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哀傷若死
趙清懿想問,卻突然感到一陣超強烈的快感襲來,隨之勾起了清晨裏與李溪莛的溫存纏綿。
興奮度猛地拔高。
她想要叫出聲來!
在她殘存的理智裏,卻有個聲音在呼喊著:離開這裏!快離開這裏!
但是,她做不到。
她的眼前已出現了迷幻的假象,為了抵抗身體裏湧動的異樣,她隻能在地上翻滾掙紮,像是回到了揚州城破的那一天,亂馬蹄踏下,柔弱婦孺便如她現在這樣,無力對抗在身上施暴的亂民。
一閃念間,她似乎又變成了屠刀之下的孩子。
興奮消褪,隻餘痛苦。
刀尖上的血滴下來,在她的細嫩額頭上濺出一朵朵豔紅的花。
她不敢尖叫,不敢呼吸,更不敢躲閃。
直到那把刀砍下來,她在痛苦漫延至全身的過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脫。
她不敢再活著。
藥效已過。
趙清懿如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汗水已經把衣服都淋透了。
她的胸膛極速起伏,喘息粗重,被打濕的頭發一綹一綹地搭在額頭上,臉色蒼白,嘴唇輕顫。
寒冬的冷風灌進來,拂過濕透的衣裳,如將她從冰水裏撈出來又按回去,反複不停。
“婧蓉……”她的嗓音裏,卻流露出一種看透一切的無奈。
“沒關係,別怕啊,”王婧蓉感覺屋子裏的味道散去了不少,便關了窗走回來,跪在她麵前,用五指梳理著她的頭發,“我陪你一起走,共同承擔這世界上所有的白眼與唾沫,放心,你不會孤獨。就算是我補償了她虧欠的恩情。”
“你說的她,到底是誰?”趙清懿的聲音因記憶中的傷痛變得格外嘶啞。
“還能是誰啊,你的好閨蜜啊,那個小王妃啊,被你老爹拋棄的女人啊!”王婧蓉哈哈大笑著,窗外烏雲盤旋,將萬道金光攔腰斬斷,整個世界灰暗壓抑,如同末日降臨。
熹微的光線時而從天際線的一角裏透射出來,穿過浮動變幻的雲層倒映在深藍色的玻璃幕牆上,折射向王婧蓉那張陰冷殘忍的側臉。
趙清懿仿佛被光芒刺到一般微眯著雙眼,滿含苦澀道:“你不是她嗎?那你是誰?”
“呸!”王婧蓉突然惱羞成怒,抬起手揪住她的衣領,五指用力攥緊導致每一片指甲都刺進了她的皮膚裏,“我怎麽會是她?那個窩囊廢!不配擁有愛情的女人!她早就死啦!”
趙清懿明白了,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
王婧蓉抓著趙清懿用力一推,迅速站起身轉回頭去,輕蔑道:“你也是個廢物,就知道哭!一對廢物!廢物……”
她的聲音愈發低沉,亦空洞渺遠,好似烏雲下茫然無依的落葉,找不到一絲可以沐浴的陽光亦渴飲不到一滴露水,在即將枯竭的飄行中等待隨時會翩翩降臨的死亡。
趙清懿的衣裙和皮膚被汗水和酒水交織著,形容狼狽得像這世間裏流落街巷又被暴徒**的婦女,無一處不卑微,無一處不狼藉。
她手撐在地麵上,被打濕的頭發亂糟糟地垂下來,遮住了那張仍舊淚如泉湧的臉。
哪怕是揚州城破,被困渡口,跳江而亡,都不如現在這般痛苦無助,似乎單單一個王婧蓉,便讓她感到整個世界都在跟她過不去。
何其悲涼的命運啊。
流淚,為了她,也為自己。
在北行路上,被徽宗趙佶當成配種牲口般送給金人的她,所體會到的痛苦與無助,便是現在這般感受吧?
趙清懿輕撫著腿上的針孔,想摸出手機給李溪莛打一個電話,手指伸到半途卻又什麽都不想做了。
就這樣吧。
無所謂了……
“你倒是看得開啊。在你昏迷期間,我已經給那個男人發過短信了,讓他先去紅毯現場等你,你陪我聊會兒天再過去呢。”王婧蓉咯咯笑著,通過落地窗中的朦朧影子,看著匍匐在地上的可憐人,“怎麽樣?聊夠了嗎?”
趙清懿搖了下頭。
“還沒聊夠?你怎麽那麽賤啊你!”王婧蓉又衝過來,抓住了她的頭發,嗓音尖銳得像是被拉斷的手風琴,“趙清懿!她後來怎樣跟你有什麽關係?啊?!跟你有關係嗎!”
趙清懿輕輕點了下頭。
“靠!真賤!”王婧蓉使勁推了下她的腦袋,手指點著她的額頭尖聲道:“是你父親,你父親的錯,跟你沒關係!你憑什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整天一副很對不起她的樣子!你讓我惡心!”
趙清懿終於抬起頭來,寫滿悲痛的雙眼泛著淚花和血色,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別這樣看我!我沒瘋,我正常著呢!好不容易見到了一個姓趙的宋朝人,還是那王八蛋的女兒,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知道我為什麽沒有早一點下手嗎?嗯?”
