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柴房聽著沈安然她們說完話,沈翩枝又悄然回到自己房中。

她坐在桌前,橫在桌上的手逐漸收緊。

李嬤嬤、看柴房的丫頭小雨,這府上,不知道還有多少下人被沈安然給收買,成為她的眼線。

情況遠遠比她想的要嚴重,她沒有直接跟她爹挑明一切,是對的。

可恨她上一世什麽事沈安然都說幫她,她以為是妹妹待她好,但殊不知沈安然是趁著機會跟下人們打好了關係,拉大了她跟下人之間的隔閡。

幸好,她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小姐,你怎麽起來了?”

珠兒去廚房端了碗湯回來,見沈翩枝坐在桌前臉色不好看,連忙上前詢問。

沈翩枝回過神來,“我沒有大礙了,起來活動活動。”

她本來就沒什麽事,暈倒都是裝的。

“還是先回**躺著吧,大夫說你身體弱,眼下又暈倒,得好好休養幾日。”

珠兒說著就要扶沈翩枝上榻。

“珠兒。”沈翩枝喊停她動作。

“怎麽了小姐?”

看著昔日丫鬟疑惑真摯的眼神,沈翩枝止住話頭,隻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可是珠兒臉上有什麽不妥之處?小姐為何這般盯著我?”

“我雖是嫡女,但在相府最不受寵,性子執拗,不如安然靈動,日後必定沒有安然有出息,若你願意,我送你去安然院裏,可好?”

珠兒先是一怔,旋即不可置信的鬆開沈翩枝的手。

“小姐這是要趕我走?”

“不是,若你不願……”

珠兒情緒激動,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我與小姐一同長大,從二小姐未入府我便伴著小姐,於我而言,這世上沒有比小姐更為親近之人,如今小姐卻要把我送到二小姐身邊,是覺得我會貪戀榮華富貴,拋下曾經至親之人?“

“不是的……”

珠兒直接跪在地上,淚水不住從臉頰滑落,“若小姐執意要送我走,珠兒無話可說,隻是還請小姐不要把我送到二小姐那邊,珠兒寧願……離開相府!”

她跪的筆直,淚水連珠串似的不斷順著下巴掉落在地。

見狀,沈翩枝心下微痛。

剛剛見識了那麽一幕,她便不知不覺想起上一世她早死,珠兒下場如何並不知曉,會是被沈安然賜死,還是留在沈安然身邊,她不得而知,因此起了這懷疑……

“是我不該說這話,你快起來吧,地上涼,小心著了涼。”

珠兒不起,壓住她扶起自己的手臂,神情真切道,“我知道小姐在擔心什麽,但是放心,珠兒此生絕不會背叛小姐,小姐是最了解我的人,若我有二心,小姐必定第一個察覺,屆時,請小姐將我賜死,珠兒絕無怨言!”

她說著一叩首,“咚”的一聲響,仿佛磕在沈翩枝心頭,叫她心尖一顫,鼻尖有些發酸。

無力滑下身子,抱住珠兒,“莫要怪我。”

她這次再若錯上一步,等待她的將是萬劫不複。

重生這種事,發生一次已是奇跡,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主仆二人解了心結,珠兒伺候沈翩枝喝熱湯。

沈翩枝喝著,卻還在想著什麽,整個過程一言不發。

“珠兒,明日隨我去一趟侯府吧。”

“去侯府作甚?”

最後一口湯喝完,珠兒拿著絹帕給沈翩枝擦了擦嘴角。

“我今日答應跟雲錚成婚了,就在三個月後,明日上門,跟他談談相關事宜。”

“什麽?!”珠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日發生的事,就她一個丫鬟都看明白了,顧雲崢跟二小姐之間絕對有什麽。

她本以為小姐算計顧雲崢跟二小姐,是不打算跟顧雲崢成婚了,沒想到今日又答應了……

如今的小姐,她真是越來越猜不透看不透了。

“……好。”

一夜過去。

沈翩枝起了個大早,帶著珠兒坐上馬車前往定安侯府。

下車看到那熟悉的牌匾,沈翩枝心中仿佛在一瞬間生出荊棘,紮的她心頭鮮血淋漓。

就是在這裏,她葬送了所有一切!

定安侯府鋪的每一塊青石板,都沾著她的血與淚!

“小姐,我們進去吧。”

珠兒上去跟守衛通報一番,下了台階來扶沈翩枝。

沈翩枝身形微晃,靠在她肩頭方才支撐住身子。

“小姐,你怎麽了?可是還沒有恢複?我們回去吧!我給你找大夫。”

沈翩枝搖了搖頭,“不必。”

說完她站直了身子,臉色雖然依舊難看,但是眼中卻聚攏精芒,朝著府門踏去。

“喲,這是誰來了?”

抄手回廊前,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扭著腰朝前走著,眼角餘光瞥見大門進來的人,立馬稀奇的頓住腳。

給身後的丫鬟遞了個眼神,“去,快去叫小侯爺過來。”

說完她手中搖著團扇朝沈翩枝踱步走去。

“真是稀客啊,今兒個什麽風把相府千金給吹來了?”

沈翩枝看著來人,體態豐盈,眉眼間除卻風情之外,還能瞧出幾分潑辣不好惹來。

定安侯府的大房,顧雲崢大哥的女人。

他大哥英年早逝,留下她一個女人,膝下無子,本來說過讓她改嫁,但她硬是說對亡夫情未了,此生不嫁,但其實就是看上侯府這塊肥肉,賴著不肯走。

上輩子顧雲崢傳來死訊,侯府樹倒猢猻散,這大嫂,可是第一個跟相好的跑了。

她還記得那個相好,是專門為侯府看診的大夫。

沈翩枝斂起心神,衝著她微微頷首一禮。

“見過大夫人,今日有事來尋雲錚,所以來府上叨擾了。“

大夫人戴華一臉意會,“沈小姐哪次來不是有事尋雲錚?我方才已經差人去尋小侯爺了。”

“多謝。”

“謝什麽,”戴華直接上前,伸手搭上沈翩枝肩頭,“日後跟小侯爺喜結連理,別忘了我就行。”

“放心,不會忘的……”沈翩枝垂下眼簾,遮掩住眼底一閃而逝晦暗光芒。

上輩子,大夫人打她罵她,甚至為了幾十文錢,不惜踩斷她的腕骨。

樁樁件件,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猶如焊刻在骨子裏,就算是想忘,也一刻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