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琅與姑父趙綏前後領兵離京, 紓意這頭也忙活了起來。今年是第一回 分府過年,又有這些喜事兒,更是要好好在府中置辦才是。

紓意與母親商議好了, 她打理鋪子裏的賬務, 結清年賬,再給鋪子裏的各位掌櫃夥計發放年賞,從廿八放十日年假,且慢慢收拾鋪子, 待元宵後再行開張。

而徐氏打點府中上下布置, 備下各家節禮,再與府中仆役行賞。

這坊市裏處處都是置辦年貨的百姓, 車馬難行, 隻得將停至街口,再緩緩而入內。熱乎乎的綿白水汽氤氳, 空氣中漂浮著各色酒香和蜜糖炸物的香氣,讓人心情也輕快起來。

“這幾日天氣倒好,不雨不雪的,咱們來這坊市中行走也不會濕了鞋襪。”綴玉捧著匣子,抬頭看著四周笑道。

聯珠則替自家娘子提著裙擺,搖頭晃腦:“我倒想下一場雪,咱們府裏院子寬敞, 下雪時一定十分有意思。”

“就知道玩兒, 也不知去歲是誰濕了鞋襪又受了風,可憐兮兮縮在榻上喝苦藥, 連年上的好酒菜都沒口福。”綴玉扭頭笑她, 又說, “今年若還是貪玩, 瞧我怎麽笑話你。”

“娘子!你看她!”聯珠撅著唇想去擰她,手中又提著自家娘子的裙擺,隻好請紓意主持公道。

紓意笑著安慰:“綴玉說的也不錯,貪玩著涼多不值當。若是今歲再玩雪穿得厚實些便是了,喝下熱乎乎的薑湯,當心鞋襪,如此定然不會著涼的。”

“好了,快些走吧,早些看完也好去逛逛花局。”

街上人多,來往難免磕碰。

“娘子,今日讓咱們來便是了,何必親自擠這一遭?”聯珠替她擋著人群中穿梭的孩童,“誰家的孩子?也不怕被人踩著?”

京中官爵人家的小娘子出行自會多多帶上家仆以作人障,紓意卻不喜如此,開口道:“到底是新年,東家來鋪子裏發放賞錢也是心意。”

“倒是沒想到,今日坊市內竟熱鬧至此。”她失笑,又見自家衣料鋪子人滿為患,都是前來置辦新衣的,裏三層外三層,擠得隻能隱約看見掌櫃娘子的發髻。

主仆三人遠遠立在對街感歎。

“咱們還是先去琳琅閣罷,劉娘子今日可是有的忙了。”

琳琅閣內亦是賓客盈門,年前鋪子裏都要備上許多生肖或是喜慶樣子的小金銀錁子,許多人家願買來贈予小輩壓祟,今歲另備了些鑽了孔的,用紅繩係在孩童腕間,別提多喜慶可愛了。

“小娘子,”蘇娘子十分眼尖,立在櫃上瞧見紓意,便出門相迎,“小娘子快請上樓坐。”

琳琅閣二層與隔壁的製香鋪子打通了牆壁,隻用垂簾紗幔朦朧地半掩起來,香氣卻連綿而入,引著選購首飾的客人大多都往隔壁看看,再買些喜愛的香料帶回府去。

“小娘子請。”蘇娘子請紓意主仆三人進了安靜雅間,再上了香茶,取來賬簿奉上。

“咱們今歲可掙了不少銀錢,娘子請過目,”她眉開眼笑,顯是十分歡喜,“琳琅閣的名聲大了,加上娘子吩咐的琉璃首飾、與製香鋪子同開,這生意更是好上加好,現下白玉京內誰人都知,若是想買新鮮的首飾便要到咱們這兒來看看。”

“多虧了小娘子心思,不然哪兒有這麽好的生意。”

“娘子且瞧瞧。”她請紓意過目賬簿,再捧來錢匣子奉上,“臘月裏的賬隻做了半月的,後頭實在太忙,尚未記上正冊。”

