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以彼還彼雙星競

“快些……快些……”

回歸時間線,王彥中奔到散花樓下二三十步外,正氣喘籲籲,後悔自己沒跟兒子每日晨起跑步時,就見一個身影從三樓摔了下來。

“那是……不!不是,一定不是!”

水藍服色頗似潘巧巧所穿的孺裙,那一刻,王彥中的心也如琉璃一般摔在了地上。抱著一絲僥幸,他搶步衝過去,卻被湊熱鬧的看客攔住。

一把推開看客,斜仆在地上的身影入目,王彥中眼中的世界頓時黯淡了,隻剩下腥紅的血色背景,以及被血色圍住的女人,他的女人。

王彥中抱住脖頸還在噴血的潘巧巧,一顆心沉入到熔爐之中,不,那顆心已變作熔爐,將他的身體,他的意識漸漸燒融。

低低的呻吟將這熔爐暫時降溫,或許是這懷抱太熟悉,潘巧巧睜眼,即將失焦的眼瞳看住了王彥中。她艱辛地吐出六個字,那是她這輩子一直想對王彥中說的話,可前二十年沒機會,前二十天沒必要。

“對不起,我錯了……”

瞳光散去,潘巧巧香消玉殞,王彥中擁她入懷,眼中也失了焦距。他想哭,想叫喊,卻有一股重於萬鈞的力量滯在胸膛中,讓他一時僵麻無聲。

“大娘子——天啊,他們真害死了大娘子……”

一人從散花樓急急衝了出來,正是阿旺,見到王彥中懷中的潘巧巧,跪倒在地,叩頭哭喊。

“剛才就在樓上呼救呢,不知是哪些賊子……”

“光天化日,光天化日啊!”

看客們搖頭低語著,王彥中心中炸開一道驚雷。是誰!?不管是誰!

王彥中輕輕將潘巧巧放下,如之前那短暫的甜蜜時光裏,早上他起床時那般。起身時,眼中光芒已冷若寒冰。

“照顧好巧巧……”

對阿旺淡淡吩咐了一聲,王彥中大踏步進了散花樓。

散花樓上,眾人正亂作一團。

尤十四跺腳道:“鄧將仕,怎的把事情搞成這樣?這下如何是好?”

鄧孝安叫道:“是你女兒出的主意!為何怪到我?這下……如何是好?”

他也麻了爪,急得一頭是汗,隨手一抹。滿臉是血。

“死得好!死得好!嗬嗬……哈哈……”

尤杏兒瘋癲般地笑著,快意至極。那三個花戶,還有那個牙人則傻在當場,一直沒回過神來。跟著鄧孝安上樓的四個家丁,還有潘承。則惴惴不安地相互對視。

鄧孝安靈機一動,急急道:“喝酒!大家都喝酒!說是那女人喝醉了自己摔下去的!”

尤十四氣得發抖:“這麽多血怎麽說!?”

鄧孝安看向尤杏兒:“你就招下,說那婦人跟你爭搶,回手戳了自己!”

不待尤杏兒應下,他又招呼其他人:“大家都對下口風,別露了馬腳。”

尤十四恨聲道:“剛才那家仆怎麽沒人攔著!?有他在,王衝能把我們全投進監裏啊!”

眾人都打了個哆嗦。鄧孝安臉上未被血跡遮住之處瞬間煞白,他下意識地嘀咕道:“如果隻是投監,那就是老天爺開恩了。”

就在眾人發愣時,蹬蹬腳步聲響起。一個瘦高身影衝了上來,甫一現身,便像是裹著凜冽寒風,讓眾人再打起哆嗦來。

鄧孝安失聲道:“王彥中!”

王彥中冷冷掃視眾人。自言自語道:“十二個……不多……”

不多?什麽不多?

眾人正發愣,就聽王彥中喝道:“納命來!”

右手握柄。左手一拔,卻紋絲未動,王彥中暗自淒笑,自己順手取來的竟又是這柄大夏龍雀……

這時眾人才回過神來,鄧孝安一聲招呼,兩個家丁一左一右按住了王彥中,另一個家丁迎麵上前,要奪王彥中的刀。

“王山長,不要衝動,誰也不想看到這事,潘百花是喝醉了自己摔下去的。對了,她本想與鄧某雙宿雙飛,挑撥鄧某,杏兒發了惱,兩人拉扯起來,才傷到了自己,你們說……是吧?”

