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含煙樓姒柔

姒柔睜開眼,盯著頭上的幔帳想了一會,輕聲道:“水。”

雖然隻是一聲輕喚,可這一聲,就像給整個玉梨閣注入的生命一樣。

玉梨閣的精美的雕花木門隨著她這一聲輕喚緩緩開啟,一陣和暖的香風自門外吹來,吹著姒柔的粉紫色的紗帳輕輕翻飛。

姒柔躺在**,慵懶地將白玉般的胳膊抬起,遮住自己的眼簾,似是被這風和光線擾得不太舒服。

“姑娘可是宿醉未醒?”姒柔的貼身丫鬟春寒手腳利索地在床前撐起一麵離紗繡屏,為自己家姑娘擋住外頭的陽光。

“水。”**的姒柔不願多說話,連眼睛都不睜開。隻在**輕輕挪動了一下,就像條美人蛇一樣蜿蜒出一個誘人的曲線。

春寒剛放好的屏風,伸手去取已經熏香的衣服,正準備服侍姒柔換上。她聽見這一聲,又急忙放下衣服,雙手捧了一隻木托盤,又從桌案上取了一隻祭紅瓷小盞,斟上一旁早就備好的薄荷酥茶。

將茶奉上,放在姒柔床前的矮幾子上。春寒附身用手從自家姑娘的背後穿過,攬著她光滑如玉的肩背輕輕一撈。

姒柔就像沒骨頭一般,落在了春寒懷裏。

春寒再輕輕用了些力氣,將姒柔扶起。隨著錦被的滑落,姒柔胸前春|光無限一覽無遺,唯有散落冰涼的長發,為她略略遮擋了些去。

春寒十分無奈,不知該伸手去拉錦被,還是先服侍姑娘喝水。

似乎是感覺到了春寒的手忙腳亂,姒柔皺了皺眉,終於睜開了眼睛。

“去跟肖媽媽說。讓她再撥個丫頭給我。”姒柔不理會春寒眼中的激動,“我要喝水。”

春寒趕緊回身去取薄荷酥茶,將酥茶喂給自家姑娘喝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姑娘早該再找個人來服侍了。

要說這含煙樓上上下下,每日最忙的便是她們這玉梨閣。別的姑娘都有幾個丫鬟來回服侍著,偏玉梨閣一直隻有她與瑤兒。

現在,瑤兒走了。

就隻剩下她一人服侍姑娘了。

春寒接過空茶碗。輕聲埋怨道:“姑娘怎得喝了這樣的多。一會兒要是叫肖媽媽瞧見,怕是再不敢讓那位柳公子登門了。”

“柳公子?”姒柔皺眉,“誰是柳公子。我隻知昨日有人帶來的蘭花酒不錯,比咱們樓裏的強多了。”

柳公子都來了十幾次了,銀子像流水一般地花著,就盼著給姑娘贖身出去呢!

姑娘沒一次記得他也就算了。現在到可好,居然記住了人家的酒。

這要是讓柳公子知道。還不得傷心成什麽樣?

“姑娘,春寒看著那柳公子不錯。”春寒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外頭,見沒什麽人,於是壓低聲音道:“姑娘何不順了他的意思。讓他將姑娘安置了出去,也好過……”

好過每天在這地方迎來送往啊!

春寒十分心疼地看著自家姑娘,姑娘是含煙樓裏的搖錢樹。真想要出去,機會多不勝數……姑娘自己手上有錢。隻需看準了人家,自贖身去,肖媽媽也攔不住的。

就像月前來的那位瑾家少奶奶,怎麽看都是個和善人,想要納了姑娘去瑾家做妾,竟願意與姑娘姐妹相稱。

可就這樣,姑娘都不心動。

還想找個什麽樣兒的?

姒柔喝過水,將杯子遞給春寒,又懶懶抬了抬胳膊。

春寒見姑娘完全沒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也隻能輕歎一聲,趕緊將衣裙取來,由裏至外伺候姑娘穿好,然後才扶著姑娘往妝台前坐著梳妝去。

姒柔昏昏沉沉地坐在妝台前,看著銅鏡裏嬌媚的臉。

春寒的意思她怎能不懂,別人都隻當她不急著出去,殊不知她比任何人都要著急。

可越是急,就越不能亂。

就好比月前來得那一位瑾家少夫人,在這樓上樓下將自己的遭遇一說,賺得了多少這樓裏姑娘眼淚去!

好心的人聽了她的難處,自然會想跳進火坑幫她一把。那壞心的也不是沒有,聽說她這正房坐得有名無實,現在又有了身孕,誰不想著如果現在跟著她去了,正是個上位的好機會!

這樣的好事,就落在她們樓裏了?

姒柔根本不信。

她們怎麽不想想,誰家賢惠又老實可憐的夫人,能想得出來樓裏給夫君納妾!?要是被婆母嫌棄被娘家欺壓,又怎能一出手甩出幾百兩銀票買下這樓裏最靚的丫鬟?

納妾,還是納樓裏這種無依無靠的妾,這圖得什麽?還不就圖個好拿捏,又能攏住夫君的心?

