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思考為何沈翩枝剛剛還好好的,現在怎麽蒙上了臉,身後黑衣人手握長刀朝他後背劈下。
顧雲崢下意識要躲,但是想起沈安然說,沈翩枝心軟,用上點苦肉計,定然能讓沈翩枝快點消氣。
咬著牙硬是沒動,正正挨了一刀。
霎時間血氣蔓延,他痛的眉頭大皺,心裏把沈翩枝罵了個半死。
該死的女人!
他堂堂定安侯爺,現在為了哄一個女人,竟然,還得本侯用上苦肉計……
真疼!
等日後你嫁過來,到時候再跟你好好算賬!
看著這一幕,一旁愣神的珠兒總算反應過來小姐剛剛一係列小動作是什麽意思,緊跟著喊了一句。
“侯爺、小姐小心!”
有她這一聲喊,顧雲崢也不再疑惑沈翩枝為什麽蒙臉,堅信懷中的女人就是沈翩枝,抱起她就跑。
“翩枝別怕,本侯不會讓這些賊人碰你一根頭發絲的!”
沈翩枝從暗處走了出來,看著追著二人離去的黑衣人,放在身前的雙手緊緊收攏。
跟上一世的路線一模一樣,隻不過,這次的主人公換了個人……
想必今夜,沈安然會跟顧雲崢在山洞裏度過一個美好的夜。
“小姐……”
看著珠兒眼底的疑惑,沈翩枝舒展眉頭,漫吸了口氣,握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日後我會慢慢告訴你。”
她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最忠心的丫鬟,上一世她被顧雲崢一腳踢死,隻怕她的下場也不好。
“那小姐……可要派人回去通知相爺,安然小姐跟侯爺的事?”
“自然要告訴爹的,但不是現在。”
她心裏很清楚,那些黑衣人並不是真的刺客,隻是顧雲崢安排的演員。
這麽快找到他們,還叫他二人如何生米煮成熟飯?
珠兒聞言,非但沒有疑惑,反而還很開心。
“你笑什麽?”
珠兒扶著她胳膊,“沒什麽,就是突然感覺小姐日後不會再受欺負了,很開心。”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時常跟著小姐,也看過小姐跟顧雲崢的相處模式,她很清楚顧雲崢對小姐並沒有多愛,利益更多些。
但見小姐喜歡,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如今看小姐醒悟,她別提多開心了。
沈翩枝心裏默默道,“我不光不會受欺負了,還會將爹、哥哥、相府,護個周全。”
曾經她帶給定安侯府的榮耀,如今要百倍、千倍的歸還給相府!
“那小姐,我們現在做什麽?”
聞言,沈翩枝沉默了。
她重生睜眼就在馬車上,算起來這一世還未見過爹跟哥哥,心中愧疚跟遺憾糾結起來,竟有些不敢見他們。
但相府終歸是要回的。
她憶起,爹平日裏忙於處理公務,經常不按時用膳,最終積勞成疾,落了胃病,後來更是被她氣的時時吃不下飯,日漸消瘦……
“天冷,買些新鮮羊肉跟鬆茸做湯吧。”
“好。”
原先她是相府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菜市場這種地方自是從未來過。
肉販看她是個年輕小姐,張口就要了高價。
“九百文。”
“九百??”珠兒倒抽了口氣,瞪圓了眼,“你明明可以去搶,竟然還施舍給我們一斤羊肉?!”
“姑娘時常不出來買菜吧?都是這個價。”
沈翩枝沒有急著走,素手熟稔翻看著麵前切好的肉,絲毫不像是嬌滴滴的大小姐,“羊是個精貴東西,皮可做衣,還可做帳篷,肉貴些自然也正常……”
肉販子訝異沈翩枝竟然還知道這些,“姑娘是個明白人。”
“三百文,我要這塊。”
沈翩枝直接開了價,拾起一塊不肥不瘦的羊肉遞到肉販子麵前。
“三百?!姑娘,砍價可不是這麽個砍法……”
“你這羊殺了不止一天了,因著天冷才放的久些罷了,三百文,已經是個合適價格了,你賣不賣?不賣我換別家了。”
那肉販子完全驚住了。
這女人看著是個千金小姐,怎麽這麽老道?
他這回真是看走眼了。
看沈翩枝要走,他連忙叫住人,“行!三百文就三百文!”
給了錢,拿了肉,又買幾個品相看著不大好,但賣的便宜的鬆茸,主仆二人便往相府趕。
“小姐從未到過菜市場,怎麽一眼看出那羊肉並非今日所出?真是太厲害了!”