鄧孝安心念急轉,一番話不僅抹了自己的罪責,還將潘巧巧誣為**。王彥中他不怕,怕的就是王衝。把潘巧巧說成水性楊花的女子,攪渾了水,也是讓王衝多一層忌諱。

其他人趕緊出聲附和,不少人還嗬嗬低笑出聲,這書生持刀露麵,殺氣騰騰,還嚇了他們一跳。卻連刀都拔不出來,也不知是拿了柄多年未出鞘的鏽刀,還是根本連出刀的力氣都沒有。

鄧孝安的話,眾人的笑聲,又似一道驚雷劈下,那股沉在王彥中胸膛裏的巨力,之前已經鬆動了許多,再一道雷擊下,讓他整個人血液沸騰,那股巨力噴薄而出。

大叫聲中,王彥中猛然挺身,左手一揚,細碎的鐵鏽揮灑開,森冷如雪的刀光綻現。迎麵而來的那家丁被刀光由下至上劈過,刀鋒如無物般透穿衣物,剖開筋肉,裂骨而過。

那家丁慘叫一聲,仰麵就倒,一道自腹部直通鎖骨的裂口皮開肉綻,噴血不止,腸子更在第一時間就擠出了腹腔,爭到了自由。

王彥中返身揮刀橫掃,左右兩個家丁剛被他掙脫,還沒站穩,就被刀鋒掠過臉麵,聽得鏗鏗兩聲,左麵家丁被刀鋒自顴骨處切入,斜拉到另一側的眼眶,捧著噴血的麵目,哀嚎著仆倒。右麵家丁正低著頭,這一刀直直切入腦勺,再切出來時,刃尖還沾著白白的碎屑。與左麵家丁的震天動靜截然相反,右麵這家丁沒哼一聲便軟了下去。

第四個家丁頗有職業精神,見王衝起步逼向鄧孝安,還下意識地攔在身前,可他身上毫無長物,王彥中長刀劈下時,他舉手抵擋。血光並現。兩隻斷手落地,家丁臉上多了一條豎痕,由額頭拉到下頜。本是細細血線,轉瞬後便噴出血水,家丁也嘶聲叫著,滾倒在地。

僅僅一瞬間,四個家丁就倒在了血泊中,眼裏噴薄著血光的王彥中,雙手持刀。竟然還能冷靜地掃視眾人,低聲嘀咕道:“還剩八個……”

再看那長刀,直直的三尺刀身,兩尺半雪亮如鏡,此時已經沾滿腥紅血跡。後半尺則是鏽跡斑斑,怪不得拔不出來。刀柄處無鍔,血水沿柄而下,染紅了王彥中的雙手。

鄧孝安等人魂飛魄散,這刀是能殺人的!不,已殺了四人!

見王彥中直直盯住自己,鄧孝安悔得腸子都青了。不過他此時還悔的是自己為什麽要先開口,成了王彥中的第一目標。

也顧不得身邊是誰,他一把就將人推了過去,再掃視四周。尋著逃脫之道。

就聽啊地一聲,一個花戶捧著腰眼,踉蹌而退。隨著他的步子,刀身一寸寸顯露。竟是被長刀透腰而入。

另外兩個花戶涕淚皆下,擺手喊著與他們無關。就想自攔住樓道的王彥中身側鑽出去。

刀光左右輪轉,一個看著自己胸口破開的大口子,一臉難以置信地倒下。另一個則捂著脖頸,血水滋滋噴出,再咕嚕嚕滾下樓去。

“都得死!沒有一個無辜!”

王彥中高聲喊著,剩下的人幾乎全都軟倒在地。他們絕想不到,這看似羸弱的書生持刀在手,竟然成了一個殺神。

“拚了!”

尤十四和潘承兩個老頭畢竟吃鹽多,經事多,鼓起了心力,一人舉一張椅子,自左右朝王彥中夾擊而去。

滿以為能將王彥中卡住,卻沒想這書生竟然一個靈巧的矮身側撲,在地上滾了一圈,不僅閃開了夾擊,還一躍而起,一刀劈出。

兩人兩張椅子撞作一處,尤十四連連退步,正被這一刀劈中腰後,該是脊骨也被劈斷,尤十四轉身看向王彥中,上半身竟然詭異地擰了一大圈。似乎也意識到這駭人的情形,尤十四兩眼翻白,仰麵而倒。

潘承壓根就想不到,這書生竟然轉瞬又變作了精通武藝的俠士,他自不知,王衝和弟弟妹妹那粗淺的刀弓之術,還是王彥中教的。

“我是潘家人!我還攔著他們害大娘子,別殺我!”

鄧孝安和尤杏兒已縮到了角落裏,潘承見王彥中提著血水淋淋的長刀逼過來,目光如噬人惡鬼,積起的那點心氣驟然消散,膝蓋一軟就跪在了地上,擺手哀聲求饒。

“潘家人?就是幫著外人出主意,逼巧巧給出並蒂憐的那個……潘家人?”

