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傍晚的霞光,血一樣染紅了半邊天,豔麗,卻詭譎。
這段時間,連城山莊大門外總是熙熙攘攘,有來訾議討伐的,也有懷著對千秋的景仰,慕名而來的。
這一天,誰也沒有留意,一個頭戴鬥笠的女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人群後。
低垂的紗幕下,一雙幽沉的眼望著連城山莊的高門悅。
約摸過了一炷香的時候,才又悄悄地離去。
是夜,九龍山山腳下的一間客棧裏……
昏黃搖曳的燭火映出了一雙含恨的眼,垂在兩頰的鬢發淩亂地遮了半邊臉。
北司皓月,這個曾經飛揚跋扈、容顏俏麗的絕色少女,此刻看上去,就像一隻沉淪黑暗的惡鬼攙。
桌上,地上,灑滿了剪碎的紙人。
“連城千秋,夜蒼穹,你為什麽還沒死?你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不死?”
奪愛之恨,殺父之仇,原來,竟然是同一個人。
當她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深藏心底的恨意就再也壓不住了。
可,她的仇人太強了,她沒有能力報仇……
恍惚間,手上的紙人與腦海中的人影重合,恨意頓時翻江倒海地襲來,她又一次發了瘋似的把紙人剪碎。
“啊!”
剪刀鋒利的刀刃劃過手指,鮮血瞬間染紅了紙人。
“嗬!”房中忽然傳來一聲女子的冷笑,“你就這點能耐嗎?仇人就在眼前,你卻連她一根汗毛都碰不到,就隻會躲在這裏跟紙人過不去,跟自己過不去,沒出息!”
北司皓月聞言,流血的手緊緊攥住了紙人,不屑道:“你有資格這麽說我嗎?被人奪盡家財,又在瓊花宴上顏麵盡失,還丟了性命,好不容易假冒創世滄雪,還愚蠢的被人發現了,算計得你幾乎魂飛魄散。是,我是沒有能力跟她人家爭,但我至少能忍,可你呢?花、傾、城!”
“你……”
花傾城被堵得啞口無言。
是啊,她有什麽資格說別人呢?
當日被那三個男人算計,她的兩魂六魄都被毀了,如果不是從前的花傾城還留下一縷殘魂,湊齊了三魂七魄,讓冥安夙誤以為她所有的魂魄都被拘了,隻怕連她現在這最後一魂也被燒成灰燼了。
現在……
現在的她……
就隻能寄附在這個北司皓月身上,利用她對連城千秋的仇恨,達到自己的目的。
“你對我這樣沒有任何意義!別忘了,你原本是醫族長老千金,何等的風光?而我,貴為天姿城的城主,富可敵國,何等的逍遙?你,我,都是因為連城千秋,才落得今天這步田地!奪走了本該屬於你我的風光!她才是我們共同的仇人!”
“我沒忘!”北司皓月將剪刀深深地插進了桌麵,“我怎麽可能會忘?連城千秋那個賤人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沒有一刻忘記過!隻要能讓她死,讓她萬劫不複,我什麽都不在乎!否則我又怎麽會聽你的話來這裏?”
“嘿嘿嘿嘿!”陰邪的笑聲忽然從窗外傳入,眨眼,屋內便多了一人,“看來,皓月仙子是真的準備好了!”
黑色的鬥篷拉下,笑麵閻君那張黑黢黢的臉瞬間被燭火照亮。
他陰詭地笑著,看向北司皓月,“仙子既然來了,那就跟閻君走吧!”
北司皓月瞪著眼前之人,有一瞬間的猶豫,可想到被害死的父親,想到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北司青君,想到自己長久以來的隱忍,她緊握雙拳,走得再無猶豫。
連城千秋!
我要你死!
哪怕是出賣靈魂,與魔鬼交易,我都要拉你下地獄!
