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約,心肝顫顫

蘇靜卉在景陽山的日子本該很清閑,但她不舍得浪費時間,逮著任何空隙多做哪怕一刻鍾的準備,說不定也能讓她日後多一份生機……

一日之計在於晨,早上的時間自是不能浪費,枕邊沒有軒轅徹倒是也少了份顧忌,可以放心大膽的繼續練太極,練飛針。

如今她已經找到了飛針的訣竅,能達到十針九準,剩下那一針卻也偏不了多遠,但她很清楚,危急時刻偏差分毫也是要命的,所以她必須盡快達到百發百中!

不過,凡事該有個適度,練習再要緊也不宜時間太長逼得太緊,拔苗助長絕非長久之計,因而蘇靜卉設計的晨練是一個時辰的時間,而後去服侍太後起身。

陪太後吃早餐,陪太後聊天散步,給太後捏肩捶背,侍候太後午休,時間就這麽一晃眼便過去了……

嬤嬤覺得太後那睡姿恐怕不太舒服,正想伸手去為她調整,就被蘇靜卉淺笑著攔住了,無聲道:我來吧。

不得不說,蘇靜卉近來更是讓嬤嬤們對她好感倍增,信任度都跟著直線飆升,聽她這麽說嬤嬤們也就真不跟她爭這份殷勤了,還微笑著頷首就退到了一邊去。換做旁人,她們哪裏敢走開,就算拒絕不了也會在一旁仔細著,以防萬一做得不好她們還能及時補救,可她們卻是就是這麽放心蘇靜卉……

蘇靜卉禮貌的回以頷首,輕手輕腳的為太後調整睡姿,又將她的手移入薄被下,還趁機,摸了一把太後的脈。

太後的脈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摸的,再加上她也不是正經大夫,誰會想到又信得過讓她給太後看看?久病成醫不假,可她病入膏肓又突破奇跡都是前世的事,而非蘇靜卉這個人……

有些事,可經不住刨根問底,而偏這世上就從來不缺閑得蛋疼隻為刨根問底而刨根問底的人,捅破了,到底不是好事。

平日裏看禦醫給太後開的藥,蘇靜卉也大概知道太後身體都有些什麽問題,而最主要的還是心髒,這番一摸脈,也就更有底了,也果真比她預計的還要嚴重!

人到老各個器官都在老化,病也趁虛而入接踵而來,太後已經七十好幾,各個器官功能都繃在極限也是人之常情,可她如今卻是還不能就這麽走了,他們還得仰仗她多活一陣子為他們爭取時間,偏禦醫有本事的沒膽,有膽的沒本事,開來開去都是些吃再多也不死不傷但絕對好不了的藥,吃和不吃根本沒有太大的區別,隻魏宸上次得了機會給開了點猛藥,但一來景陽山猛藥就又停了,好不容易穩住的身體又迅速倒退回去……

太後似乎也察覺到了,所以那天才招了魏宸來?可魏宸開的藥到底還是不夠猛!是怕太後承受不起?還是在等她出手?亦或者是真無能為力?

揣著心思,蘇靜卉輕輕退出太後寢宮,順著婉轉的階梯往上走,直到盡頭的觀景亭中才停下。

觀景亭修在山頂一天然巨石上,巨石三分之一懸空,下麵地勢陡峭奇石密布植被稀疏,但視野很開闊,而吃進地下的三分之二一邊,則地勢平坦坡也緩,但植被茂密而山景連綿再加上亭台樓閣,反倒視野受阻……

一亭兩景,一麵是平和安逸的代表,一麵驚心動魄的代言,對比鮮明而強烈,而蘇靜卉,更喜歡讓人驚心動魄那一邊。

平和雖安逸,卻容易削弱人的警惕性,驚心動魄卻讓人時刻神經緊繃,她如今可不是能安逸度日的時候,自是繃緊著更好,更何況,視野開闊方能看得更遠……

見蘇靜卉往懸空那邊坐,水仙不禁想提醒山頂風大還是坐另一邊安全,卻被香兒拉住了,翠竹和幼梅也紛紛眼神示意有她們在。

水仙隻好作罷,默默的繃著神經呆在那裏,都看得出來蘇靜卉在想事情,自然也就不去耍嘴皮子的打擾了。

不知過了多久,蘇靜卉忽然道:“請藍婆子來一趟。”

四個丫鬟一怔之後,翠竹應諾而去,香兒也趁機道:“夫人還沒用午膳呢,這兒風景確實不錯,要不奴婢去端來您就在這兒用?”

