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那緩緩升起的晨光尚未徹底驅散夜的深沉,宋昭已然悠悠轉醒,這些時日,她睡得格外安穩。
城外施粥的事已經由謝宸的人接管,她隻需要安心待嫁便好。
她從**起身,身著一件單薄的裏衣走到窗前坐下,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她雙手輕輕撐著下巴,清晨的微光灑在她的臉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
她的目光透過窗欞看向院中那開得正是盛的花兒,和那個正在給花兒澆水的人身上。
淡粉色的薔薇花爬了滿牆,南枝轉過身瞧見她醒來便放下手中的事邁進屋中:“娘子,你醒來了?方才謹王派人將嫁衣送來了,奴婢伺候您試試看。”
她頭上別著一朵剛摘下的薔薇花兒,顯得格外嬌俏。
見宋昭一直盯著她看,她有些疑惑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問道:“娘子,可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
“我們南枝呀,人比花嬌。”宋昭嘴角噙著笑,道。
前世的南枝自從陪自己入了東宮,便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了,最後甚至還被宋嫣然扔去了那種地方,得了髒病連一卷涼席都沒裹,就被扔到了亂葬崗。
這一世,她定要護她一身無虞。
南枝聞言臉“騰”的一下紅了,嗔道:“娘子慣會取笑奴婢。”
她說著拿起桌上的錦盒走到宋昭跟前,“淩楓說這一身衣服是謹王尋了蘇州有名的繡娘連夜趕出來的,奴婢這就給娘子換上。”
宋昭的視線落在那套青色華服上,沉默著點點頭,任由南枝動作。
半柱香時間過去,一個新嫁娘便呈現在兩人麵前。
謝珩送來的是一整套赤金累絲梅花樣式攢珠頭麵十九件式和一套青色婚服,這些首飾本就華貴精美,加之宋昭小臉圓圓的,這麽往她身上一套,倒襯得她無比端莊。
額間點著梅花樣式的花鈿,唇上那顆小痣非但不突兀,反倒有幾分錦上添花之意。
青色的襦裙上繡著數對戲水鴛鴦,裙擺處用金線暗紋繡了不少芍藥,在陽光的映射下尤其栩栩如生。
大袖衫亦是青色,但用了紅色作為包邊,上麵還繡著朵朵梅花,和她額間的花鈿相互映襯。
繡花鞋是紅色的,上麵點綴著價值千金的東珠,鞋尖處還有一對黃金打造的蝴蝶,隨著她的走動翩翩起舞。
她手持精巧的團扇遮麵,端坐於銅鏡前,看著竟比那中宮皇後還要華貴幾分。
“哇!”南枝驚歎一聲,眼睛恨不得粘在宋昭身上:“娘子,你簡直就是墜落人間的仙子啊,太美了!要是謹王殿下瞧見你這模樣,定挪不開眼睛了。”
宋昭放下團扇,眉梢染上笑意,嗔怪道:“你這丫頭慣會說些好聽的哄我開心。”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南枝舉起手就要發誓,弄得宋昭有些哭笑不得。
“屬下也覺得南枝姐姐說得甚有道理。”素心也在一旁附和道。
幾人正說著話,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了這方小院的寧靜。
“長姐,我聽說謹王殿下給你送來了不少好東西,前些日子家中銀兩都給嫣然治病了,你看能不能……”
宋澤宇有些窘迫地站在院門口,嘴上雖是打著商量的語氣,可身後卻跟著不少家丁,這做派分明就是要來搬空宋昭的院子,甚至大有宋昭不給,就直接上手搶的意圖。
果不其然,宋昭還沒開口呢,宗澤宇身後不遠處的宋老夫人便冷著一張臉杵著拐杖上前,沒好氣地敲了一下宋澤宇,“和她廢什麽話!她的東西便是國公府的!”
“來人,將如夢院的東西都給老身搬去寧香苑!一件也不許落下!”
她滿臉橫肉,說這話時頗有些理直氣壯。
不像世家大族的誥命夫人,反倒像無知的鄉野村婦,潑辣蠻橫不講理。
“祖母,我們來時不是說好了,取走一半就好了嗎?若是全都拿走,謹王那邊怪罪下來,我們也不太好解釋。”
宋澤宇有些為難的看著宋老夫人,想到謹王那日沉著一張臉的模樣,還是勸道。
宋老夫人聞言冷笑,“既然這些東西是宋昭的嫁妝,那便該由著宋昭處置,謹王有什麽資格管?”
這滿院子的好東西,好些她甚至見都沒見過,憑什麽便宜了宋昭那個小賤人,她配嗎?
“可是祖母……”宋澤宇還是有些猶豫,他昨夜聽得府中異響,出門一看方知是謹王給宋昭送東西來了。
想到現在國公府拮據,太子殿下那邊又被禁足無法幫襯,他這才想到將此事告知祖母和母親,前來宋昭這裏討要一些。
“既然給了阿昭,那這些東西便是阿昭的,謹王殿下無權過問。”秦氏拉了一下宋澤宇,低聲道。
他們在門口談話間,宋昭已經換了一身勁裝從房內走了出來,她立於門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盡是寒意,“你們這是何意?”
手裏,還把玩著一把蝴蝶形純金發簪。
宋老夫人被她的眼神看得一陣心悸,腳下一個趔趄後退了好幾步,幸得秦氏及時扶住才堪堪站穩,她不明白,宋昭什麽時候竟有了如此駭人的眼神了?
但她還是抬起手指著宋昭,眼裏的貪婪毫不掩飾,恨不得現在便將她手中的發簪據為己有。
“我是你的祖母,這個家我說了算!”好半天她才喉間擠出這樣一句沒底氣的話來。
“哦?”宋昭揚眉看向秦氏:“這也是夫人的意思嗎?那是誰的主意呢?”
秦氏被她看得有些心虛,但還是道:“你本是國公府的一份子,嫣然要入的是東宮,萬萬馬虎不得,況且,今日你幫了她,日後她也能多多幫襯你不是?”
“嗬,”宋昭冷笑,“我堂堂親王妃,需要一個低賤的妾室幫襯?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她說著將手中發簪插入發間,還故意扶了扶,才緩緩道:“縱然宋夫人給了我一條命,這十數年來的不管不問,那日落水後各種逼迫,我想我也該還清了。”
宋昭又抻了抻衣服,“從前還念著國公府兩分情麵的宋昭,在落水那日便已經死了,若你們執意癡纏,就休怪我不留情麵。”
說罷,她指了指宋澤宇的手指,示意素心關門。
“宋昭,你不能……”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