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曾聽人說,當一個人真正愛上另一個人的時候,就會變得膽怯,因為若不是將一個人看作掌心至寶,便不會小心翼翼,生怕摔了化了。窒”

千秋一本正經地仰頭看著西陵禦,清冷的眉目之中隱約藏著笑意。

西陵禦眉心一攏,麵色不愉道:“你看著本宮做什麽?還有,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醜死了!”

殿下真不坦率!

千秋抿著嘴唇吃吃地笑了笑,摸著自己的臉說道:“殿下難道不覺得,我現在這張臉很俊美嗎?雖不能與殿下龍章鳳姿相比,但比我自己本來的樣貌可是好上太多了。”

“囉嗦!”

西陵禦低訓一聲,直接把手伸向她的臉。

“殿下?”

“別動!”

千秋心虛,下意識就要閃避,天知道她在自己這張臉上動過多少手腳,萬一被殿下發現了,那可真是大事不妙。可隨即她又稍稍安心了,她這張臉上做了兩層偽裝,一層是軍師顧雲影的,一層是靈術師的。靈術師的偽裝用的方法殿下或許能破解,可顧雲影那一層,就算是碧桐和師父都未必能看穿。

西陵禦跟著野林老鬼學藝,自然知道這易容如果處理不好就會毀容,此刻他的動作可謂極盡輕柔戛。

剛才那句話他不願意坦白承認,可心裏比誰都明白,那句話說得一點不假。因為真心愛著,所以小心翼翼。

盡管此刻,他在他的寶貝軍師眼裏看到了無限的得意。

臭小子,如此得意還不是仗著本宮寵愛你!

“殿下,疼!”

千秋故意蹙了蹙眉,西陵禦立刻放緩了動作,“還疼?”

“不了……”

千秋仰頭配合著西陵禦的動作,默默地看著他每一個專注的神情,感受著他每一縷呼吸噴薄到臉上的溫暖,殘碎的心,一下,一下,不停地跳動著,有一種感覺正滿溢胸腔,不斷地向外湧動。

殿下的眉宇,濃墨淩厲,揚飛入鬢。

殿下的眼眸,幽紫絕豔,高貴神秘。

殿下的鼻子,很高挺;殿下的嘴唇,很……勾魂!

西陵禦瞅了她一眼,眉峰**,“你咧著嘴笑什麽?像個傻子!”

千秋抬手拈住一縷墨發,“喏,殿下的頭發弄得我很癢啊!”

恰好在這個時候,易容的藥物已經解除,迅速揮發,那張淡然如水的臉再次投入西陵禦的眼底。不傾國,不傾城,卻偏偏教他傾心。

“這才是本宮的軍師!”

低沉靡雅的聲音竄入耳畔,心,猛然“撲通”一跳,千秋還來不及反應,對方的臉已然放大,那兩片剛剛才被她誇讚很勾魂的嘴唇,已然印上她的唇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若真是命中注定的情緣,若真是心頭摯愛,無論跨越了多少時間,無論對方變成了什麽模樣,仍然會再一次……

義無反顧地愛上!

西漠的夜晚,很冷,可此刻,在這片隻屬於他們的天地裏,溫度卻在不斷地攀升,似要將兩人融成一潭春水,永不分彼此。

可就在這時——

“殿下!”

千秋毫無預兆地推開了西陵禦,慌亂地攥緊衣領。

“顧雲影!你……”西陵禦眼中迷離未退,但千秋的反應實在讓他生氣。

千秋低垂的眼簾下藏著西陵禦難以窺伺的情感,“殿下曾答應過我,要送我北宇的盛世江山,在那之前,您會尊重我的選擇。”

西陵禦粗重地喘息著,犀利的眼神似乎隨時都能將她射穿,“本宮是說過在那之前會尊重你的選擇,但你剛才沒有拒絕,你分明已經默許了!”

“殿下是要讓身體的一時衝動駕馭理智嗎?”

她的眼神,總是那麽冷漠,冷漠得讓西陵禦簡直難以相信,這就是剛才那個與他意亂情迷、唇舌交纏之人。

“顧雲影,有時候本宮真懷疑,你對本宮不過是逢場作戲,毫無情意!”

千秋自知是自己有錯在先,西陵禦要生氣她也無從辯駁,可這句話實實在在讓她的心抽疼了一下。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西陵禦,淡淡道:“殿下當真是這樣想的嗎?”

是嗎?是這樣想的嗎?

當然不是!