蘇靜卉笑:“你不提我還忘了,那就連著你們的也一塊兒端來吧,總不好我吃飽了又把你們給餓了。”

知道她不是那麽多虛禮的主,既然開了口就真是有這個心的,也幹脆的應了,尾隨翠竹之後下了山,留水仙和幼梅在這裏陪著蘇靜卉。

“閑著也是閑著,那塊地兒也夠寬夠平坦,你們就比劃比劃,讓我瞧瞧水仙最近有沒有偷懶。”蘇靜卉笑著對水仙和幼梅道,還打趣:“放心放心,我就坐這兒哪裏也不去,這亭子扶欄也得高,風再大也不至於把我刮下去。”

蘇靜卉確不是好動的主兒,這般說了水仙和幼梅自然領命,水仙還忍不住有些興致勃勃。她學了拳腳之後,可是揍過幾次人的,次次爽到爆棚,可揍人的機會到底還是少些,閑時雖也跟香兒劃拉幾下,卻到底不是真動手少了幾分爽快感,但跟幼梅和翠竹就不一樣了,她那點三腳貓本來就是她們教的,就算是她亂打也不可能傷得了她們,倒是能賺個痛快。

那點小心思,幼梅都看得出來,更何況蘇靜卉呢?

蘇靜卉忍著沒笑,也不戳穿,倒是給了幼梅一個眼神暗示。水仙這人機靈,擅長察言觀色

,但不如香兒和翠竹幼梅穩重沉得住氣,也容易飄起來。當然,偶爾飄一飄也沒事,但就怕飄飄著上了癮停不下來,所以,適時的時候還是要拍一拍……

幼梅一怔,隨後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尾隨早已興致勃勃的水仙走向那塊平地。

鏢局的鏢師來自五湖四海各個門派,自身自是沒有亂了師門派別的,也受著師門派別訓示的一定限製,但翠竹和幼梅這種鏢局出生鏢局長大的孩子,從小到大耳濡目染,拜這個為師又偷學那個幾招,沒有那麽受門派限製,不知不覺間就取長補短成了門派不正宗的雜學派,陰差陽錯丟了那些單純隻為辨別門派而存在的不使用招數,挑了厲害的撿,倒成了實力派……

因為得了蘇靜卉的暗示,幼梅還真是不放水,一招就把水仙放倒了。

水仙倒是個拗的,見蘇靜卉沒喊停,摔了就又爬起來繼續,摔了又爬起來再撲……一來二去,倒是把幼梅給嚇到了,又礙著蘇靜卉不做聲不得不繼續摔她,竟就這麽拖到了藍婆子和翠竹以及香兒端食來。

這下,水仙的力氣也徹底耗幹了,躺那兒起都起不來。

蘇靜卉不讓人拉她就算了,還笑話她:“怎麽了?剛剛不是還挺狠挺威風的嗎?這就動不了啦?”

水仙也不是笨的,哪能到現在還不知道幼梅是得了蘇靜卉暗示才這麽摔她的?也了悟是自己平日裏太飄了,蘇靜卉是被拍打她,不禁喘著氣呻吟道:“夫人,奴婢錯了,您就放過奴婢吧,可莫讓幼梅再摔奴婢了,再摔奴婢可就徹底散了。”

蘇靜卉借過香兒遞來的茶,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才懶懶問道:“你錯了?錯哪兒了?我怎麽不知道?”

