外——也就是溜號，直到突然響起的一句話這才將她的注意力徹底的拉了回來。
“既然如此，我代表intel公司宣布，intel公司決定向尼康公司采購一百台光刻機，用於建設一條0.25微米的芯片生產線生產線。”
“哎？”白石茉莉奈下意識的叫了一聲。
“還有什麽問題嗎？白石社長。”史蒂芬好奇的看向她問道。
“啊，我……”白石茉莉奈左看右看，慌亂的搖頭道：“我沒有問題了。”
她怎麽會沒有問題！
這尼瑪是十億美元的以上的生意啊，怎麽intel突然態度就拐了個180度的大彎，就這麽答應下來了？
白石茉莉奈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就算做夢也未免太奇怪了吧！我的想象力沒有這麽豐富好嗎！
“既然沒有問題的話——”史蒂芬在她和鶴田之間掃視了一眼，點點頭說道：“接下來intel公司將會派出一支律師團隊，就協議的整個文本問題進行下一輪的談判。希望在一個月內，我們雙方能夠就所有問題達成共識。”
鶴田也是勉勵維持著自己的嚴肅表情，他同樣慎重的回答道：“沒有問題，尼康將會以最高的效率，為接下來的談判做好一切準備……”
今天的談判到這裏，也就正式的告一段落了。白石茉莉奈目送著intel的考察團退場，直到這時她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專務，這——”白石茉莉奈擔憂的看著鶴田，欲言又止道：“今天的談判，美國人是不是有些……”
“沒錯！”鶴田也緊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道：“為何他們會這麽快，就轉變了對尼康的態度？這裏麵，肯定有問題！”
倆人對視了一眼，均是搖了搖頭。以他們不算貧瘠的想象力，也實在是想象不出來這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一頭霧水的時候，永山絢鬥突然呼哧帶喘的跑進了會議室，他神色興奮的揮舞著一張傳真，大喊道：“社長，最新消息！”
“阿斯麥宣布，放棄0.25微米光刻機的研發項目了！”
“什麽？”
“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