西陵禦忿忿地別開了臉,龍闌城前那個渾身浴血的身影他永遠不會忘記,那份生死相隨的情意他也毫不懷疑。可他自認能看透所有人的心思,卻唯獨看不透顧雲影到底在想些什麽。每一次感覺兩人已經生死相依、親密無間了,她卻又忽然離得他遠遠的。

千秋見他不肯看自己,又對問題沉默不答,心中頓時酸澀難忍,她的心,殿下是明白的,他是明白的。

“殿下,我害怕!”不再強忍,甫一開口,便是哽咽難言,“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她跪在地上,身

tang體緊緊地抱成一團,不停地發抖,眼淚不斷地順著臉頰往下淌。

這突乎其來的變故令西陵禦懵懂的同時又手足無措,他緊張地擁著千秋,“你怎麽了?你在怕什麽?”

“殿下……”千秋淚眼朦朧地望著他,“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誰要讓你死?你到底在說什麽?”

西陵禦焦急地質問,她卻隻是搖頭,把臉埋進了他胸前,哽咽著:“沒有,沒有誰要我死,我隻是害怕,怕我將來有一天會有什麽不測,不得不離開殿下……”

直覺告訴西陵禦,她心裏一定藏著什麽事,可她不願意說的,誰也撬不開她的嘴。

他能做的隻有緊緊抱著她,不停地給她吃著定心丸,“不會有什麽不測,你是本宮的人,沒有本宮的允許,誰也沒有能耐讓你離開本宮!你這輩子,永遠隻能待在本宮身邊!”

聲聲入耳,字字刻心,千秋靠在他懷裏,眼淚,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更加洶湧。

殿下……我怕啊……

當一無所有的時候,活著,隻是一種漫無盡頭的折磨,生無可戀,死,便無所畏懼。可當有了牽絆,活著,固然千艱萬難,但總有眷戀的人,難舍的情,對人世有了千般萬般的不舍得,麵對死亡就有了無盡的恐懼。

夜裏,風穿過常青樹,細細地拂在臉上,絲絲的涼意,本來是很舒服的,可千秋隻感到心裏一陣陣的淒寒。

她專注地端詳著西陵禦熟睡的麵容,眉間緊緊地攏著,心尖針紮似的疼。

藥物從指間彌散,直到確定西陵禦不會再被驚醒,她才起身。走向花叢時,她的腳步忽地一滯,眉目凜然地望向夜空,剛要抬手,一條似白似銀似幻的巨龍已經迫不及待地直衝天際。

“噗……”

口中血霧霎時噴薄而出!突乎其來的晉升讓千秋渾身如同置身煉獄一般,至火焚身,赤紅的火光從每一道肌理射出,像千刀萬刃,隨時要將她撕成碎片,焚成灰燼。

“就算要我死,也絕不能是現在!不能!”她抱縮成團,一掌擊在了心口,洪沛的靈力被強行灌入,瞬間修補了心髒的缺失,身上的痛楚也慢慢地消失。

“小幻!”

她虛弱地叫了一聲,可衣袖下沒有動靜。

“嗬!”她淡淡地笑了笑,“小幻,我自己心裏有數,我現在就隻是想親眼看看,就算你躲著我,也改變不了事實。”

“嗚……”袖管下傳出一聲可憐兮兮的嗚咽,小幻垂著小龍頭鑽了出來。

千秋仔細地端詳了半天,此時的小幻看上去就像一條水銀做的小龍,說是銀白,可身體卻似真似幻,好像眨眼就會在眼前消失。

“按理說,你現在應該是由墨王龍晉升白王龍的,看這樣子似乎已經迫不及待想跳到隱龍了。”

她的身體在一日日耗損,上次為了救師父,連心髒都殘破了,這樣的情況根本無法承受疾速晉升的力量,如果說金王龍是武道修煉的最高級別,那麽等到小幻變成金龍的那一日——

大概就是她的大限之期了。

她摸了摸小幻的小腦袋,“小幻,這本不是你我能控製的,你不需要自責,我害怕……隻是因為舍不得!我如今隻能在我僅剩的時間裏盡我所能的為他們做些什麽。”

回頭癡癡地看了看西陵禦,她雙手結印,含著淚默念:“諸地木靈,如若將來本尊終將離去,勞你們在本尊離去之後,代本尊完成身後之事,拂我殿下一世憂思。”

無福伴君長廝守,隻能盼,待我歸去時,君餘生莫殤……——題外話——(聽著金莎的《星月神話》寫的殿下與千秋的這一幕,感覺棒棒噠!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