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千秋……”

他抱著她,用的力道很大,一遍遍簡單而單調的呼喚淩亂中透著迷惘,完全是由心而發,不假思索,千秋在他擁緊的懷抱中隱約讀出了一絲……別樣的東西……

有點……糟糕!

“表哥,就算你再是想念我,可我們兩個男人抱得這麽緊,給人看見了也不大好吧?我倒是無所謂,但表哥的名聲……”

慕天卓身體一僵,這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她,目光尷尬地漂移了一瞬,又重新鎖回了她身上,“表弟,你……怎麽這副打扮?鈐”

若非知道了“他”是自己的表弟,恐怕……“他”看著明明就是個姑娘……

如果說明了,也許隻會變得更加不自在吧洽?

千秋藏著心中的感歎,嬉皮笑臉道:“如果不是這樣,我又怎麽能安然無恙地站在表哥麵前?我的易容術可是不比碧桐的差,怎麽樣,像不像個迷死人的大美女?”

明明擁有舉世無雙的容色和尊貴的身份,卻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世人麵前,看著她毫不在乎的笑容,慕天卓心裏實在是不好受。

“你呀,就是愛胡鬧,你剛才說……想見祖母?為了什麽?別再拿剛才那不著邊際的理由糊弄我,這回我可是不信你了。”

千秋吊兒郎當地靠在車壁上,懶散道:“死過一回的人,就是想在自己再死之前看看我那位素未謀麵的外祖母,看看傳說中幽居綺羅天的西王母究竟是何等的鐵石心腸,免得留下遺憾。”

慕天卓聽得出她是在置氣。

“表弟,我知道你心中有氣,在你危難之時慕家沒有出麵保護你,是表哥對不起你。”

千秋愣了愣,放軟了聲音,“表哥,在我心中,外祖母是外祖母,你是你,千秋不是瞎子,從初識到現在,你對我百般維護,樁樁件件我都銘記在心,就像你不問我為何會死而複生一樣,我也不問你那時為何不來救我,你有你的無奈我明白。”

說著,她咧嘴一笑,“我真的明白!”

慕天卓是越發的疑惑了,“表弟,為何我總覺得看不透你?你明明心智深沉,智謀無雙,為何當初非要把自己推上那條絕路?”

她故作神秘,趴到慕天卓耳邊小聲道:“表哥應該知道,天命之人的身份看似尊貴無比,可人人畏如蛇蠍,縱然我沒有野心,又有誰能容得下我?”

耳邊帶著淡淡梅香的清氣帶出一絲絲癢意,拂得他的心越發的塌軟了一片。

“表弟,你受苦了!”

“表哥覺得我現在不好嗎?”

“你真的過得好嗎?千秋啊,我寧願你說一聲‘不好’。”

就像尋常百姓常說的一句話,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千秋淺笑,“表哥,那不是我,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劫後餘生,你該敲鑼打鼓為我慶賀才是,或者……你幫我一起去跟外祖母打一架,我也好出口氣。”

她嬉皮笑臉本來是想緩解氣氛,誰知慕天卓卻忽然繃住了俊臉,肅然道:“又胡鬧,你難道真的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隱姓埋名下去?就算可以,我也不能看你這麽委屈自己,以你現在的處境想方設法求得祖母心軟庇護你都來不及,你怎麽還一心想著跟她抬杠?那樣吃苦的是你自己。”

千秋心裏暖洋洋的,“表哥,你真的覺得我有那麽弱不禁風嗎?”

“不是!”

“那你還……”

“我知道你不弱,甚至在我之上,但我想看到你得到更多的屏障來保護自己,祖母那裏雖然可能會有點困難,但西王母的名頭擺出去總會讓人忌憚幾分,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勸服祖母。”

“表哥,以你對外祖母的了解,你覺得她會幫我嗎?”

顯然,慕天卓也沒有多少信心,但他總是覺得祖母不會真的那麽狠心,上次一事也許……她已經有些後悔了……

離瓊花宴似乎還有六天的時間。

千秋凝眉想了想,道:“表哥不必費心我的事情,如果你真的關心我,就相信我,既然現在我們都無法確定外祖母的態度,那我也不好冒然以連城千秋的身份出現在她麵前。”

不能以連城千秋的身份……

慕天卓眼睛一亮,兩人目光相觸,心照不宣。

……

綺羅天,南茲慕家主府所在,隱藏在一片迷霧叢林之後的幽穀,穿過重重霧靄,眼前便是遍地的花團錦簇,和那漫天的飛紅。

各色洋洋灑灑的花瓣像雨一樣不停歇地從天而降,仰頭看去,整個天空就像一匹繡滿了綺麗繁花的藍色絲羅,就是輕輕動一動衣袖,都能拂起一股卷著花瓣的香風。

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是了吧?