……
在天下人都將目光放在連城山莊之時,冥安夙早已帶著千秋回到了南茲國。
正如他對千秋許諾的,他沒有把千秋帶入皇宮,而是安置在了城外的一座別宮。
在這座與世隔絕的“寧宮”裏,沒有宮廷風浪,沒有江湖爭鬥,不需要小心提防,看不見血影刀光。
冥安夙用靈力為她打造了一方與世隔絕的天地。
清晨打開門窗,清新的氣息便會撲麵而來。
走出門扉,眼前便是一片湖光山色,露華流霜。
沿著水廊經過花叢,會有黃鶯在枝頭啼鳴,蝴蝶繞著衣擺歡快地飛舞。
夜裏仰頭望去,萬點星辰在頭頂閃爍,仿佛觸手可得。
在這裏,一切都是那麽寧靜祥和,恍如夢中。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
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
卻見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我願逆流而上,與她輕言細語。
無奈前有險灘,道路曲折無已。
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足跡。
卻見仿佛依稀,她在水中佇立。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慕寒?《在水一方》歌詞)
午後,一葉竹筏隨波而行,紅衣如妖的男子撫琴清唱,白衣勝雪的女子靠在他肩上靜靜聆聽。
景美。
人更美。
遠遠望去,宛如水墨畫卷般美好。
湖上清風將歌聲送遠,卻吹不散一腔溫柔,款款情深。
千秋緩緩睜開眼睛,含笑輕語:“小夙這歌聲若是傳了出去,隻怕全天下的姑娘都要為你長害相思了。”
“嗬,是嗎?”
冥安夙低低笑著,側臉看向靠在他肩頭的人,金瞳中**著惑人的波光。
“全天下的姑娘,那……也包括你了,穹兒?”
對上那張妖媚的臉,那雙勾魂的瞳,千秋猛地怔了一下。
她現在的修為連一個地幻狼級都不如,神誌都要靠小夙的靈力才能維持,對他,實在是抵抗力嚴重不足。
她強作鎮定離開他的肩膀,低聲咕噥:“小夙,不許對我用你的魅惑之術。”
冥安夙隻是專注地凝視著她,含笑不語。
千秋不敢看他,尷尬地挪開了點距離,“還有,我比你大,你該像從前一樣叫我。”
冥安夙不為所動,含著笑,緩聲輕語:“我、不!”
對他充滿誘~惑的言行舉止,千秋是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從前的小夙多乖巧,她說什麽便是什麽,可是現在,個頭比她高了,性格也變得讓她無法招架。
在那些奇幻故事裏,被狐狸精纏上的文弱書生是不是就是她此刻這種心態?
她胡思亂想著,不由得再次歪頭看向身邊的人。
此時冥安夙已不再盯著她不放,正放眼望著遠處的風景。
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隨著紅流蘇俏皮飛舞的墨發,連個側臉都這樣的精致勾~人,當真……
當真是個做狐狸精的好材料!
“穹兒在偷看我!”
他忽然含笑出聲,嚇了千秋一跳。
千秋感覺臉頰有點發熱,想掰回一局,便輕聲戲謔道:“我隻是在想,小夙這樣的好相貌,沒做女子可惜了,也不知老天怎麽想的!”
“哈!”
冥安夙將懷中琴放置一旁,雙臂後撐,神態閑適地望著遠方。
“老天在想,既已讓你做了女子,便該讓我做個男子,這樣,才能湊成一對,長相廝守。”
他說得輕佻,目光卻格外的認真。
“小夙……”
千秋開口喚了他一聲,可之後,她掃了眼自己的心口,喉嚨一陣澀然,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穹兒!”
冥安夙悄悄地抓住了她的手,望著眼前的景色,柔聲道:“這座寧宮是兩年前就開始整建的,兩年前,我終於做上南茲國師的那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建這裏,這裏,是為你而建的。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我親自選定的。”
千秋訝於他對自己的用心,又難免悲戚,她苦笑道:“連你也料到,我終究會落得今日的境地嗎?”
“你要做的事,要走的方向,從來都沒有變過,我知道,隻要守在通往終點前的必經之路,就一定能等到你。我渴望等到你,因為那樣,我就能把你擁在懷裏,可我又害怕等到你,因為那說明,你已經遍體鱗傷,無路可走,或者說,你離那個不詳的終點,隻有一步之遙了。”
他握住千秋的手更加用力,生怕她從自己手中消失了似的。
“我不舍得看你受傷,不想讓你在這條荊棘路上繼續走下去,可我知道,我攔不住你,就像西陵禦鎖不住你一樣。”
他單手捧著千秋的臉龐,滿懷期盼地凝視著她,柔聲道:“現在,你的身份已經公諸於世了,羅刹宮毀了,那個遊魂也灰飛煙滅了,三國皇權、各家勢力也都穩定了,你是不是終於可以停下腳步了?不要再走了,不要再傷害自己,留在這裏,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我們永永遠遠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