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出了平陽縣城後,也不辨方向,便隻在荒山野嶺之間狂奔,邊奔邊想:“欠債還錢,殺人債命!可不能被官家抓住了。我還年輕呢……老爹的仇還沒有報呢……”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見天色漸黑,這才緩緩止步,隨便揀了塊幹淨的地方躺下。

其時新月如眉,斜倚天邊,衛風禁不住心中一動,眼前幻出了黃靈靈那張嬌俏的麵容來,暗忖:“小娘皮跟我一起去的縣衙,現如今我打死了縣太爺,那些衙役們抓不到我,一定會遷怒於小娘皮,拿了她抵罪……哎呀呀……不好!小娘皮要是被抓住了,豈不是要人頭落地死翹翹?”

他翻了個身,又想:“本少爺是堂堂的男兒漢大丈夫,好漢做事好漢當!媽的,如果讓小娘皮替我去頂死,那我還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嘿,簡直連一塊大豆腐、臭豆腐都遠遠不如了!”如此想著,起身便行,欲折回到平陽縣城裏尋找黃靈靈。

走了沒幾步,卻又突然停下。原來他一路疾跑疾奔,早已入了山區,四顧之下,隻見周圍群山環繞綿延,哪裏還記得平陽縣城處在哪個方向?

一時間急得抓耳搔腮,喃喃道:“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小娘皮要是死了,本少爺豈不是要欠她一輩子的人情、背一輩子的人情債?”忽而又想黃靈靈是個精靈刁鑽的女子,說不定一見大事不妙,也學著自己溜之大吉了呢。

他左右思量,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才能回到平陽城,便索性折了根樹枝拿在手中,心道:“不管了!不管了!還是聽天由命吧!”

用力將手中的樹枝向天空中拋出,合掌默念:“樹枝老兄,拜托你啦!你的粗頭指往哪個方向,我就往哪裏走……”

話猶未了,隻聽一聲輕響,那根樹枝已落到了身子左側。

衛風瞥了瞥地上的樹枝,目光順著它粗頭的一端向前望去,說道:“樹枝老兄啊,你說那邊就是平陽縣城了對不對?哈,你指的方向一定不會錯了!好吧,我聽你的,一直朝前走……如果讓我找到了小娘皮的話,我讓她以後天天給你燒香磕頭……”

當下也不多想,將樹枝拿在了手中,直向疾行。

翻過兩座山頭,地勢漸漸平坦起來,隻見前麵黑黑的一道屏障,卻是一大片的森林。

衛風不免有些納悶,喃喃道:“操他姥姥的,有些不對頭啊?我從平陽城裏跑出來時,好像沒有經過樹林什麽的啊,難道……難道樹枝老兄指的路錯了?嗯……這個……也或許是我從平陽城裏出來時沒注意這片林子……媽媽的,我是堅決不改方向了,就一直朝前走!”

他走到近前,探頭向林子裏窺視,隻見愈是往裏,便愈是黑漆漆的不能視物,情知似這等大的森林之中,最是會有野禽猛獸出沒,自己孤身一人入內,萬一要是碰到了野狼野豹什麽的,豈能逃得了性命?

他本想繞過林子再行,但向兩邊觀望之時,這森林竟似無邊無際,如果要繞行過去的話,可不知要浪費多少時辰了。

猶豫了半晌,他終於下定決心:“**!我現在都能把石頭打碎,憑什麽要怕區區的小野獸?它們不出來倒罷,如果膽敢來滋擾我……看我不一拳一個,都***打成肉泥!”

想到此處,膽氣立壯,便輕輕哼著**小調,搖頭晃腦地緩緩步入到林中。

他邊走邊向四下裏偷看。雖然表麵上不怕,但內心還是大為緊張,真怕有什麽東西突然間從黑暗中竄將出來,一口將自己吞噬掉了。

如此小心翼翼地行了一盞茶功夫,突然間聽到左前側隱隱傳來一陣兵刃相擊之聲,其間不時雜夾著幾聲斷喝怒斥。

衛風心中“咯噔”一跳,暗想:“深更半夜的,什麽人會跑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打架?媽呀,難道……難道是什麽妖精鬼怪?”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連忙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語道:“不怕!不怕!我衛風怕過什麽來著?當然……當然什麽都不怕!”