“我瞎說的,詐他一下,沒想到他就承認了。”沈翩枝打了個哈哈。
當年定安侯府支零破碎的時候,一家人連吃飯都是問題,她去菜市場不知去了多少次。
一開始菜都不認識,商販見她如此,便缺斤少兩、以次充好,叫她吃了不少苦頭。
後來吃虧次數多了,也就熟練於心了。
“小姐真厲害。”珠兒誇讚道。
沈翩枝笑不出來。
她如今越是能幹,越讓她覺得恥辱。
因為這都是在定安侯府,為了那個男人而磨煉出來的。
若是得遇良人,她也還是原先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相府千金小姐。
腦海中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相府門口。
她下意識的抬頭看向高懸著的牌匾。
上次她看到相府牌匾時,牌匾歪歪斜斜的掛在門上,落滿了蛛網跟灰塵,連帶上麵金粉所寫的“相府”二字,都褪去了光澤,到處都散發著腐朽蕭索的氣息。
而如今,黑底金字的牌匾高掛正中,相府兩個字蒼勁有力,入木三分,熠熠生輝。
她眼眶微微發熱,掐緊了掌心,將眼底熱淚逼了回去,舉步邁入門檻。
花廳門口,兩道身影相對而立,像是在談論著什麽。
沈翩枝一步一步朝二人走近,看著記憶中兩個最親的人身形模樣越來越清晰,心頭觸動也越強。
爹、大哥都還健在。
萬幸,她還能重來一次。
沈相爺眼角餘光看到了她,轉身朝她看來,不悅道,“又出去見顧雲崢了?!”
他話音滿是怒氣,但是沈翩枝不在乎,兩眼怔怔的望著他。
從他眉眼被歲月刻下的道道皺紋,再到斑白的雙鬢,佝僂的身形……
沈相爺看她不說話,隻道她是無聲反抗,心下愈發不快。
珠兒看這父女二人之間氣氛不對,連忙上前捧起手中的羊肉鬆茸。
“相爺莫要動怒,小姐今日出門,是買了羊肉跟鬆茸,想跟相爺做些暖胃的湯來……”
啪——
沈相爺一抬手,直接將羊肉跟鬆茸打翻在地。
“相府上下百來張嘴,都要吃不起飯了!你還買羊肉鬆茸?!我沒那福氣享用!你自己吃吧!”
言罷怒哼一聲,甩袖離去。
行至拐角,他頓住腳步回頭一看,見沈翩枝在地上撿著他打翻的菜,眼中掠過一抹痛心,但還是咬牙抬腳離去。
沈翩枝將菜都拾起,站在原地吸了口氣。
她爹為官清廉,兩袖清風,當了這麽些年相爺,是存了些錢。
但是接回沈安然時,為了感謝沈安然的舅舅對沈安然這些年的照顧,便將銀兩用來給沈安然的舅舅買了個千戶官職。
如今相府,確實沒有多少閑錢了。
“阿枝……”
沈從新快步從台階上走下,搶在她前麵將羊肉跟鬆茸拾起。
“你竟然還去買了這些,正好,大哥許久未開葷了,也許久未嚐過你的手藝,去做給大哥來嚐嚐。”
沈翩枝眼神暗淡,沈從新抿了抿唇,安慰她道,“爹方才氣頭上,你不必擔心,有大哥在,你喜歡什麽,想做什麽,隻管放手去做。”
說完,一如既往的抬手揉上她的發絲,眼神滿是寵溺。
“好了,我去哄哄沈老頭兒,你去廚房做膳食小心些,莫要傷了手。”
掌心熟悉的溫度抽離,叫沈翩枝心下驀的一空,幾乎是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
“大哥!”
“怎麽了?”沈從新看了看自己被抓的有些發痛的手,又看看自己的妹妹。
總覺得她今天渾身上下都怪怪的。
“沒事……”沈翩枝強忍著眼淚衝他一笑,“待會兒我做好羊肉湯就給你們送來。”
“好。”
看著沈從新離去,沈翩枝漫吸了口氣,在廚房忙活。
她為前婆婆做飯多年,廚藝精進,羊肉鬆茸湯,她不一會兒就熬好了,順帶烙了點麵餅,端著去了沈相爺的房間。
還沒進門就聽到裏麵傳來對話聲。
“對了,今日怎麽沒看到安然?這丫頭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