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何夕
於順水毫不在意的笑著說道：“什麽麻煩你說嘛，嗬嗬，政府可不就是為了給你們企業成長解決麻煩的嗎？”
於順水當然知道天上沒有掉餡餅的道理，沒有所求，人家會巴巴的趕上了給你送政績嗎？這年頭，誰也不是雷鋒，憑什麽啊。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管他有什麽麻煩，他都接著了！
周碩組織了一下言語，接著說道：“我們雖然拿到了微軟公司的訂貨合同，並且也已經組織生產了產品，但是在出口報關的時候進出口公司那邊卻總是有問題，導致貨物無法發出。如果科委能夠幫我們爭取到進出口權……”
“這樣……”於順水摸索著下巴，下決心說道：“你把合同複印一份給我，我去給你找省科委出麵解決去！”
開玩笑，好不容易貧瘠的繡城長出這麽一顆獨苗來，科委主任再窮好歹也是正處，別拿豆包不當幹糧啊！這進出口權要是經他的手辦下來，扶持高新技術產業的政績那可是實打實，誰也搶不走了！
周碩連忙示意劉剛將協議的複印件拿出來，交給於順水。
於順水翻看了一下，看到交易金額的時候，眼神一緊心裏如同放了盆火爐似的。百萬美元啊，百萬美元的高新技術出口，在省裏都得算有數了吧？
他按捺下心中的激動，拍著胸脯說道：“沒問題，都交給我了！舍了這把老臉，我也要為咱們市的高新技術企業趟出一條路來！明天你再來，我帶你去省科委！”
“那就全拜托於主任了！”周碩站起身來，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
走出科委的辦公樓，劉剛點了顆煙吸了一口說道：“周兒，這科委能管用嗎？”
周碩搖了搖頭說道：“能不能管用不說，爭取一下總是好的。說到底打鐵還要自身硬，這種事情以後希望不會發生了。”
第二天一大早於順水帶上周碩，風塵仆仆的就踏上了去往省城的火車。
到了省城，於順水先讓周碩去安排住宿，自己一個人迫不及待的就跑到了省科委。
他先是找了分管火炬計劃的省科委副主任，然後倆人一起找上了渤海省科委主任劉海鵬。
劉海鵬仔細閱讀完了周碩的申報材料，看著殷殷期許的於順水說道：“這個X架構鍵盤，真的是自主知識產權嗎？”
於順水猛的點了點頭，說道：“沒錯，他們已經在美國申請了專利，這是專利證書。”
劉海鵬從他的手裏接過專利證書的複印件，若有所思的說道：“周碩，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啊。”
說著，他在手邊的報紙堆裏翻找起來。過不片刻，他“哦”的一聲，從一份報紙裏抽出一版來，念道：“十二個未成年百萬富翁！”
他看了看，一拍桌子說道：“沒錯，應該就是他了。美國微軟公司一百二十萬美金購買了他的軟件，還要斥資六百六十萬組建軟件公司。這小夥子，水平不低啊！這樣熱衷於高科技創新的同誌，咱們科委一定要勇於扶持！”
劉海鵬作為省科委主任，正廳局級幹部，對省內的科技動向是非常關注的。百萬美元的軟件版權轉讓，如果不是周碩沒什麽門路，都可以上科技新聞的頭條了。
於順水喜出望外的說道：“那您看，進出口權這個事兒？”
劉海鵬一揮手，感慨的說道：“咱們省培育出一家高科技公司不容易啊，怎麽能因為進出口問題給攪黃了？你跟我走，咱們直接找商務廳去。”
於順水樂不可支，連忙將資料收拾整齊，跟在劉海鵬後麵，樂顛顛的下了樓。
地市層麵的科委也許確實窮，但是省科委卻還是能承受到中央的一些恩澤，花錢的地方又相對少，總體來說，日子倒還算過得去。
劉海鵬帶著於順水坐著一輛奧迪，徑直去了商務廳的衙門口。
要說科委真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自家係統裏比較一下還行。坐在商務廳裏，看著人家寬敞明亮的大樓，昂首闊步的來往人員，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不過說到底，科委的級別擺在那，劉海鵬那是實打實的廳級幹部。商務廳當然不能怠慢了，等了不多一會兒，就有辦事人員將倆人領到了分管進出口的副廳長辦公室。