他躲身在一棵大樹後麵,瞪大眼睛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林木交錯的縫隙之間,不時閃出一道道的炫眼藍光來,好似兵刃相擊時迸發出的火星一般。

衛風好奇之心最重,過了片刻,終於忍耐不住,放大了膽子向前靠去,想偷偷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眼見距離打鬥的地方愈來愈近,耳邊忽地聽到一個女子的嬌呼之聲,似是打鬥中受了重創一般,接著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在大聲狂笑,隨即便沒了聲息。

衛風聽到笑聲,不由長長鬆了口氣:“哈,原來是人打架,我還當是鬼打架呢……乖乖的,不用怕了!不用怕了!”

抹了抹額頭滲出的汗水,心道:“我剛才好像聽到有女人的聲音……看看去!嘿嘿嘿……最好是個大美女被壞人欺負了,渾身還被剝精光光,嘻嘻嘻……危急時刻,本少爺再挺身而出,來個‘路見不平、出拳救美’!哈哈,那大美女一高興,說不定就會以身相許了!”

一念及此,心中登時大樂,眉花眼笑地快步跑了過去。哪知到了方才的打鬥之處,卻已是空空如也,沒了一個人影。

衛風皺眉道:“媽裏個巴子的,人呢?剛才還在這裏打得挺熱鬧啊,怎麽轉眼間就不見了?難道換了地方打過?”

他支耳細聽,唯聞輕風拂葉,蟲嗚草間,卻再也聽不到有任何的喝斥打鬥聲了。

他熱鬧既沒能湊成,不免覺得無聊,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了幾句,繼續前行。

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終於走出林子來。雖然一路提心吊膽,但所幸沒有遇到什麽凶惡傷人的野獸。

衛風抬頭看了看天空,隻見月過中天,知道再過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他心中發急,便又撥腿飛奔起來。

經過一叢雜草之時,眼角餘光突然發現了一個白色的物體,竟還在蠕蠕而動。

衛風“媽呀”一聲驚叫,猛然頓住了身子,凝目向雜草間細看時,卻是隻渾身長著雪白絨毛的小兔兒。

衛風道:“哈,原來是隻兔子。兔兒小乖乖啊,你可嚇了我一跳!”他上前撥開雜草叢,

“咦”的一聲,隻見那白兔兒身上竟有許多道血痕,不時有血絲滲出。

那白兔見到有人,似是受了驚嚇,掙紮著想要跑走,無奈傷勢過重,沒跑出多遠,便即歪倒在地。

衛風跑過去道:“喂喂喂,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什麽的,不會吃了你,你怕個什麽?小兔兒乖乖,乖乖不要動,讓我來看看你的傷!”

他蹲下身子,見這小兔模樣兒極是可愛,便輕輕將它抱在懷中,道:“兔兒啊兔兒,這深更半夜的,你應該在你的窩裏睡覺才對啊,怎麽跑出來啦?哎喲,你傷得還不輕……是不是被什麽東西咬傷了?”

說也奇怪,那兔兒似是聽懂了他的話一般,小腦袋上下動了動,就好像人是在點頭頷首。

衛風大樂,見它黑溜溜的眼珠看著自己,似有哀求之意,不由生出憐憫之心來,道:“小兔兒,你是在求我幫你治傷麽?”那兔兒又上下動了動腦袋。

衛風歎道:“可我不懂得醫術,怎麽給你治啊?不然這樣,我抱著你找大夫……啊!有了,你先吃個果子……”

他將白兔兒放到地上,將身上的一個小包袱由腰間解了下來,摸出一個人形小果,卻正是一直纏帶在身上的十幾枚“人參仙果”。

經過這許多次的折騰,他本認為果子已該被擠壓得稀爛了,誰知拿出一看,居然還是完好無損,有如剛剛摘下來的一般鮮澤。

他將果子拿於手掌之中,放在那白兔兒嘴前,道:“乖乖兔,這果子很香很好吃的,還能治傷……我以前吃過的!你試試啊!”