紓意與綴玉一一核對,便點了頭雙方蓋印收好,再從帶來的匣子中取出一枚沉甸甸的荷包:“今歲辛苦諸位,還請掌櫃娘子點點,散給繡娘夥計們過個好年,廿八前另有好酒好茶送來,諸位帶回去嚐嚐。”

蘇娘子恭敬接下,連忙道:“多謝東家,咱們定會好好經營。”

“掌櫃娘子不必相送,咱們去隔壁看看。”紓意笑著與她見禮,便從二樓往製香鋪子去。

製香鋪子的掌櫃容娘子是紓意托人才請來的,原是宮中放還的宮女,熟諳宮中的調香手藝,又對前朝香方多有研究,隻是家道中落急需用錢,這才點頭到此處作掌櫃,另請了賬房清點財帛。

鋪子裏有不少客人正挑選成香,鋪子中的香料齊備又精致,再買上精巧的匣子,年下用來送禮真是再好不過了。還有許多小娘子相約來此自製香料,鋪子中器具齊備,也不用在家中布置待客,比從前方便許多,成了白玉京內時興的消遣好去處。

紓意幾人見過賬房,對完帳後又將年賞散了下去,便去看掌櫃容娘子教女夥計們製香焙香的手藝。

她隔著花窗,聽容娘子教習香料特性,這幾位新進來的女夥計既有仔細選過雇來的,也有從牙行銷了身契買來的,紓意目光從幾位女郎麵上掠過,倒覺得其中一位有些眼熟。

“綴玉,你瞧那第三個小娘子,是不是仿佛在何處見過似的。”她蹙眉思索,那女郎年紀不大,圓圓的一雙眼,實在是熟悉得很。

“我瞧著,倒像是從前東府的小丫頭似的,從前總梳雙髻,似乎是伯夫人院裏的?”綴玉又喚了聯珠來看。

“正是呢,她腕子上有道疤,好像叫作芸兒?”聯珠眯起眼睛,十分確定地點了點頭,“從前經常跟著周媽媽來咱們院子裏。”

“這又是怎麽到了咱們鋪子裏?”紓意疑道,便聽裏間容娘子發話:

“今日這些都要記好了,明日來我跟前背誦,香料名貴,記差了各自習性可就製不成好香,可清楚了?”

“記清楚了,謝過容師傅。”小女郎們躬身告退,出了門見過紓意再紛紛行禮,“東家娘子。”

紓意點過頭,又笑著說:“年下各有年賞,且去賬房處領罷。”

諸位娘子喜滋滋地道謝,歡天喜地地走了,又聽她讓芸兒等一等:“這位小娘子倒是麵熟,從前是安平伯府中的侍女?”

芸兒心頭有些怯意,小聲點頭道:“見過四娘子,奴婢從前是夫人院裏的。”

“那怎的又到了此處?”

她像是怕紓意再趕她走,連忙道:“娘子憐憫,那次府中之事過後……是、是伯夫人她將咱們一應發賣了,許是不想讓咱們多嘴多舌。”

“我阿娘是她院裏的媽媽,我也在她跟前伺候,便一應遠遠賣出了府,”芸兒低著頭,手中絞著衣袖,“阿娘用攢了一輩子的月銀同人牙子贖了我們母女倆的身,這才不至於賣出城去。”

“我原在夫人屋裏便是侍奉香料的,便被容娘子選了進來。”紓意的鋪子開的月銀不低,正好讓她安置自己和母親。

張氏怕這些下人日後被帶走審問,再說出些什麽攀扯她,便將院子裏大小都收拾出去。

紓意隻想著又得了這樣一位人證,隻說:“你們母女二人也頗為不易,你且安心在我這鋪子裏呆著罷,生意好了,自不會少了你的賞銀。”