商務廳副廳長何夕從辦公桌後麵站起來，笑著走上前來，握住劉海鵬的手說道：“劉主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劉海鵬握住他的手，笑道：“何廳長太客氣了，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倆人握了手，對坐下來，於順水就站在劉海鵬的身邊。
何夕的秘書給倆人倒了茶，何夕開門見山的問道：“不知道劉主任這次過來，有什麽事情？”
劉海鵬喝了口茶，淡淡的說道：“我們科委重點扶持了一個火炬計劃的科技興貿單位，希望商務廳能批一個進出口權方便企業產品出口創匯。”
“哦？”何夕謹慎的問道：“單位的資料有嗎？我看看。”
不怪他疑心，這科委窮的連自己人都快吃不上飯了，竟然還能扶持高新技術企業？何夕不由得有些好奇，別是想弄個進出口權，自己搞進出口貿易吧？
於順水連忙將準備好的資料，交給何夕。他接過文件翻開來，越看越皺眉。一個職高的校辦工廠，竟然就想要獨立的進出口權，這也太不拿豆包當幹糧了吧？
他合上文件夾，想了想，還是不打算直接回絕，找了個借口問道：“這個單位出口的產品是什麽？出口額多少？”
何夕本來想找個理由讓科委的人知難而退，哪知道他這話一問出來，於順水竟然又從包裏拿出來一份文件，遞了過來。
於順水將文件交給何夕，介紹道：“一職高校辦工廠目前生產的產品是計算機外設X架構鍵盤，這裏是他們和美國微軟公司簽訂的首批供貨合同，五萬支鍵盤，合同金額是一百萬美元。”
“一百萬美元？”何夕不是沒見過美元合同，不過他倒是真的沒想到科委能拿出一份上百萬美元的合同來，畢竟科委一年的辦公經費，恐怕也沒有這個數字吧。
何夕打開合同複印件，看了看。很快被簽訂人簽名吸引住，問道：“這個周碩……”
於順水解釋道：“哦，就是一職高現在的校長。這個繡城一職高目前已經被他以個人的名義收購，成為一所私立職業高中了。”
何夕在文件上麵點了點，沉思著說道：“這樣吧，東西先放在這裏，我了解一下，一定給科委一個答複。”
劉海鵬不自覺的皺了皺眉，心裏歎了口氣。這科委沒錢、沒權，別看是個廳局級，卻還使用不動人家商務廳的副廳長。對方要是不賣這個麵子，說不得自己也真是沒辦法。
何夕看著兩個人從辦公室裏走出去，坐回辦公桌前。想了想，伸手拿起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
電話裏嘟嘟響了兩聲，一個女人接了起來。
“喂，老婆嗎。是我，老何。”
“嗯，我跟你打聽個事兒。咱們女兒那個計算機老師……”
“對對，他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什麽？八十萬！”
“好，我知道了，這個事情別到處亂說。”
“嗯，我這個月末盡量回去一次。好，再見！”
何夕坐在那裏愣了一會兒，將秘書叫進來，將文件交給他說道：“給我查一下這個周碩的資料，查到就拿過來。”
切不說何夕，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劉海鵬和於順水回了科委，劉海鵬將他叫住，說道：“你將這個周碩叫來，我想和他談談。”
於順水好奇的問道：“主任，商務廳這邊也沒有消息，這時候和他有什麽好談的？”
劉海鵬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談進出口的事情，你先去喊人吧。”
說完，劉海鵬徑自查找起資料來，不再看他。
於順水連忙乖覺的退出了他的辦公室，到了下麵找了個電話就開始撥號。
他先給繡城科委打了個電話，問到了周碩留下來的酒店電話，這才打了過去。
周碩接到電話，聽說省科委主任要見自己，連忙趕了過來。
於順水這才帶著他，重新上樓，敲響了劉海鵬的辦公室大門。
聽到裏麵應答的聲音，於順水推開門說道：“主任，周碩來了。”
劉海鵬從辦公桌後麵站起身，走過來倒了杯水說道：“哦，這位就是周校長吧。坐，喝水。”
