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晨光熹微
“真會如此!”王婧蓉麵無表情,語氣冷硬,也讓她接下來的話,充滿了令人不安的可信度,“或許,她現在正在考慮,還要不要跟你繼續走下去!你是決定誠心表白,還是準備接受分手呢?”
李溪莛的腦瓜仁轟轟作響,一抹擔憂浮上心頭,尤其是當趙清懿憤然而去的身影又一次閃現在眼前時,他仿佛能聽見心裏麵傳來一陣陣脆裂的碎響。
分手!?
這兩個字聽在耳中,就如天塌了一般。
“可是,我表白過的啊……”他仍舊有些不甘心。
王婧蓉冷聲問:“何時?何地?”
李溪莛再度沉默了。
在那夜**一吻的間隙裏,他心潮澎湃,倒也用“愛上你,當然變成了傻瓜”這句話表露心跡。
可仔細想想,那確實與“告白”有些許差別。
不夠正式,不夠真誠。
倒像是情到濃處時的一句挑逗……
“那,我該怎樣告白?”八麵玲瓏、手眼通天的總裁大人,在王婧蓉三言兩語間,突然變得六神無主了。
“簡單,”王婧蓉豎起三根手指,“擇一良辰,擇一寶地,再呼朋喚友。”
李溪莛目瞪口呆,嘀嘀咕咕道:“不會是影視劇裏那種,找個人頭攢動的步行街擺一地蠟燭,再把一束鮮花遞上去?那也太俗套了吧!再怎麽說我們也是公眾人物了……”
“具體如何實施,看你心誠與否了。”王婧蓉言至於此,灑然而去。已斜墜西山的夕光穿林過葉,將她的影子投映在搖動的光斑間,漸行,漸遠,漸長。
李溪莛稍作沉思,旋即領悟。
如果當真跟清懿告白,隻要能討她歡心,就算豁出這張老臉皮,又能怎樣?
時逢周末,行至熙熙攘攘的太平古街,昂然站於高台之上,攜好友擺開陣仗,漫天鮮花,樂隊齊奏,再向清懿大聲表白,如此,是否就會讓她稱心如意了呢?
“就這麽定了!待我仔細謀劃一番!”他猛一擊掌,鬥誌昂揚。至於是誰起了頭讓清懿難堪,倒在不經意間拋至腦後,也懶得再去調查了。
方成安找了處涼亭坐下,默默感受著周遭春濃,鳥語花香。手機滴滴叫了兩聲,他翻出來瞄了一眼,又倒扣在桌麵上,嘴角邊掛著一抹玩味的笑。
“怎麽跑到這兒來了?讓我一頓好找。”劉逸安左手提著茶壺,右手捏著兩隻茶盞,施施而行。
方一坐定,梁穎茜便又從長廊盡頭閃現而出,手裏也捧著一隻黑褐相間的茶盞,嬌聲道:“兩位哥哥莫急,請給妹妹留一口熱乎的!”
劉逸安大笑,“快來快來。”
待三人坐定,相視一笑,方成安將三隻茶盞一字排開,劉逸安拎壺注茶,梁穎茜滿臉期待。
茶香嫋嫋,馥鬱芬芳。
方成安先將杯子端起,遞在唇邊輕呷了一口。
劉逸安立刻問:“好茶否?”
方成安饒有趣味地看著他,又扭頭看了一眼梁穎茜,手指在杯子上緊了緊,才揚眉道:“好茶!”
劉逸安嘿的一聲笑了,端茶牛飲。
他雖為文弱書生,可大喜大悲時,行止甚是豪邁。那杯茶滾熱燙嘴,他卻幾口吞下。
梁穎茜終歸年輕了些,完全掩不住眉梢唇角間悄然流動的喜色。
《離心劍》的最後一場戲,再次回到充氣膜結構內的古代城池中進行拍攝。
這次雖非一鏡到底,但場麵恢宏,節奏緊湊,斯墓督德和杜空青的感情戲亦有了最終的結果。
分鏡頭略多,但蘇白野心很大,誓要一口氣拍到殺青!
充氣膜頂部燈光齊亮,使陳舊古樸、恢弘大氣的城池亮若白晝。
佩戴著動作捕捉設備的群演們穿梭其中,在副導的指導下學習走位。劇組工作人員忙前忙後,力求完善城池內的每一個細節。
斯墓督德與杜空青在水中**後,情濃深處,心無芥蒂,是人是蛇已無區別。
他仍勸她離去,從新謀劃再圖救人。
她卻執意前行,言道蒼生苦難,救人宜早不宜晚。她若此時折返,再回來時隻能看到他們的屍體。
他說那是蛇帝的計謀,就是想騙她上鉤,除去心頭大患。
她淡然笑之,言道杜空青行走天下,所曆恐怖怪誕之事不計其數,還未曾有人能除得了她。
斯墓督德不忍她送死,便隻能將自己的計劃提前,由“三日後攻城”改成了“今夜子時攻城”,並且告訴杜空青可由何時何處潛入城內,救出被困百姓。
杜空青得此強援,自然不會再去送死。
他們二人依依分別,斯墓督德回歸自己的軍營後,謊稱遭遇蛇帝伏兵,大戰一場惟有他死裏逃生,而蛇帝手下精兵亦損失慘重,今夜乃攻城良機,不可貽誤!