母親……就是出生在這樣美麗幽靜的地方嗎?

“公子,您可回來了!老主母她……”

兩人剛到府邸門外,一個頭發全白、身體卻十分硬朗的老婦人就迎了上來,神色憂慮,可當她留意到慕天卓身邊還站著個渾身髒兮兮的陌生小丫頭時,立刻就住了嘴,一臉防備。

“公子,這是……”

“哦,我方才在街上見她又聾又啞,孤苦無依,就帶她回來了,以後留她在我院中做個茶侍吧!葉婆婆,你說祖母怎麽了?”

“公子啊,老主母她今天又沒有吃飯。”

慕天卓皺著眉頭歎了口氣,“我知道了,葉婆婆,你還去廚房準備點桂花粥吧!”

“哎,老奴知道了。”

千秋悄悄打量著那葉婆婆離開的背影,身形柔中帶剛,腳步又輕盈如風,剛才看她雖然頭發全白,麵容卻也不過五六十歲的模樣。

她暗暗凝氣,緩緩睜開眼睛,果然在葉婆婆身後看到一隻紫紅色的天馬。

“葉婆婆自祖母年輕時就伺候她,兩人相伴已經將近三百年了,雖然她在家裏一直以奴婢的身份自居,但地位等同長老。”

一路上,但凡碰到在慕家有些地位的人經過,慕天卓都會輕聲向她做個大致的介紹,不厭其煩。

“表弟,我隻是想讓你盡快熟悉慕家,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人,你記住,無論何時,隻要有我在,慕家就有你一席之地。”

他的話讓千秋不得不動容,可是他的目光太灼熱,千秋不敢去正視。

因為千秋是作為慕天卓的專屬茶侍入府,所以慕天卓就在自己房間旁邊為她安頓了住處,換了身慕家侍女的衣服後,慕天卓又帶著她四處熟悉慕家的環境,可是千秋看得出,他心裏有事。

她從旁邊隨手折了一朵淡黃色、開而不放的花,笑著塞進了慕天卓手中,“公子,作為茶侍,奴婢覺得您此刻該拿這花泡杯茶來喝了。”

慕天卓怔忡了一瞬,笑了,含笑花,泡茶飲之可以使人心情愉悅、振奮精神。

千秋見他終於展露了笑容,才收斂了爛漫,認真道:“表哥可是在擔心外祖母?”

“哎,祖母她已經有好一段時日沒有正經吃過飯了,就連她一貫最喜歡的桂花粥也是我每日勸好久才能讓她吃下去,雖然她已經飛升成龍神天君,有神元護體,可畢竟這是在凡間,長此以往,我怕她的肉身會吃不消。”

“她……可是生了什麽病沒有胃口?”話一出口,她又覺得這是不大可能的,慕家以煉藥術成名,如果真是病或許表哥就不需要這麽擔心了。

果然,慕天卓搖了搖頭,“你隨我來。”

到了一個院子時,慕天卓沒有直接走進去,而是帶著她飛身上了一處屋頂,在這屋頂上幾乎可以對院中的一切一覽無餘,而那院子裏……有一群少女正在接受各種訓練。

“這些姑娘都是咱們慕家各處分支一年前就送來的女兒,由嬤嬤們訓練儀容、體態、談吐以及琴棋書畫各種技能,可是你看她們比起穀靈溪、傅雪柳如何?”

千秋不語,且不論穀靈溪、傅雪柳品性如何,但不得不說她們的容貌、氣質、和琴棋書畫各方麵的修養在整個天下也是出類拔萃的,否則也不可能在過去的瓊花宴上進入碧波八美之列,而慕家分支送來訓練的這些人……

遠遠不及……

顯然,就靠這些人去參加瓊花宴,慕家必定會輸給穀家。

“外祖母就是為了這個發愁?碧波江瓊花宴不過就是各家小姐比拚色藝的大會,這種嘩眾取寵的活動,慕家何必去攙和?”

“其實最初我也是和你一樣的想法,可是後來我才知道瓊花宴爭的不僅僅是表麵的分光,在慕、穀、傅三家之間還存在一個天台蘭倉的競爭,天台蘭倉已經被穀家占據多年,長此下去,穀家遲早會超越我們慕家。”

“天台蘭倉?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