王婧蓉在房間裏徘徊著,長發淩亂,衣裙飄**,活像個精神崩潰的瘋子。
“因為你當時沒用啊!比現在還要更加窩囊!我打敗你沒有一點成就感,沒有沒有完全沒有成就感!可現在不同了啊,你是‘風骨雅正’能用宋朝官話唱出宋詞的人,是在象牙山中與販賣集團鬥智鬥勇的救人英雄,是國民女神,是九寰總裁李溪莛的戀人,是已經爬上娛樂圈頂峰的女人!”
趙清懿啞著嗓子問:“你自己呢?害了我,就什麽都不要了嗎?”
“嗬,”王婧蓉張開雙臂,在落地窗旁感受著並不存在的陽光,“你說這個身份?演員?影後?這隻是我打發時間尋找獵物的消遣罷了,你以為我真的把精力都放在‘藝術’上所以才沒有時間關注社交平台嗎?愚蠢!”
趙清懿歎息,不再言語,王婧蓉卻始終在喋喋不休地說著。
“等會兒我們這副樣子走出去啊,又會引起轟動了吧?又會登上那什麽熱搜榜單了吧?哈,從沒有負麵新聞的兩位女明星,結果卻陷入吸毒醜聞,真是讓人意想不到的結局呢!”
她忽然頓住,又走到趙清懿麵前,雙眼直勾勾地看過來,“哦,對了,我跟你同歸於盡,不是為了可憐你,而是覺得這樣很刺激,明白嗎?別自作多情!”
話音剛落,酒店房門已經被人用力砸響。
王婧蓉沒有去開門,而是把自己丟在沙發上不斷揉弄著頭發,“真期待我們走出去將會麵對什麽呢!或許,比她臨死前的那一刻,還要殘酷吧。”
這次,她的聲音裏終於透射出一種令人窒息的悲涼。
“開門!警察!”門外有人大喊,聲音充滿威嚴。
王婧蓉置之不理,從沙發茶幾上拾起一根針頭,對準了自己的手臂,好似自言自語,也像是在解釋給趙清懿聽:
“為了公平,我就把自己的形象搞得更差一點,增加劑量是必然。不過啊,你千萬別以為我在照顧你,而是因為我想在你最清醒的狀態下,讓你真切地體會到她的絕望!還有,別用那種甘願的眼神看著我,你要痛苦,比她還要痛苦,明白嗎?!”
她有模有樣地彈了彈針頭,笑道:“可惜警察同誌來得太快,否則真想多欣賞你那副卑微可憐的樣子呢!”
警察已經開始撞門了。
王婧蓉仰起頭,修長纖細的脖頸下青筋隱現,光滑白皙,幽香暗生,仿佛有著能引誘任何一個男人咬上去的魅力,此刻卻被尖利的針頭頂著。
“呼!”她長出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正待享受裏麵的**會給她帶來極度的快感時,原本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趙清懿,突然搶步上前,雙手一拉一推,已將那支針頭繞過了她的脖頸。
王婧蓉惱羞成怒,正待反擊,趙清懿卻一個頭槌砸下,隻聽砰的一聲響,王婧蓉摔倒在沙發上,她則抓緊那根針頭,對準了自己的手臂。
“嘭”的一聲響。
房門被數名警察撞開,趙清懿披頭散發,踉踉蹌蹌,針尖已經探入皮膚中,拇指緩緩地推動著針栓,並且朝著王婧蓉大吼:“我願意!不用你管我!要麽跟我一起玩,要麽就滾出去!”
王婧蓉怔住。
五大三粗的警察們一擁而上,將趙清懿按在沙發椅背上,並且奪走了那支針管。動作粗暴,像是對待最臭名昭著的罪犯那樣,完全沒有任何憐香惜玉的意思。
她不僅吸毒,還要教唆別人吸毒,不管怎樣,都無可厚非。
趙清懿猶在掙紮,嗓音尖銳地喊著:“你不吸毒還報警,是不是姐妹!?”
警察的動作很快,他們留了幾個人在房間內調查取證,其餘人則押著趙清懿走向門外。
希斯萊酒店的正門口,已經停著三輛警車,等待著押送有吸毒嫌疑的知名影星,押送到能看見陽光,卻觸碰不到溫暖的看守所。
王婧蓉驚愕當場,視線裏不斷有忙碌的警察走過,直到有人問了句,“王小姐,你得跟我們去做筆錄。”
如同觸到了某種開關,她突然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光著腳繞開警察衝到門外,在電梯門閉合前猛地把嫩白的腳掌伸進去。
電梯門重新開啟,露出警察們遍布疑慮的臉,以及趙清懿哀傷若死的瞳眸。
“為什麽?”她問。
“你有一件事情說錯了,我不是自願承擔責任,而是不願讓你說的那個‘她’受苦。我可以為她付出一切。”趙清懿沒有說“你”,而是用“她”來取代,便是不想讓警察們聽出其中的端倪。
“愚蠢。”王婧蓉嗓音低沉。
“嗬,她開心就好呀,我,”趙清懿聳了聳肩,“無所謂的。”
電梯門悠悠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