王彥中心中充盈著殺意,意識卻依舊清靈,一語便道破潘承的來曆,阿財已經講過此事。

刀尖抵在潘承胸口,王彥中一口痰呸在正努力朝他諂笑的那張臉上,手腕一送,刀鋒透胸而入,再朝外一拉,帶出大片血水。

潘承瞪大雙眼,歪倒在地。王彥中卻沒放過他,一腳踹平身體,又一刀下去,如屠豬羊一般。嘴裏還念念有詞:“我要看看,背主之奴的心到底是什麽樣子?”

伸手自剖開的胸腔中掏出心髒,王彥中端詳片刻,再憎惡地摔在地上:“果然是黑的!”

縮在角落裏的鄧孝安和尤杏兒幾乎快嚇傻了,直到王彥中逼到兩三步外,鄧孝安終於有了力氣,一把扯起尤杏兒道:“我們衝出去!”

話音剛落,尤杏兒便被他推了出去,他也趁機自王彥中身側躥過。

樓道就在眼前,鄧孝安幾乎要高呼僥幸了,一股冰寒之氣自右臀拂到左側大腿,接著才是劇烈的疼痛,幾乎炸裂了腦子,噗通摔倒在地,哀聲叫喚起來。

王彥中收刀,正猶豫著要不要徹底解決此人,背上咚的一聲響,卻是那尤杏兒不知怎的有了力氣和膽子,舉起椅子砸了他一下。

王彥中轉身一刀,正舉著椅子要來第二下的尤杏兒捧手急退。這一刀削掉了她兩個指頭,痛得她如殺豬一般叫喚。

“王、王山長,饒了奴婢的賤命!奴婢做牛做馬,任山長驅使——!”

殺神逼來,尤杏兒淚水口水尿水一並下來,地上瞬間濕了一大灘。王彥中置若罔聞。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提到了樓欄邊。

“饒命——!”

這婦人哀聲喊著,此時樓下已聚了大群人,正嗡嗡議論著,見三樓又有了動靜,齊齊抬頭觀望。

婦人還道王彥中是要把她推下樓,暗想也許還能保得一命,折了腿腳也算走運了。可冰涼的刀刃擱在脖子上,她才明白過來。

她呆呆而無辜地問:“山長。你要作甚?”

王彥中一字一字地道:“以彼之道,還之彼身,賤婦!下地府去吧!”

說完便手腕重重一推,刀鋒割斷頸動脈,血水潑啦噴出。尤杏兒慘呼著捂住傷口,卻怎麽也擋不住那噴湧之勢。

王彥中提著尤杏兒的發髻,將她上半身壓出樓欄外,讓她仰麵半躺著,如放豬羊血一般,任那血水噴向樓下。這般作為,樓下諸人看得清清楚楚。盡皆呆住。不少人被劈頭澆上血水,竟也忘了躲開。

片刻後,那血泉變作了時噴時停的血線,尤杏兒也已翻了白眼。嘴裏就下意識地呻吟著“饒命……”

提著發髻的手一鬆,腳下再一勾,尤杏兒摔下樓去,在地上砸起老大一團煙塵。也激起一片驚呼。

收拾了尤杏兒,王彥中掃視樓上。又在角落裏找到一人。那人已軟成一灘泥,哭喊道:“小人是陪潘娘子來此過契的牙人,絕沒害過潘娘子……”

王彥中揚著刀,刀鋒幾乎快落在那牙人身上,才勉強收了回去。此時他的殺意已經消散大半,否則牙人絕逃不過這一劫。

再聽到呻吟聲,王彥中的殺意又聚了起來,卻是那鄧孝安。隻被傷了屁股和大腿,正艱辛無比地在樓梯上爬著。

王彥中蹬蹬兩步追上,鄧孝安轉身仰麵,連聲告饒,王彥中不為所動,提刀猛落。刀鋒透胸而下,破開脊背,釘在樓板上,鄧孝安嗷地一聲,再沒了氣息。

想到此人該是害死潘巧巧的主謀,王彥中有心如剖潘承之心那般施為,可濃濃的血腥氣透鼻而入,殺意散去,再提不起力氣,連釘在鄧孝安身上的大夏龍雀刀都拔不起來。

“該殺的,都殺了,可是……”

淚水此時才自王彥中眼角流下,他哽咽著道:“巧巧,平日我總是不讓你,今次卻沒堅持,這才害了你,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

目光再度轉向那柄長刀,他似乎也有了死意,卻又一個激靈:“不行,我若死了,誰來照顧虎兒瓶兒,更不知二郎會作出什麽傻事。”

想到二郎,王彥中舉步上樓,一邊走一邊嘀咕道:“不能牽累二郎。”

當王衝趕到時,看到的是坐在地上,一臉恬靜地擁著潘巧巧的父親,而周圍的人群卻以驚駭間夾有敬畏的目光注視著王彥中。

“二郎……”