水仙一聽,差點沒淚奔:“夫人,您能不能不要這麽壞心眼兒?明明心裏有數清楚得很,還非得讓奴婢說出來再難堪三分不可。”

“我還真不知道。”

蘇靜卉懶懶說罷,放下茶,端碗拿筷的同時也招呼香兒和翠竹幼梅一塊兒吃:“來來來,趁著飯菜熱乎,都一起坐下來吃,幼梅,你也過來。”

敢情就是她爬不起來就沒得吃?

水仙淚了,卻是真起不來,隻能那麽躺著聞飯菜香,不聞不要緊,一聞就覺前胸貼了後背,餓得更沒力氣了。

“奴婢們另帶了飯菜,就到那邊去吃。”翠竹舉了舉手裏的食盒。

當然,這隻是借口,因為蘇靜卉叫了藍婆子來,自是有特別話要說的,雖也說讓她們坐下一塊兒吃,可到底帶著幾分戲弄水仙的意思,未必真是她們可以旁聽的意思,鋪個台階是上策,若是可以留下,蘇靜卉自會開口,若是不能,也不顯得是蘇靜卉這做主子的信不過她們,畢竟有些事有時候,到底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聰明而識時務的人,總是討人喜歡的,蘇靜卉自然也不例外,也不拒翠竹這份好意,微笑著點了點頭。

不過輕輕點點頭,在平常不過的動作,卻是肯定了翠竹的想法做法是對的,等同翠竹得到了她的肯定,翠竹自是高興,倒也沒有喜形於色的表露在外,頷首便與香兒尋幼梅去了。

待人走遠,藍婆子才忍不住道:“托夫人的福,翠竹和幼梅都成長了不少。”言語間的感激,真不是做假的。

藍婆子已經沒了男人沒了兒子,孤寡老人心底到底有一份難以言表的空虛,而翠竹幼梅這些鏢局出身一樣失去了親人的小輩,不知不覺就填補了她那份缺憾,彼此成了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自然分外心念惦記。

蘇靜卉淺淺一笑算是回應,直接將那話忽略了:“請藍媽媽來,是想讓藍媽媽親自去一趟天香茶樓傳我的意思,就說我想見一見那位為水仙解蠱的能人並跟他請教一些事情,方式地點都可以由他定,價錢也好說。”

藍婆子怔了一下,擰眉道:“蠱術乃秘術,多半不會輕易授人。”

蘇靜卉忍不住笑了:“藍媽媽誤會了,我沒有想學,我隻是忽然有一些奇思妙想卻不知行不行得通,隻好跟精通的人請教。”

藍婆子又是一愣,而後神色有些微妙起來:“是,奴婢這就去辦。”

“嗯。”蘇靜卉說罷,又猛然想起趙總鏢頭,不禁問:“對了,趙總鏢頭可去尋我外祖父問了?”

藍婆子險些嗆到:“怎好問。”

且不說林老爺子私下把平安鏢局給蘇靜卉,已是明擺著意思在那裏了,趙總鏢頭去也是自討沒趣,就說如今大權在蘇靜卉手裏,雖然是她說的讓趙總鏢頭去問林老爺子,可若趙總鏢頭真去問,可就又是一個不識趣了……

蘇靜卉雖然年紀小,可膽識魄力手段可半點不輸老江湖,再加上那樣的出身所嫁的人,趙總鏢頭能當頭兒,哪能沒點眼力價兒看不透?

老臣資曆再老再圓滑,可不意味著新君收拾不了,尤其是精明又能狠戾還有靠山的新君,再加上一朝君子一朝臣,嗬~,說白了,他不被能說出那番話的蘇靜卉找麻煩就不錯了,幹嘛還沒事得罪她?

蘇靜卉忍俊不禁笑了起來:“趙總鏢頭果然老奸巨猾。”

藍婆子默默。相較之下卻是您上風了啊……再一想蘇靜卉才十五歲,她都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十五歲,多少閨中小姐還在懷揣天真做美夢,她卻已經火眼金睛懂得藏鋒斂芒,識人用人治人無一漏!

