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桑聽到陸昀知的這句話,驀然間覺得自己好像從來就沒有真正認識過他。

因為在這一刻,她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

缺愛。

可陸昀知,怎麽會是個缺愛的人呢?

他出身高貴,權勢滔天,從來都是由他來執掌他人的命運,三言兩語便能定人生死。

旁人之於他而言,不過是螻蟻。

這樣的人,會缺愛嗎?

一種矛盾的心緒在陳桑的心底蔓延開,隨之而來的,是她此時此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他的這一番話。

好在陸昀知並未糾結,他信手倒了一杯紅酒,搖晃著高腳杯,遞到陳桑的麵前。

“要不要嚐嚐?”

酒液醇香,泛著迷人的光澤。

陳桑低頭看向陸昀知手裏的那杯酒,沒吭聲。

注意到她的遲疑,陸昀知勾唇一笑,“怎麽、懷疑我在這杯酒裏下了藥?”

對……

隻是,陳桑並沒有將這話說出口。

她看到這瓶紅酒似乎是剛開封的,就算陸昀知想下手也沒法找到機會。

想了想,她接過酒杯,仰起頭喝了一口。

“以前,你說過喜歡法國羅曼尼·康帝酒莊裏的紅酒,怎麽樣?合不合胃口?”

陳桑愣了一下。

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

隻是她剛才心思不在紅酒上,所謂的品嚐不過是牛嚼牡丹。

如今被陸昀知詢問口感,隻能含糊地應了一聲,“還不錯。”

剛才還在房間裏的保鏢和一應手下,不知在何時退了出去。

等陳桑反應過來時,房間裏隻剩下她和陸昀知兩人。

陳桑覺得氣氛有點尷尬,故意找了個借口,“我肚子有點餓了。”

她剛剛被黃三抓來的時候,順道被清繳了手機,無法跟外界聯係。

不過,自從上次出事後,霍嶢便送了她一根發圈。

考慮到萬一發生意外,對方可能會將身上值錢的項鏈手鏈之類的東西收繳,所以,他將一枚無比微小的定位儀,安置在了一根看似平平無奇的發圈裏。

那根發圈,現在就在她身上。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

陳桑想著,要單純隻是吃飯的話,陸昀知應該對她做不了什麽吧?

她想的挺美,沒成想,陸昀知居然對她說:“想吃什麽?我帶你出去吃。”

出去?

不夜城這邊至少處於繁華地段,加上魚龍混雜,裏應外合之下,想要逃出這裏至少還有點希望。

但萬一陸昀知換的地方,還不如這裏該怎麽辦?

陳桑不敢去賭。

又不能直接跟陸昀知說“不用”,擔心拒絕得太明顯,會被他發現端倪。

她摸了摸肚子,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這兒沒吃的嗎?我快餓死了……”

陸昀知:“有,不過都是些小食,怕你吃不慣。”

陳桑:“沒事,先拿來填填肚子就行。”

陸昀知口中的小食,屬於雞翅雞米花薯條一類的拚盤,還有一個雕龍畫鳳似的水果拚盤。

他另外還讓廚房幫忙煮了一碗麵,臥了兩個雞蛋。

陳桑拿著筷子低頭吃麵,陸昀知就坐在對麵看她。

看的時間長了,陳桑覺得有些不自在,“你要不要也來點?”

“不用,我看著你吃。”

陳桑斟酌道:“你要是有事忙,不用管我。反正你找了這麽多人看著我,我也跑不到哪兒去。”

“沒事,好久沒見你了,想看看你。”

陸昀知的眼神太灼熱,看得她想逃。

他問:“你這次來港城,應該帶了身份證吧?”

陳桑抬頭:“怎麽?”

陸昀知:“找個時間,跟我去把證領了。”

陳桑愣住:“你說什麽?”

“領結婚證。”陸昀知勾著笑,“我不早說了,霍嶢娶不了你,能娶你也敢娶你的人,隻有我。”

“這回跟霍嶢分手了鬧辭職,你還沒想明白?”

陳桑試探著問:“我們現在就談結婚的事,會不會有點太早了?”

“不早。”陸昀知循循善誘道,“你十八歲的時候,我養著你。到你今年二十五歲,跟了我正好。連七年之癢都熬過去了,除了我,你還想嫁給誰?”

陳桑想說這個“七年之癢”的時間並不坐實,因為他們中間有長達兩年多的時間處於空白。

可這會兒陸昀知正在興頭上,若是陳桑掃了他的興致,保不齊他又會發什麽瘋。

陳桑換了個思維,“那你之前的那位未婚妻呢?她怎麽辦?”