芸兒安了心,隻千恩萬謝地走了。

“倒沒想到,還能有這樣一番際遇,撞進咱們手裏來了。”聯珠回頭瞧了瞧她,這才跟上自家娘子。

-

現下便隻剩最後一家書畫鋪子,年下生意也是十分紅火,各色紅箋和彩箋正合年下寫拜帖,或是裝點家舍,還有不少人購置金墨來塗飾桃符牌匾等物。

待三人散完年賞,倒是見著一位熟人。

“林四娘子,別來無恙啊。”楊鶴卿方買了各色彩箋,剛想離去便瞧見了紓意,連忙提了袍角便跟上去,一張俊秀的麵龐滿是笑意。

他像極了一位情竇初開的少年郎君,紅著耳尖期期艾艾道:“小娘子今日也是來買彩箋的嗎?不知小娘子喜歡什麽花樣的?”

紓意被他熱絡的模樣略略驚了一瞬,也不想說太多旁的事,便禮貌地點點頭道:“正是,我倒也無甚偏好。”

“我自從那日後去過好幾次馬場,倒不見小娘子前來,”他抿著靦腆的笑湊上前來跟著,“今日相見果真是有緣。”

“小娘子現下往何處去?不知是否願意賞臉與我一同用盞清茶。”楊鶴卿亦步亦趨,十足像搖著尾巴撒嬌的小狗。

她隻覺有些尷尬,隻想讓他別再跟著了,便道:“現下正想去花局購置些鮮花,怕是不便與楊家郎君同行。”

他一雙眼卻亮了:“方便得很,在下也想去花局為母親購置些鮮花,聽說方家花局的水仙頗為出色,有‘金杯玉盞’之稱,年節擺在屋內最是適合不過了。”

難道非得直截了當地開口嗎?

紓意蹙眉,總覺著還是徹底將話說明白才好,她回身定定看著楊鶴卿,開口道:“楊家郎君為何對我如此熱絡?男女有別,且兩下並不熟稔,隻怕同行多有不便。”

他斂去了笑容,十分認真道:“我不怕娘子笑話我,自從崔盧兩家結好那日,我便對小娘子一見傾心,小娘子是我見過最靈動、最鮮活的女郎,雖你已與衛將軍定親,可到底不成定局,我亦想爭取一番。”

她是不信什麽一見鍾情的,僅看著一張臉便動了心,能有什麽真切的情意?

“可我對你無意,郎君何必強求呢?”紓意直接了當,並未再留什麽情麵。

楊鶴卿耷拉了眉眼,瞧著有些可憐:“我與娘子隻見了不過幾麵,日後多多相處,自會知道我的好的。”

她隻笑著搖了搖頭,轉身便要離去。

“娘子可是忌諱自己與定遠侯府的婚約?我都打聽過了,衛府至今未曾到貴府下聘,隻有一道太後賜下的姻緣恩誥,此事也是強求不得的,我現下追求娘子也不是什麽令人不齒的事,”他卻追上攔住她,“娘子且給我些機會,讓我一點點展現出我的好來,讓娘子看見我的真心,好不好?”

他一張俊秀的臉龐稍顯稚氣,年紀小的少年郎君自有一股熱忱,一番話大膽且熱情,好不遮掩地展示自己的心思,還要一意孤行地糾纏。

“衛將軍現下也不在京中,娘子也不必忌諱些什麽,我請娘子去玉樓喝茶,玉樓有上好的乳酪豆沙卷。”

紓意有些厭煩了,他方才字字句句全是自己一廂情願,隻知道她與衛琅的婚約,卻將她方才明確拒絕忽略得十分徹底。

“你方才究竟有沒有聽我說話?你隻當我忌諱衛琅的未婚娘子這道身份,不願與你糾纏擔心毀了名聲,”她蹙眉以對,“卻將我說的對你無意這幾個字忘得一幹二淨嗎?”

“你究竟是對我有意,還是隻想得到自己心儀的物件?”

作者有話說:

周末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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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置之不理,一心退婚。

還好,在婚前便撞破了這一樁醜事,不必再蹉跎她的青春。

隻是扶光不知道,那日撞見二人簷下相擁,是李鳳朝早就設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