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龍府結業之後緊接著就是東寮國金家舉辦的煉器大會,時間緊迫,路途又太遠,所以大多數人都是下山後直接往東寮趕,唯獨葉家人和連城朗月就近尋了個別院住下,等待葉楚恢複神智。

連城朗月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葉楚屋外,目光深邃地望著園中飄搖而下的落葉,禦龍府三月,不知不覺,山下已經是入秋了洽。

千秋身子單薄,她那性子可不是個會細心地為自己添衣的。

“月哥哥,謝謝你,哥哥變成這個樣子,如果不是有你在,梨若真的會害怕。”

“嗬,這是我應該做的。”

葉梨若擔心地看了看屋內,泫然欲泣,“哥哥為人一向謙厚有禮,從不與人結仇,也不知道是誰這麽殘忍把哥哥折磨成這個樣子,如果讓我知道是誰,我一定要為哥哥討個公道。”

連城朗月聞言,眼中一片沉靜,狀似無意道:“梨若,我一直不知,素日裏我去你家總是很少能見到葉兄,他……似乎很忙啊!”

這本是再正常不過的問題,卻讓葉梨若臉色有點不大對,說話也不見流利了。

“這個……月哥哥你也知道我們葉家最大的優勢就是商鋪遍布,一來積累財力,二來收集來往的信息,哥哥他作為葉家唯一的嫡子,當然要四處張羅,有時候夜裏不回家就在店裏將就也是常有的事。”

連城朗月嘴角斜勾,淺笑,“哦,看來葉兄卻是很忙啊!鈐”

葉梨若笑得有些不自然,“是啊,月哥哥,你也知道我們家我爹和長輩們都十分看重你,哥哥他壯大葉家的實力,也是想將來能給你提供更大的助力,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月哥哥你看,這是我親手為你做的新衣,入秋了,天涼,我知道月哥哥的衣服從來都是連城山莊特製的,十分講究,所以我特地花重金搜集了許多頂級白色重華晶石點綴在上麵,希望月哥哥你不要嫌棄梨若手拙。”

“辛苦你了!”

連城朗月溫柔一笑,那笑容直讓葉梨若覺得為這個男人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安靜無聲的房中忽然傳出微弱的動靜,兩人急忙進門。

“哥哥,你終於醒了!我馬上去告訴爹!”

屋裏隻剩下了連城朗月和剛剛清醒的葉楚。

連城朗月走到床前,之手置於身後,悄然凝結著氣刃。

“葉兄,你醒了,葉兄你修為並非泛泛,是誰把你弄成了這樣?”

幫助連城朗月得到連城家的當家大權,這一向是葉家最大的目標,所以對於連城朗月葉楚沒有多大的戒心,他張了張嘴,激動地說道:“朗月,我們被騙了,連城千秋那個小子……他……”

連城千秋不解,俊美的臉上笑容更加無害,“千秋怎麽了?難不成是他又招惹了什麽麻煩的對手禍及葉兄?”

葉楚恨不得立刻跑到人最多的地方,大聲告訴全天下的人連城千秋的真麵目簡直就是個冷血殘酷的魔鬼,可是這個驚天的秘密湧到喉嚨口,戛然而止。

能說嗎?能對連城朗月說嗎?

不,不能!

他這個未來妹夫厲害是厲害,可為人太過君子,又感念連城滄海的養育之恩,就算讓他知道連城千秋的真麵目,他也未必會狠下心斬草除根,這件事情暫時還是不讓他知道得好。

“葉兄?”

葉楚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笑了笑,“哦,沒什麽,我剛醒,腦子有些混亂,胡言亂語你不必放在心上。”

“無妨!”聽到屋外傳來人聲,連城朗月收回了指尖的氣息,隻要葉楚還有現在這樣的冷靜,不四處宣揚,便還能讓他多活些日子。

“楚兒!”

葉衝見愛子安然無恙總算是放下了心,可他正想問及事情始末時被葉楚一個眼神暗示,他轉對連城朗月道:“朗月啊,勞煩你守了這麽久,想必你也累了,老夫已經命人準備好了一切,你就先去休息休息吧!”

連城朗月自是明白,很自覺地離開了。

葉梨若有些不滿地瞪著自己的哥哥,埋怨道:“哥哥,有什麽話不能當著月哥哥的話說,你們這樣不是明擺著拿他當外人嗎?月哥哥何等的心智,豈會看不出你們是有心支開他?”

“梨若,我把他支開正是為了他好。”

葉衝斂眉深思,額頭上擠出深深地溝壑,狐疑道:“楚兒,你的事情是不是和他有關?”

葉楚恨意盈容,英俊的臉因為腦海中再也抹不去的噩夢而慘白,他咬牙切齒地說道:“爹,不是他,是連城千秋,連、城、千、秋!”

