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然跟顧雲崢關押的地方不遠,隔著一條走廊,一堵厚實的牆壁。

戚夜庭還沒來得及審理她,隻將她關押在四麵不透光的牢裏。

沈從新從流雲手裏接過火把,推開有些腐朽的木門走了進去。

火光出現的太突然,沈安然一時不適應,身形瑟縮了一下,抬手遮掩在眼前。

“誰?!”

沈從新沒回話,將手中火把插在牆頭凹槽,等火焰光芒照亮整個地牢,才轉身看向被鐵索綁在木樁上的沈安然。

她眼下形容散亂,這幾日戚夜庭估計沒給她一粒米一滴水,她唇瓣蒼白幹裂,全然不見當初在相府時的靈動模樣。

“是你?”沈安然扯了扯唇角,似是笑了一下,眼尾泛起譏嘲,“沒想到第一個來看我的人,竟然會是你……”

“你為什麽這麽對阿枝?”

“也是,”沈安然自顧自的嘴裏喃喃說著,“你那麽心疼沈翩枝,她出了事,你自然會第一個出現,所以來看我的第一個人,就是你……”

“回答我!”沈從新垂在身側的五指收緊,“她未曾有半點對不起你,你為何這麽待她?!”

“未曾有半點對不起我?”沈安然睜圓兩眼,如陷癲狂,“虛偽!你們一個個都虛偽至極,令我作嘔!

我原先以為你們確實待我很好,可直到我與她年幼時爭搶最後一塊桂花糕。

桂花糕掉落在地,我哭了,你們都來說沈翩枝的不是,安撫我,可直到夜裏我看到你們一人端了整整一盤桂花糕先後送入沈翩枝房中……

而我什麽都沒有!

你們才是切切實實的一家人!在你們四周有一層無形的壁壘,無論我怎麽嚐試都融不進去!

那幹脆索性我就不融,是你們對不起我!是你們虧欠於我!我讓你們一個個都給我還回來這有錯嗎!”

“有錯!大錯特錯!”

沈從新雙目赤紅,繃緊了肌肉,脖頸顯出一條粗筋。

“是你從一開始知道你並不是爹親生的女兒,你打心底把自己當成了外人,所以無意識的卑躬屈膝的討好,但凡看到丁點我們待阿枝的好,你就會心裏不平衡!

我與爹是給阿枝送去了桂花糕,但你衣服被弄髒,我與爹便一人送了你一套衣裙,這你為何不說?!”

這事,似乎沈安然忘了。

她睜圓眼努力回想,好像腦海中確實回閃過類似的畫麵,她呼吸一滯,一張臉漲得通紅。

“誰跟你們說我要衣服?我與她搶那桂花糕我便是要桂花糕,為什麽要給我衣服?!”

話說到此,沈從新忽而扯唇嗤笑一聲。

牆頭上的火光忽閃,照著他的臉明滅不定。

“你是自己決意走到這步的,無論我跟爹還有阿枝怎麽做,你都會最終變成如此,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他取下牆壁上的火把,準備邁出門去。

想起沈相爺積鬱在心,纏綿病榻的樣子,他頓住腳步,側目睨向沈安然。

“你根本不配有親人。”

說完,他毫不猶豫的邁出大門,將門重重摔上。

身後默了一瞬,緊接著傳出沈安然尖銳的反駁聲。

“誰說我不配?!我配!你等著瞧,我定能找到比你們更好的家人給你看!”

沈從新仿佛沒聽到,腳下越走越快,直至消失在走廊盡頭。

戚夜庭與流雲早已站在地牢外等候,見他手持火把走出,戚夜庭眉梢微動。

“忍住了?”

被他揶揄,沈從新心有不快,隔空將火把朝他一拋。

“你小子日後別叫我逮著錯處,否則有你好看的。”

戚夜庭輕輕鬆鬆將火把接住,走到他身側,從腰間取出半塊玉佩。

“這是從沈安然身上搜出來的。”

“這……阿枝給我看過,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戚夜庭不假思索道,“興許是她親生的爹留下來的信物,但這玉是假的。”

“假的?”沈從新立馬仔細看了一眼,果然如此,“怎麽會?上次阿枝給我看的時候玉好像不是這樣。”

“你妹妹將玉佩掉包了。”戚夜庭看著沈從新,眼底閃爍著點點笑意,“你妹妹比你這個哥哥靠譜的多,心細如發,換了玉佩,應當是想暗處觀察沈安然動向,方便應對。”

這回沈從新也沒話說了。

一瞬間感覺,從前隻會跟在他屁丨股後麵跑的妹妹長大了。

“大哥!”

二人走著,前方忽然傳來一聲呼喚。

戚夜庭舉著火把,見前方光影處,沈翩枝穿著一襲白裙款步走來。

橘色的光芒照在她身上,有種朦朧的美。

“大哥,你果然在這兒,你可有做什麽?”

沈翩枝著急上前,拉住沈從新的手就左看右看。

“沒做,什麽都沒做。”沈從新頗為無奈。

如今他竟也淪落到要妹妹擔心的地步了。

沈翩枝心思落下,這才看到戚夜庭也在旁邊,便衝著他福身一禮。

“見過翊王爺。”

“沈姑娘與本王越發見外了。”戚夜庭垂下眼簾,遮掩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

沈翩枝隻當沒聽出這話的弦外之音,忽而想起什麽,忙將袖中掏出一堆信件。

“此物,乃是顧雲崢與二皇子的往來信件,與北國也有聯絡。”

戚夜庭與沈從新二人麵色瞬間凝重,一人接過幾封信借著火光開始查看。

片刻之後,戚夜庭勃然大怒。

“蕭徹這個王八蛋!竟做出勾結敵國的勾當來!”

“證據確鑿,應當可以一次性扳倒二皇子。”

沈從新也被這信件上的內容震撼到了,但他更震撼的是沈翩枝。

“阿枝,此物你是如何得到的?”

沈翩枝淡淡一笑,“我了解顧雲崢,趁他不在,去他書房走了一遭,便找到了這些。”

“本王曾夜探侯府幾次,都未曾搜到什麽,沈小姐當真對顧雲崢了解萬分。”

戚夜庭說著這話,帶著一股酸味兒。

沈從新嚐出味兒來,回頭怪異的看了戚夜庭一眼。

再看看沈翩枝,麵色如常。

“此物得盡快送到皇上手中,以免被二皇子等人察覺,節外生枝。”

“本王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