難不成,還是為了讓咱們跟她那無良夫君百年好合去的?

隻可惜,看不穿……瑤兒才跟著她學了個皮毛,就敢去幫人家出頭……要知道那些後宅裏,比這樓裏怕是心更黑手更狠呢!

姒柔看著春寒將她的秀發挽起,心中帶了淡淡的遺憾。

她這半月來都沒添丫鬟,就是仍然給瑤兒留著位置,如是那邊不好,想個法子再回來也不是不能。

不過已經過了這麽久,看來是沒這個主仆緣分了。

她正淡淡想著,忽聽外頭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姒柔將春寒的手推開,自己接過發髻輕輕挽起:“去問問,肖媽媽這樣匆忙,是什麽事?”

姒柔話音剛落,屏風外就響起肖媽媽明媚的嗓音。

“我的好姑娘,就你是個有良心的,一聽就能聽出媽媽的腳步聲。”肖媽媽笑著轉身又對春寒道:“快去伺候你家姑娘梳妝,讓我看看咱們姒柔今日美不美!?”

肖媽媽又不是男子,才不會沒事做跑來看美人呢!再說了,樓裏的姑娘她天天都能見著,再美也沒什麽可看的。

定是來客了……

春寒轉身進了屏風,見姒柔已經將頭發挽起,正要起身,便趕緊衝她搖搖頭。

……姑娘酒還沒醒,怎能又去見客,媽媽也太不心疼人了。

春寒以為姒柔一定會找借口推了。

誰知……

“肖媽媽這是遇見什麽難事了?”姒柔一臉喜色,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她用帕子掩住嘴,笑容中還帶著幾分醉意,“我倒要去瞧瞧,什什麽人一大早就將媽媽為難成這樣?”

姒柔說著,輕擺腰肢,柔弱無力的轉出屏風,看著已經傻掉的肖媽媽:“媽媽還愣著幹嘛?走吧!”

肖媽媽自打進屋,還什麽口風都沒露呢,就已經被這姒柔姑娘猜了個透。

她正琢磨著如何哄了姒柔出去給她撐撐場麵,姒柔就已經接下了這活計。

肖媽媽連連感歎,這年頭,高手之間都是這樣惺惺相惜的嗎,連問都不問一聲就像感應到什麽一樣直接前去,也不怕對方是個粗鄙又窮酸的老漢子?

……要是粗鄙窮酸的老漢子,肖媽媽您也就不會這麽著急著送上門來讓我笑話了。

姒柔淡淡笑著,自顧自地朝樓下杏花閣走去。

沈幼芙這時候,正在杏花閣裏被一群姑娘圍著團團轉呢!

她原本隻是想來請一個琴棋歌舞俱佳的,說白了就是租用兩天,請她們去做個商業演出。

這樣價格不高,她手上的銀子便足夠挑個好的了。

可這挑來挑去,含煙樓裏居然沒有一個合她心意的。

樣貌上倒是其次,關鍵才藝上總比她想象中差了許多……

她自己就是一身丫鬟打扮,又這樣挑挑撿撿,自然會惹得姑娘和肖媽媽不快。沈幼芙便隻好十分誠懇地將每個人的優點缺點都細細說出來,再詳加指正,為的是不讓別人覺得她是來找麻煩的。

可就是因為這樣,麻煩卻找上了她……

幽幽姑娘的琵琶在這樓裏算是一絕,可她自己一直苦於無法再精進一步。沈幼芙聽了之後覺得不夠好,便說她缺少呼吸感,音律太弱,節奏也差。

誰都沒聽過這樣的說法,可幽幽姑娘半生之功都在這一把琴上,自然一聽就聽出門道來了。

她難以置信地抬手一試,果然!

……

幽幽姑娘的琵琶又精進了!如意如意的舞姿也更妖嬈了!就連樓裏最會唱歌的思傾姑娘也得了沈幼芙的幾句點撥……

這麽個挑人法,含煙樓可是沾了大便宜了。

可是,請不出讓客人滿意的人,肖媽媽的麵子往哪裏放?

沈幼芙正被一眾姑娘圍著,又開始討教舞衣的改造時,忽然餘光捕捉到一抹璀璨的顏色!

隻見一個如妖如仙的女子,正十分慵懶地倚在門上,饒有興味地看著屋中熱鬧。而肖媽媽也去而複返,此時正跟在這女子身邊,臉上隱約帶了些討好。

那女子見沈幼芙看過來,莞爾一笑:“聽說姑娘要請姒柔赴宴,姒柔不勝榮幸,姑娘這邊請,我們樓上細談。”

姒柔這一聲,令整個場麵都安靜了下來。

而沈幼芙早就被這個姒柔姑娘晃花了眼,看見她的一瞬,沈幼芙連想都不用多想——自己千辛萬苦要找的人,就她了!

沈幼芙左右打著哈哈趕緊擺脫了其他的姑娘,一路小跑就追上了姒柔。

“姒柔姑娘怎麽不問我是何處府邸,就敢請我上樓?”

姒柔滿不在乎一笑:“姑娘的主子必是一位風雅之人,否則又怎會有像姑娘這樣的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