王衝騎著駿馬,快馬加鞭,還是晚了王彥中小半個時辰。此時人群已被衙差隔開,領隊的孫舟迎上來,臉色發白地喚著。

王衝卻置若罔聞,他的目光就落在脖頸處破開一個血肉模糊的大口子,緊閉著雙眼,已毫無生氣的潘巧巧身上,心中狂瀾卷湧,那狂瀾帶著透骨的寒氣,讓他幾乎轉不動念頭。

“二郎……裏麵……”

孫舟喚了幾次,他才反應過來,聽孫舟隻言片語就把事情說了個大概,心頭又是劇震。

“趙知縣和縣丞縣尉們還沒趕來,若是……”

“我去看看……”

孫舟給了王衝暗示,王衝緩緩點頭,他明白,這是給他時間,看能不能作些什麽。

王衝近於麻木地進了散花樓。就在二樓的樓梯上,見著被長刀透胸釘在樓板上的鄧孝安,他沒理會,一步步跨上去,很快,一幕觸目驚心的場景展現在他眼前。

血,全是血,地上,牆上,桌椅上,天花板上,無處不腥紅片片。皮開肉綻,甚至肢體殘缺的屍體零落四處,甚至還見到一個老頭的胸膛破開大洞,心髒都被摘了出來。

王衝緩緩舉步,一步步間,父親揮刀的身姿似乎就在眼前,一個個人體倒下,讓他的心潮也一次次澎湃不定。那股鎮住思維的寒意也一分分消解。

“是我的錯……”

王衝隻覺那寒意就是負罪感,但此時不及細思,就沉浸在震撼之中,震撼於父親的作為。十一人啊,往日看似無縛雞之力的父親,竟然在片刻間手刃了十一人,還挖了人心,這是怎樣的心誌……自己也算是心誌狠決了,可換作自己,王衝覺得真作不到父親這般地步。

“對了,還有我在。”

潘巧巧之死,給王衝壓下巨大的負罪感,此時他無心也無暇去審視,緊要的是王彥中連殺十一人,這殺人之罪,又要奪走王彥中之命。

王衝努力驅策著腦子,希望能在現場找到一些可供利用的線索,當他環視四周時,目光又被牆麵扯住,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當場。

雪白的牆壁上,用血抹就的幾個大字龍飛鳳舞,氣韻十足,而這幾字的內容,也與此韻相通。

“殺人者,王彥中也。”

楞了許久,王衝像是作了什麽決定,整個人輕鬆下來,再看桌上的並蒂憐,黃花已被染作紅花,幽幽長歎。

下樓時,呻吟聲響起,鄧孝安竟沒死!?

“守正,救我……”

鄧孝安睜眼看到王衝,恍若溺水之人看到稻草,抬手招呼著,王彥中那一刀似乎沒傷到肺腑和大血管,身下就隻有一小灘血。王衝還不知道,那是王彥中劈在鄧孝安屁股和大腿上的另一刀所致。

“救你?”

王衝冷冷笑了,到底是怎樣糊塗,才能說出這話。再想深一層,不糊塗,也不至於在大庭廣眾,光天化日之下,逼死了潘巧巧。

聽出了王衝的嘲諷之意,鄧孝安艱辛地道:“都是那賤人……那個尤杏兒壞的事,不是她撒潑,事情怎會到這一步?守正,救我,隻要我活著,你爹必不會死!”

刹那間,王衝還真猶豫了,趕緊施救,鄧孝安還能活下來,活了此人,父親的罪也能少一分。若鄧孝安死了,父親死罪難逃。

可想及牆上的血書大字,王衝心念堅定。

“好,救你……”

王衝一邊說著,一邊握住了刀柄,再歎父親竟然真拔出了這柄大夏龍雀。這刀似乎就是為了今日出鞘一般,不得不說,有些事,有如天定。

鄧孝安臉上浮起喜色,他是既後悔又僥幸,早知潘巧巧剛烈,自己當時怎麽就豬油蒙了心?說起來,還是那尤杏兒害的。之前聽到那賤人叫喚得如待宰的豬羊,就說不出的暢快。

待活了下來,這輩子再不惹王家人了,真沒想到,不止王二郎是個太歲星君,他父親王彥中更是個七殺星君。

劇烈的疼痛打斷了他的思緒,卻見王衝將釘住他的長刀拔起,他急急叫道:“拔不得!拔不得!這是害我,不是救我!”

王衝淡淡地道:“我爹沒作完的事,我當然得補上……”

在鄧孝安駭然的目光中,王衝拔出了長刀,刀尖對準心口,重重插下。

感應著鄧孝安身軀的抽搐,王衝心道,這一刀,不止是為了爹,也是為了娘……即將成為他娘的潘巧巧。

步出散花樓時,大批兵丁湧來,王衝與王彥中對視,兩人都露出了淡然的微笑。這一刻,兩人的心聲也一般無二:“有我在,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