周碩接過水杯來，不禁心中一凜。堂堂廳局級的領導給自己親自倒水，雖然是科委的，但那也是領導幹部啊！這也未免太平易近人了。正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就不知道自己要出多少血，割多少肉了。
劉海鵬和周碩寒暄了兩句，沉吟了一下，突然說道：“聽說周校長投資了一家軟件公司？”
周碩點點頭說道：“和幾個學生合資成立的，目前正在籌備當中。”
“我想問問你，為什麽會把錢都平分給這些孩子呢？聽說他們都是你的學生，軟件的開發工作，你的作用應該更大吧？”
周碩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說起來，其實也不是什麽好理由，我想可能是我太高傲了吧。”
“高傲？”劉海鵬好奇的問道：“這是怎麽說呢？”
周碩有些感慨的邊想邊說道：“我這人吧，從小對錢財這些東西就不放在心上。嗯，也不能這麽說，或者叫做有點知識分子假清高吧。嗬嗬，比較被人鄙視的性格了。對我來說，錢這種東西夠用就好了，多多少少，無所謂的。
我更看重的是安心的感覺，說句自大的話，對我來說，幾百萬、幾千萬這些錢都是舉手之勞而已。與其和這些學生爭那幾十萬的蠅頭小利，我覺得人生應該有更多值得追求的東西。簡單的說就是，哪怕是我應得的，既然當初沒有訂好了規則，那麽我寧可自己吃虧，也不屑的去把大頭劃給自己。嗬嗬，我承認，這是我心底的一點傲慢。
當然這次主要是因為我之前也沒有成立公司，這些學生說不上是為我打工還是合作。如果確立了上下名份，我又不傻當然不會亂送錢。吃大鍋飯那一套，肯定是要被淘汰的。”
劉海鵬沉默的點了點頭，半晌，又問道：“聽說分錢的時候有的學生家長並不信任你，你不會覺得自己一片好心別人辜負了嗎？”
“哈哈。”周碩豁達的一笑，道：“不會，每個人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力，我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別人有什麽反應我不在乎。何況，那個學生家裏的具體情況我也不了解，這錢說不定是救命錢，或者能夠改變他們一生命運，也不好說。哪怕真的隻是貪婪，也說不上是辜負我的一片好心，我想她也應該是被生活的重擔扭曲了人性吧。”他皺眉想了想，似乎在考慮接下來的話是否要說出來，最終仍然說道：“有些人受不得一點委屈，有些人誤解了我的誌向。我這一生從來沒有想過要刻意追求財富，我隻是想為電子產業做點什麽。如果有人因此選擇背棄我，罵我傻，我恭送他們離開。價值觀不同，如何一起愉快的玩耍？有的人離開了，有的人留下來了，我會珍惜所有和我誌同道合的朋友。我隻是想讓自己的人生，能夠有一些意義，而不是簡單的追求財富。”
“當然，我也有錯誤。不得不承認，我還是有些太過於理想化了。還沒有學會站立，就急著跑起來，這讓我看起來有一些不切實際、情緒化和脫離群眾。我想我以後會注意到這一點的。”
周碩心裏，關於新科計算機公司，是打算把他變成一個平台、一個籮筐的。一是以這個榜樣平台吸收更多有能力的人，讓人們意識到IT業能夠賺錢，能夠發大財。另一個，以後生意做得大了，難免有各種關係要照顧，有利益要交換。縱觀商場上，吃獨食向來是很難成功的，除非像老幹媽那樣的封閉市場。新興技術，尤其是IT產業，必須有一個包容的態度。什麽樣的勢力值得拉攏，可以進行分享利潤，能夠取得新科計算機公司的股份就是進入這個籮筐的一個標準、一個入場券。
當然，這個新科計算機公司相對於周碩來說就成了一個手套，重要的技術和資源是不會注入進去的。隻有像ERP係統這樣具有源源不斷業務流的項目才是它的最好選擇。它的作用就是阻擋其他人對核心業務的覬覦，並且和其他的勢力進行交流和拉攏。
“你能有這樣的思想境界，我就放心了。”劉海鵬抿著嘴歎了口氣說道：“實際上，我這裏有一件事情，希望周校長能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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