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裂開一道縫

沈幼芙心中一緊。

她雖然大大咧咧好像什麽都不怕似的,但這種情況之下,有露兒在身邊和“舉目無親”那可是差遠了。

沈幼芙一邊擔心自己,一邊擔心露兒。也顧不上外頭是什麽情況了,用力打開車門就要跳下去找人。

馬車的車門打開,外頭已經是半黑的天色了。一陣風吹來,帶著晚間特有的涼氣,讓沈幼芙立刻清醒了不少。她超四周看去,馬車不知是停在了什麽地方,看起來像是官道的路邊。

沈幼芙左右看了看,一條陌生的道路從不遠處經過,並沒有什麽危險的樣子。她心中稍安,提著裙子跳下馬車,圍著馬車往四處看去。

這一看之下,沈幼芙立即來了精神。

因為她看見了露兒,不光有露兒,還有她的得力愛將石經義!

因為是夜晚,不遠處生著一堆營火。露兒正在跟石經義說著什麽,而葉倫與他手下的人則在一旁準備安營住宿的樣子。

沈幼芙幾乎是用飛奔的,哇呀呀叫著衝向營火,帶著一臉笑容撲到露兒身邊,對著石經義道:“你怎麽來了?”

露兒上前扶住她,臉上雖仍有憂慮,但眼中明顯也有些喜氣。

“小姐你看,奴婢就說老夫人與您心意相通吧。”露兒指著石經義和石經義身後的馬車道:“老夫人惦記您呢,她怕您孤身一人有所不便,又不敢耽誤您跟公子的行程。所以在葉倫公子走後,就將收拾好的東西全裝車送來了!”

沈幼芙在黑暗中看得並不真切,聽見露兒這樣說,這才發現石經義身後不光有沉甸甸的大馬車。馬車上更有車夫和仆役。

時間匆忙,老夫人能這麽快收拾出來一車東西送來,沈幼芙心中感激得恨不得這就跑回去給她老人家磕頭。

“主子,老夫人說了,府中得事情不必掛念。您為沈家做得夠多了,隻管開開心心過日子去。有什麽話,寫成書信。讓咱跑腿帶回去就是了。”石經義將老夫人的話轉達了一遍。

沈幼芙含淚點頭。石經義與其他人不同,他可是賣身契拴不住的。當初跟著族裏來沈家打砸鬧事……那土匪一般的性子,老夫人哪裏能使喚得動他?

他與露兒一樣。是真心將自己當主子了。

還有老夫人。沈幼芙使勁揉眼睛吸鼻涕都不管用。隻要一想到老夫人催促著下人,為她收拾東西,又催促石經義快馬送來的樣子。沈幼芙的眼淚就怎麽也止不住。

這要是換了別人家,別說記不記得她的好處。不罵她有違禮教就不錯了。

沈幼芙越想越哭,越哭越想。她平時可不這樣。一下搞得露兒與石經義都不知所措起來。

最後還是石經義出了主意,讓沈幼芙朝著老夫人的方向磕個頭,算是跟老夫人拜別三棲特種兵。

沈幼芙二話不說就跪下磕頭,磕完起來。心裏總算安慰些了。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這才張羅著看看馬車上的東西。

沈幼芙在這邊忙活著,從始至終沒跟葉倫說一句話。

可葉倫怎麽可能忽視她?

先是看見她蝴蝶一樣翩然而至。才走了半天,就帶著一臉故人相見的喜悅。那樣明媚的笑臉。讓葉倫都有些嫉妒石經義了。

石經義不過是個粗實下人,葉倫也算金枝玉葉的出身,連他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居然會羨慕嫉妒一個這樣的下人……

可還沒等葉倫收了這份心思,那邊說了兩句話,居然又哭了起來。

這一下可好,葉倫隻覺自己這心裏就像是被人重擊了一拳似的,怎麽都不是滋味——要不是他一時賭氣將沈幼芙擄了來,讓她好好跟家裏告個別,她也不會這樣難過……

畢竟這一去,說不定以後都不回來了呢?

“公子,先用點茶水點心吧。”葉倫的小廝元寶見他皺著眉頭,知道他心情不大好,於是上來打岔道:“隨車帶來的大塊羊肉,這時候挪到火山烤一烤。今晚分給大家充饑,剩下的焙作肉幹,明日也方便帶著上路。”

葉倫被人打斷了思緒,也覺得自己有些庸人自擾。他收回看沈幼芙的目光,吩咐元寶準備吃食烤肉,然後背對著沈幼芙那一堆人,自顧自地安頓起來。

沈幼芙清點完馬車裏的物品,才走出車廂便聞到一陣烤肉的焦香。

她這才想起自己這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了……不光她餓著,露兒石經義他們也餓著。

老夫人送來的一車東西,全是給她用作嫁妝的。老夫人對她好,巴不得把手頭上能拿出來的值錢物件都給了她,自然也不會給她帶一堆吃的來占用地方……

可是眼下,他們的晚飯可怎麽辦?

沈幼芙盯著那堆營火,咬了咬嘴唇走了過去。

露兒和石經義十分識相,誰都沒跟著。

隻見沈幼芙小步挪到葉倫公子跟前,喏喏地哼哼了半天,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出來……隻有一雙眼睛,一直滴溜溜地盯著火架子上的羊腿——將她的意思表達得清清楚楚。

葉倫本來就正想找個機會跟沈幼芙說話,現在她自己挪過來,葉倫反而不知說什麽好了。又見到她一臉饞樣,知道她是想要吃的,於是指著羊腿道:“這個味道不錯。”

沈幼芙眼巴巴地點點頭。

元寶的手藝可真好,這荒郊野外的,居然隨便撐個架子,就能將羊腿烤得飄香十裏。難怪葉倫帶著他一個人就夠了。

味道不錯歸不錯,光看著有什麽用啊。

可是,可是她現在對葉倫來說,恐怕連人權都沒有,所以應該也不會有什麽配額食物了。

沈幼芙想了想,最終選擇了一個比較能維護自尊的說法:“公子,這條羊腿多少錢?”

葉倫對沈幼芙一直有一種別扭的情緒,他明明很懂她,卻又因為恨她不懂他,於是故意鬧出別扭來,索性也不想懂她。這才造成兩個人一次一次地不愉快。

可方才見她哭了,葉倫這種固執的別扭終於裂開一道縫。