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寧庵,環境清幽,落雪下素衣銀裝。

霜飛晚在雪中站了半個時辰,容覓心疼她,心裏免不得埋怨,當母親怎忍心讓孩子站在寒風裏。

摸一下霜飛晚的手爐,發現有些涼了,待要去添炭時麵前簾子卻掀開,從裏麵飄出一個冰冷的聲音:

“進來吧。”

霜飛晚深吸一口氣,麵無表情走入內。

屋內香氣繚繞,霜夫人一襲灰色長裙,裹著貂絨披肩,擁爐坐在榻上抄寫佛經。

“知道為什麽罰你站嗎?”霜夫人問。

“女兒不知。”

霜夫人擱下筆,走過來道:“幹掉母親過清明節,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竟說得出口。”

“以母親對女兒的關懷,能在清明節時偶爾想您,女兒已仁至義盡,母親何須動怒。”

“啪!”

回複她的是一記耳光,臉也打偏出一邊,嘴角邊有血跡。

霜飛晚像是沒有感覺,轉過臉道:“皇上特地讓女兒過來看母親,母親眼下打人、罵人都有勁,想必也是身體無恙,若沒有要緊事情女兒便告辭。”

“站住。”

看到她要走,霜夫人出聲喝住。

扶著侍女坐回榻上,盯著她腫起臉的道:“都已經離開了,為何還要回來?”

“自是聖旨不可違。”霜飛晚背著霜夫人回答。

“你的本事我還不清楚,你若不想回來,十道聖旨你也有辦法應付,少在我這裏不用打馬虎眼。”

“母親太看得起女兒了。”霜飛晚猛地回過頭:“看在您如此關心女兒的份上,女兒不妨告訴,女兒此次回來是要報仇索命。”

“你不是說人父親沒死嗎?”霜夫人寒著臉問。

“我是替我自己索。”霜飛晚走上前,盯著霜夫人的臉問:“母親,知道生不如死是什麽滋味嗎?”

“你少在我麵前陰陽怪氣,有什麽話就直接說。”霜夫人玉手怒拍案,霜飛晚笑笑:“母親做的事情女兒都清楚,以後在女兒麵前也不必裝模作樣。”

“做這些,有用嗎?”

霜飛晚提筆在佛經上畫了一個叉,扔下筆轉身走出房間。

走出門口,霜飛晚聽到裏麵砸東西的聲音,還有一方硯台砸在她腳邊。

抬頭看看天空,把眼淚吞回去,深深吸一口氣走下石階,容覓擔憂地緊跟在後麵。

“我想靜靜。”

上了馬車,霜飛晚把容覓攔在外麵。

容覓輕歎一聲,跟容絕擠在駕座上,絕口不提罰站的事情。

慕容燼策馬過來,朝馬車內揚一下下巴,容覓馬上擺擺手,示意他暫時不要過問。

此次出行有慕容燼親自護送,偶有不長眼的也被靈書他們暗中解決掉,回城的路上也算是太平沒有被人打擾。

霜飛晚靠在車壁走神,馬車突然急刹車,額頭不小心撞了一下,揉著撞痛的地方聽到一個消失兩天,讓她更加頭痛的聲音:“晚兒,好晚兒,我知道錯了,你讓我回去吧。”

“這兩天露宿街頭,我才明白你對我的好。”

“我以後再也不當麵罵你。”

“晚兒……”

“主子。”容覓從外麵探個頭進來:“先讓江少主上去,奴婢臉皮薄,丟不起。”

霜飛晚無奈地閉上眼睛,不過一會兒,寒氣夾雜著一股奇怪的酸臭味靠近,一直鼻前揮之不散去之不盡,微微掀起眼皮,看到一堆綠色的東西縮在角落裏。

“你掉茅坑裏?”

“是掉進水塘。”江逾白大聲反駁。

“再不說實話,扔你出去。”

大冬天的,離江都結冰了,哪來滿是綠苔的水塘。

江逾白嘴巴一扁:“我沒有騙你,不信我可以帶去你去看,皇城真有一處沒有結冰,滿是綠苔的水塘。”

霜飛晚閉眼睛,扶額道:“以你的身手,好好的怎麽會掉進水塘裏?”

“……”江逾白選擇沉默。

“是熟人所為吧,還是對你很重要的人所為,對吧?”

江逾白幹笑兩聲,此時霜飛晚已經知道他去哪裏,那個地方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麵上卻不動聲色,因為她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卻感覺衣袖被拽了拽,耳邊響起可憐兮兮的聲音:“晚兒,我兩天沒吃東西,你給我點吃的吧。”

霜飛晚把麵前的點心遞了過去。

江逾白卻意外的沒有接過去,而是一臉委屈地看著她不動。

“手斷了?”霜飛晚。

“髒了。”江逾白攤開手,滿掌綠。

“你是被綠了吧。”霜飛晚一句挖苦話脫口而出。

江逾白怔幾秒:“你又看上誰了,又要跟誰借種。”

“你管得著嗎?”霜飛晚要把點心盤放回去,江逾白一把抓住她手腕:“那個人是誰?”

“放手。”

“到底是誰?”

“你爪子不想要了,是嗎?”

霜飛晚回身抽出一柄匕首,眼前一暗,江逾白整個人站起來。

抓緊她手腕逼近,盯著她臉上的巴掌印,殺氣騰騰問:“說,你的臉……是誰打的?”

第一次看到這樣正經、霸氣的江逾白。

霜飛晚怔了幾稍,別過臉道:“你弄疼我了,放開。”

江逾白趕緊鬆手,低頭就看到皓白手腕上幾道青紫,絲毫不輸於臉上的巴掌印。

他也很快冷靜下來。

世間能傷她而不被她報複能有誰?

自然是那位孀居在普寧庵,她的生身之母霜夫人,異人居的禁忌。

霜飛晚揉著被抓疼的手,神情沉如深潭,眼裏沒有絲毫笑意,江逾白生怕被扔出馬車,乖乖縮在角落裏不動。

“下手真重,你為什麽不躲?”

“不想躲。”

到了異人居,江逾白還跟過去想說什麽,卻被阿九強行拖走。

“主子,還疼嗎?”

房間內,容覓用熱雞蛋給霜飛晚散瘀。

霜飛晚沒有應話,容覓又道:“還好近日不用出門,不然還得想辦法掩飾。”

“近日不用出門……”霜飛晚冷冷道:“過些日子,有什麽要出門的事情?”

“……”

“晚兒……”

容覓方想開口,被江逾白叫打斷。

“容絕,你幹嘛攔我,我要見晚兒,有要事商量。”

“姑娘家的閨房豈能亂闖,有什麽話到書房去說,冒冒失失像什麽話。”

江逾白被容絕拉走,容覓才道:“主子是不是忙糊塗了,二月初一您要跟各地主事會晤,說今年的工作計劃。”

“修改一下,今年沒有會晤,把計劃書下發給他們。”

“奴婢馬上通知靈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