這才是真正的強大,而這種強大,充滿**,如同黑夜裏的火,危險,卻讓人無法自拔……

藍婆子領命退下,水仙還在那躺著,真沒人拉她,也不敢拉她。

倒也真是識趣的,躺那兒難堪,卻也沒有打擾蘇靜卉和藍婆子說話,這瞧見藍婆子走了,才呻吟著道:“夫人……奴婢錯了,奴婢不該得意忘形,不該不自量力逞一時英雄,奴婢真的知道錯了……”

“咦?你怎麽還躺那兒?”蘇靜卉一臉驚訝的問,卻又跟著就自顧吃飯了。

明擺著就不是才發現水仙還躺那兒,而是放過水仙了,讓她起了的意思……

水仙也趁著這會兒躺緩過了勁,自個兒也能爬起來,但幼梅還是過來拉了她一把,搞得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謝謝。”

幼梅有點心虛,尷尬笑:“你不怨我就不錯了。”

水仙倒是想笑,可一笑就疼,小臉也跟著就扭曲了:“我不怪你,是我自作自受,不過回頭你可得給我搽藥酒揉揉,真痛死我了。”

幼梅點頭,香兒也在那邊招呼:“飯菜要涼了。”

——

藍婆子將蘇靜卉的意思傳給了天香茶樓,不多久,夜影又將消息傳給軒轅徹。

軒轅徹“……”了好一會兒,才道:“應了吧。”

夜影擰眉:“那位恐怕……”

軒轅徹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非得他出麵不可嗎?我親自去不行嗎?”

素來麵無表情的夜影頓時被雷劈了一般。

軒轅徹眯眼:“你這什麽表情?”

夜影立馬頷首:“祝公子好運。”

軒轅徹嘴角不禁直抽抽,抬手就連刮夜影後腦勺:“你什麽意思?嗯?”

夜影連躲沒躲過,幹脆遁了,遠了又欠扁的傳來一句:“被夫人當場揭穿也挺好,就怕夫人不揭穿您。”憋死你!

額角青筋一抽,軒轅徹抬腳就把腳邊的石子踢飛追去,聽到遠遠一聲悶哼,才總算舒坦了點,可轉頭又想夜影那烏鴉嘴說的極有可能,又馬上鬱悶了……

他家親親小娘子溫柔恬靜乖巧可愛,但也同時睚眥必報每報必狠,當初……他娘的,當初他怎麽就挑了個夜闖香閨的破方式跟她打上交道呢?

夜闖香閨啊……

軒轅徹撓頭,撓頭,使勁撓頭,生生把帥帥的發型**成了曆經風雨摧殘的破鳥窩,最終還是決定為了當下美好和諧的夫妻關係,去求某人。

王府的下人,就那麽看著美美進門的軒轅徹,轉身的功夫就頂著個鳥窩頭又衝了出去,而聚寶苑,精心打扮的鄭秀珠望眼欲穿也沒等到軒轅徹回……

——

小小的四合院,沒人住一樣死寂。

一個黑影才過牆離地尚遠,就被十數暗器連番問候了,要不是身手快,指定血濺當場。而就算躲過這些,也未必就安全了……

院子不大,但機關重重,踩錯一步九死一生。

不過,黑影到底是安然把小院逛了一圈,隻是,他沒找到他要找的人,隻找到一張寫著“再見”二字的紙條。

看著紙條上的字就在眼皮底下漸漸變淡消失,顯然人走還沒多久,並且是算準了他會來才走的,軒轅徹氣得嘴角直抽抽:“小舅舅,我可是你親外甥,你要不要這麽玩我……”

這下好了,那頭已經讓天香茶樓應了話,這頭小舅舅卻跑了,他也就隻能自個兒去見他家親親小娘子了。

那個……

坦白能不能從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