陸昀知:“家族聯姻。婚約已經解除,我現在是自由身。”

陳桑:“我還以為,她挺喜歡你的。”

雖然那位名媛大小姐的ins內容對於陸昀知的描述不多,但若不是一個沉浸在愛意裏的女人,是不會輕易地將一個男人的手,專程挑選好角度拍攝進自己的手機。

“喜不喜歡,重要嗎?”陸昀知毫不在意,“我知道我想要誰就夠了。”

陳桑試著拒絕:“陸昀知,強扭的瓜不甜。”

陸昀知靠在沙發上,單手玩著桑葉發圈,“甜不甜,吃到嘴裏才知道。”

他冷著聲,打量的視線直白而玩味,帶著幾分病態與偏執。

陳桑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剛才的那句話,叫他不高興了。

房間裏沒有時鍾,陳桑沒辦法看時間,也無從判別自己離開酒店已經過去多久。

而霍嶢,還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夠找到她。

她隻能硬著頭皮地去跟陸昀知周旋,即便在一開始,她擔心會甩不掉他,根本連跟他搭話的心思都沒有。

麵對剛才的拒絕,陳桑想了一個較為婉轉的說辭。

“我隻是覺得,我根本不了解你。貿然結婚,這件事對於我而言,有些冒險。”

陸昀知挑眉:“你想知道些什麽?”

陳桑:“你真實的身份,應該不一般吧?”

陸昀知:“你不是都看到了?”

陳桑:“除了作為不夜城的老板之外,你是不是還有別的身份?”

之所以會這麽問,原因在於陳桑想到陸昀知所在的家族,打從十幾年前開始,就培養了一批諸如黃三祁六這樣的人。

培養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當初派祁六前往京城執行的任務,又是什麽?

即便坐擁港城最知名的不夜城,也用不著伸這麽長的手到京城這塊地界兒。

更別說,陳桑甚至不知道黃三祁六這樣的數字究竟排到了幾號。

而且,若單單隻是為了爭搶一個不夜城的繼承權的話,陸昀知當年用得著直接弄死試圖跟他奪位的親弟弟嗎?

一係列的猜想,在陳桑的腦海中聚焦。

迫切地等待一個答案。

陸昀知看了陳桑一眼,眉心微挑:“你確定想知道?”

陳桑點了點頭。

陸昀知正欲開口,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少爺,場子裏出事了!”

陸昀知的貼身保鏢阿彪推門進來。

“場子裏不知道哪個姑娘溜了特首家的小公子,現在這位爺發了火,正在滿場找人。”

陳桑心頭一怔。

應該沒那麽巧,不是她招惹的那位吧?

不夜城場子那麽大,足足有幾十層,每一層都有叫人看花眼的美人,也有紮堆的權貴名流。

那人找的未必就會是她。

陸昀知蹙眉:“這種事也用得著來找我?”

阿彪壓低聲音:“他快找到那地方去了,萬一那些東西被他看到……”

那些東西?

陳桑耳朵挺尖,明顯從這句話中聽出了貓膩。

可惜阿彪對她有所顧忌,說得有些含糊其辭。

不過,可以想見的是,那些東西對於陸昀知而言應該挺重要。

因為等到阿彪說完這話後,就見陸昀知站起身,對著她說:“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陳桑乖巧地點了點頭。

等陸昀知走後,陳桑打開房間門,赫然發現剛才進來匯報的阿彪,就守在門口。

跟個小白楊似的,站得端端正正。

他居然沒跟著陸昀知一塊去?

這可就有點難辦了。

陳桑隻能硬著頭皮上:“我想去趟洗手間。”

阿彪恭敬回應:“陳小姐,房間裏就有洗手間。”

“我用不慣,就要用外麵的。”趕在阿彪開口拒絕之前,陳桑立刻做出一副刁蠻狀,“你要是拒絕我,等陸昀知一回來,我就跟他告狀,說你欺負我!”

阿彪麵不改色:“……我喜歡男人。”

陳桑:“……”

噗!

真的假的?

倒也不必犧牲如此之大。

房間門“砰”地一下被再次關上。

陳桑拿了一堆東西倒入房裏洗手間的馬桶裏。

一分鍾後,她再次打開門。

“裏頭的洗手間堵住了,這下,我能去用外麵的了嗎?”

阿彪麵黑如炭:“陳小姐,您別為難我。”

“你要是不放心,或是擔心我跑,可以跟著我一塊去。”陳桑笑得一臉無辜,“總而言之,我快忍不住了。”

最後,在陳桑的再三磋磨下,阿彪被迫領著陳桑去外頭的洗手間。

待走到男女洗手間的分界口時,陳桑停下腳步。

“裏頭可是女生專用的洗手間,跟到這裏,你就不用再進去了吧?”

阿彪麵色微紅,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好,我在這裏等您。”

陳桑顧自走進去,想到照理來說,這一層的洗手間,應該會有個換氣扇或是窗戶。

再不濟,等會兒她設計將阿彪引進來後,想個辦法弄暈他,再喬裝一番趁機溜出去。

看看外麵的夜色,霍嶢這個點應該已經找到了這裏,指不定現在就在門口。

隻要她能從這裏逃脫,定然能順利跟霍嶢匯合。

陳桑想得挺美,架不住一推開洗手間的門,赫然發現裏頭正在進行“三人行”。

兩個女孩一前一後地跪在地上,同時伺候著一個男人。

陳桑的突然闖入,不但沒打斷他們,反而叫他們更加興奮。

那被伺候的男人一邊按著身前女孩的頭用力幾下,一邊調笑著轉過頭來問:“靚女,想上洗手間麻煩換個地方。還是說,你想加入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