那白兔猶猶豫豫的將小腦袋向前探出,鼻尖兒湊到人參果上嗅了嗅,驀地裏身子一顫,兩隻耳朵輕輕扇動,似是欣喜異常。

衛風道:“怎麽樣?香不香?我沒有騙你罷。快吃啊。吃了就能好的!”

仙家之物果然非同凡響,那兔兒吃下果子之後,傷口處奇跡般地漸漸愈合起來,轉瞬間竟已恢複如常,就連身上的那些血跡也消逝不見了,依舊渾身白得似雪團一般。

衛風大喜過望,輕輕撫弄著白兔兒雪白柔軟的絨毛,道:“好啊好啊,兔兒乖乖,你死不了啦!”

那白兔兒點了點腦袋,似乎是在向他道謝。

衛風將它放在地下,擺手道:“你在謝我是不是?哈,本少爺向來樂施好善,不管是人是兔,見了就要救的!兔兒乖乖,快回你窩裏睡覺去罷!這回可要記住啦,別再胡亂跑出窩來了。再被咬傷的話,誰還救你來?那時你隻能四腿一蹬,等著死翹翹了。”

忽聞得一聲低嚎,一頭高大威猛的野狼由山角處轉出,緩緩向著這邊靠近過來。那白兔兒似是極為懼怕,縮到了衛風的腳下,身子瑟瑟而抖。

衛風見野狼目光凶厲,緊緊盯著白兔兒不鬆,低頭道:“喂喂,乖乖兔兒,你的天敵來啦!它虎視眈眈的正看著你呢……一定是想把你當作今晚的美餐!”頓了頓,又道:“算啦,我送佛送到西,我救兔救到底,再幫你一把!”

上前幾步,俯身撿起一塊碎石,衝著那頭野狼砸了過去,口中大聲道:“滾你的蛋罷!”

他身具數百年的道行修為,這一砸又快又疾,力道何等之大?卻不想那野狼亦極是機靈,尾巴輕輕一擺,便避了開去。它張口厲嚎幾聲,似乎在向著衛風示威。

“奶奶個熊,你這畜生倒還有挺滑頭!瞧我再打!”他不停由地上抓起碎石塊,連珠炮一般激射而出。

那野狼初時尚能一一避過,但地上碎石無數,衛風隨抓隨打,它晃頭擺尾的躲閃了一陣之後,身子已漸漸的遲滯起來。

衛風“嘿嘿”一笑,道:“畜生躲不掉啦!”雙手連揚,七、八塊碎石幾乎同時發出,那野狼奮力躲過了四、五塊,卻被其餘的打中了身子,慘嚎一聲,掉頭便逃。

衛風拍掌道:“喂喂喂,玩得好好的,你怎麽就跑啦?……咦操?不見了……”原來那野狼逃出了十數丈遠,竟突然從他的視線裏消失不見。

衛風心下納悶不已,回過頭來時,卻又不見了那白兔兒,喃喃道:“兔兒也溜了麽?**!兔兒啊兔兒,本少爺救了你的兔命,怎麽也不說聲感激的話?”隨即咧嘴一笑,心道:“它是隻兔子,又不是個大活人,怎麽謝我來著?嗯,不過小兔兒白絨絨的挺可愛,如果不溜的話,抱回家養著玩耍也不錯!”

一想到“回家”二字,不免心中鬱鬱,暗忖:“現下老爹被壞人害死,家裏再沒一個至親的人了,我縱使回到家中,以後可該怎麽辦?不知道趙管家、老張、阿福還有其它家人怎樣了,他們見我跟爹爹這麽久都沒回去,會不會等得急了?”

便在這時,遠遠的又聽到一聲狼嚎。衛風心中不由一凜,心想:“乖乖,聽說山林裏的野狼都是一窩窩、一群群的。我剛才打傷了那隻野狼,它別是要招了它的狼兄狼弟來找我報仇吧!十隻八隻我還能對付,萬一要來個幾百上千隻,那就大事不妙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