眾蛇將蛇兵自然聽命於他,毫無二話。
杜空青回到山林茅屋中吐息養身,拭劍習武,為夜裏的大戰做足了準備。
這些鏡頭都已在之前拍攝完畢,餘彥明、方成安等人來拜訪時,趙清懿和李溪莛便將表演攻城惡戰、夜行潛入的大場麵動作戲。
待諸人準備就緒,蘇白先是讓燈光師滅掉棚頂吊燈,然後指揮攝像師操縱“大疆悟2”俯拍了一段蛇人大軍在城外荒野緩緩遊近的畫麵。
斯墓督德練兵有方,那些蛇人身著重盔、手持戰斧,於草地行走間寂寂無聲,在空中俯瞰,密密麻麻如蟻群出洞、趁夜覓食。
鏡頭倏忽一轉,拍到杜空青趴臥於山岡密林下。
離耳、離手、離心三劍盡歸鞘中。
她屏息靜氣地等待著,目光在斯墓督德揮兵夜行的方向上停留了片刻,一無所獲後又轉向巍峨厚重的城牆。
雉堞與城頭哨塔間,每隔兩米便插著一根火把,將城頭映照得亮如白晝。
可雉堞之後,卻不見半個巡邏兵的身影。
整個夜晚死氣沉沉,似乎根本沒有大戰將至的跡象。
但杜空青卻隱隱地感到幾分不妙,臉上的緊張之色愈來越濃。
這時,畫麵裏會轉入一個霧雲吞月的特效鏡頭。
圓月如磐,如染鮮血般,赤紅一片。
夜色陡然變濃,好似被黑色的繭籠罩著,風吹葉動,蠶食桑葉般,沙沙作響。
杜空青握緊離耳,指尖輕叩劍柄,竟發出一陣金鐵交擊之聲。
城西處,霧月下。
草浪翻滾,層層疊疊,如鬼魅遊**荒野。忽有野獸的痛吼聲隨風飄來,緊接著連成一片,吼聲驚天動地,城頭雉堞後終於現出蛇人身影,它們全副武裝,手上兵刃皆是閃著寒光的鋼矛。
戰鼓擂動,精兵登城。
隻是,當風停歇,荒野上草浪靜止,很快與夜色融為一體,霧氣漸濃,蛇人擅長夜視遠方,卻什麽都沒看見。
那隊精兵強將在城頭上守衛了一段時間,便在三聲短促的號角聲中撤了下去。
當它們回到營帳,脫盔卸甲準備入睡時,城東處猛然爆發出一陣聲浪。
緊接著是城門被撞的轟然巨響。
那些蛇人精兵隻得翻身起床,重新衝向戰場。
可等它們到了事發地點,敵人隻留下一大灘血跡,陣容保持完好地撤入了城外草原之中。
雖說蛇帝命人焚荒,在城牆四周留下了足夠寬闊的平地,但斯墓督德帶來的精兵遊走速度何其驚人,城上精兵直射下一輪箭矢,它們便消失在射程之外的茫茫荒野之中。
從子時到寅時,這種攻擊規模和攻擊手段,持續了十幾次。
每次突襲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攪得守城精兵疲於應付,一整夜穿盔戴甲,矛不脫手,箭不離弦,精神緊張到了極致。
守城方如此,躲在山岡上默默觀察的杜空青同樣神色緊張。
在兩方蛇人激戰時,離耳劍會在“嗆啷”一聲響時離鞘三寸,寒光迸射,而後又徐徐落回,殺氣盡沒於劍鞘中。
斯墓督德的親兵突襲了十幾次,杜空青的離耳劍便彈起又回落了十幾次。
她心已熱,劍又渴血,恨不得立刻衝上過去,離耳離手齊上,斬斷千百蛇人頭顱!
但斯墓督德的忠告還在耳邊,蛇人間的仇恨,遠遠抵不過蛇人對人類的仇恨,她甫一出現,就會被兩邊蛇人合力擊殺。
她現在能做的,隻有等待,等待斯墓督德信號。
由於這次無需一鏡到底,是以趙清懿在入鏡和補妝間不斷切換,即便在四月天的山岡上,仍舊保持著了良好的表演狀態,而且攝影棚內不冷不熱,即便有吹風機製造出樹葉和草地搖動的現象,她趴得久了,也未覺得風寒刺骨,四肢僵硬。
前麵的鋪墊表演完成後,蘇白突然做了一個手勢。
片場諸位工作人員,馬上凝神應對。
攝影棚內,位於東方、模擬太陽的探照燈陡然亮起,刺破深夜濃霧,恰似晨光熹微,悵然臨城。
斯墓督德眼見城頭守衛被攪得精神緊張,疲憊不堪,心想時機成熟,手中猛惡巨斧高高舉起,斜劈而下,空氣如被撕裂,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
身後黑壓壓的蛇人大軍無聲無息地遊出荒草,行速驚人,眨眼間已兵臨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