他狠狠地加重著語氣,一個字,一個字,拚湊出的名字便是如森羅地獄最惡毒的鬼咒烙在他的心裏,忍著內心無邊無際的恐懼,他好不容易將那一夜的折磨重現在他人麵前,說完了,渾身都在顫抖,汗水浸濕了衣衫,不知是因為那份濃濃的恐懼還是澎湃的怨恨……

“哥哥……你……是不是還沒有完全……清醒?你說的這些……是那個不成事的酒囊飯袋做的?”

不光是葉梨若,就是葉衝也很難相信他講述的一切。

葉楚見自己的家人完全不相信自己所說的,當即血氣衝頂,低吼道:“爹,梨若,你們一定要相信我說的話,否則,等到你們真正明白的時候,別說是連城家,恐怕就是我們葉家也已經被那個惡鬼毀了,我害了那個叫辰沂的靈術師,連城千秋她肯定不會就這麽放過我的!”

他越說越激動,不是他有心理陰影,而是昨晚連城千秋對辰灃的那股子恨他沒辦法忘記,他現在終於想明白了,連城千秋不殺他不是要放過他,相反,那個惡鬼就是要讓他日日夜夜都記住辰灃死亡的恐怖畫麵,讓他日夜不能安寢,受著永無止境的折磨,將來……將來“他”肯定還會忽然出現在他麵前,向他索命!

他一把抓住了葉衝的手,雙眼充滿了恐懼,“爹,我不想死啊,您一定要救我,除掉連城千秋,趕快除掉他,否則他一定會殺了我的,我看得出,他太狠了,他一定會讓整個葉家都為那個辰沂陪葬的!”

自己付諸所有希望寶貝兒子被人折磨成這個樣子,葉衝怎麽會不心疼?可是……

“關於禦龍府靈術師辰沂的事情現在大街小巷人盡皆知,原來這件事跟你有關?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什麽人不好惹,你幹什麽偏要招惹禦龍府的靈術師?”

葉梨若冷哼一聲道:“爹,這還用問嗎?哥哥那點見不得人的癖好也不是一兩天了,要是哪天給人知道了,我們葉家的臉往哪放?哥哥,不是我說你,上回那個太子趙承乾就因為色膽包天,招惹到夜蒼穹那個女魔頭,被當眾那樣羞辱,至今都沒臉出來見人,你是想步他的後塵嗎?”

“我那時候那麽做也是想把連城千秋趕出禦龍府,我又怎麽會想到連城千秋竟然這麽可怕?”

“哼,說白了還不是哥哥你色迷心竅!”

葉衝麵色不愉低喝:“醒了,什麽時候了你們兄妹倆還鬥嘴,如果事情真的像楚兒說的,那事情恐怕麻煩了,小小年紀能有如此心智瞞天過海,又身懷奇高修為,朗月要想和他爭奪連城家主之位,不容易啊!”

葉梨若緊緊咬住了唇瓣,她萬萬沒料到那個草包竟然會是這樣大的變數。

葉楚說道:“爹,這就是我要你把朗月支開的原因,這件事情不能讓他知道,否則他未必會動手。“

葉衝沉吟道:“嗯……現在看來除掉連城千秋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天命之人的事情因為連城千秋是男兒身又是一個草包而不了了之,現在看來,就算他不是女的,這天命之人的事情也不能馬虎。”

葉梨若聽完,溫柔婉約的眉目間流露出一絲惡毒陰狠,“爹,這件事非但不能讓月哥哥知道,更不能流傳出去,現在我們葉家已經是跟連城千秋結了仇,就算他真是天命之人,也絕對不會再為我們所用,所以除掉他是必須的,更何況連城千秋偽裝得太好,方才我們聽哥哥說了一通都無法相信,那別人又怎麽會相信連城千秋不是草包,弄不好還會反過來說哥哥的不是,而且如果貿然除掉他,世人肯定會認為是月哥哥做的,那樣的話月哥哥就無法再在連城家立足了。”

“那……那該怎麽做?”

“是啊,梨若,你一向心思縝密,依你看我們該怎麽辦?這個連城千秋本性狡詐得很,我們必須在他來找你哥哥報仇之前除掉他。”

“慢慢來,等待一個絕好的時機!”

廂房中。

一隻雪白的鳥兒飛進窗戶,落地之間,化作一隻銀鬃雪獅。

連城朗月優雅地放下茶盞,摸了摸雪獅的大腦袋,好像是瞬間明白了什麽,他悠然一笑,怎麽看,都笑得有些危險。

手邊疊得整整齊齊的新衣被他隨意地丟到了一旁,雪獅樂顛顛地跑過去垂涎地舔著上麵點綴的重華晶石。

連城朗月莞爾,“想吃?”

雪獅點著大腦袋。

“想吃就吃吧!”

之後,屋子裏便隻剩下嚼豆子似的脆響,和地上一堆被雪獅踩了好幾個大爪印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